凡尘烟火，伴你到暮雪白头

◎文/单露娟

飘过小雨的早上，天灰蒙蒙的。早饭过后，82岁的李东风在房间稍作休息后，前往楼下散步。他的妻子，84岁的梁玉仙则前往活动室，练习唱歌。

上午11点半，午饭时间到了。李东风结束散步，去食堂打饭。他习惯性地打好两份放在桌子上，然后等待妻子的到来。“他性子急。我性子慢，老李就会帮我打好饭等我。”随后赶来的梁玉仙笑着解释。

吃完饭，两个人没有刻意并肩同行，而是按着自己喜欢的速度，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他有糖尿病，需要每天散步。我喜欢唱歌、打乒乓球，就去活动室。我们不需要迁就对方，都是相互尊重。这么些年，平平淡淡地走过来了。”梁玉仙说。

今年，是这对老人住进老年乐园的第三年，也是他们结婚的第55个年头。从年少时的并肩同行，到如今的相互搀扶，这份平淡的幸福，持续了半个世纪。

相识

1939年，梁玉仙出生在临海北边一个村庄，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儿。虽然家里贫穷，可是梁玉仙没有落下学业。她从小热爱学习，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台州中学。

高中毕业那年，她遇上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空军部队因工作需要，派了一个工作组在上海、浙江等地招录99个学生，要培养成情报翻译员。“他们在台州招了两个女生，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回浦中学的。”

此后，梁玉仙离开家乡，前往外地求学、工作。

“在部队的安排下，我去北京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习了英语、俄语等多门外语。学习期间，学址搬迁，我们又分批去张家口、南京、洛阳等地继续求学。”这段奔波的求学生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

大学毕业后，成绩优异的梁玉仙被分配到大连金州的一个区队工作。也是在那里，她结识了李东风。

李东风进部队的时间比梁玉仙要晚几年。

“我是在大学时被部队挑中的。”和妻子不同，李东风原本就读于沈阳工业学院，后被挑选进入部队。他也是先被安排去学了两年英语，1964年才分配到梁玉仙所在的区队工作。

“我们属于不同部门。”李东风说，但时间久了，作为同事，大家也都熟悉了起来。

相恋

因从事工作的机密性，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部队管理的十分严格。

“我们是不允许自由恋爱的，谈对象要先和教导员打报告，部队批准后才可以。因为没有接触外人的机会，部队也会安排同事相亲，两人觉得合适，汇报情况，再开始谈恋爱。”李东风说。

那时的他们正是青春年华，也有同事悄悄地表达情愫。

“工作时，大家的帽子都脱下来统一挂在一个地方，下班后，再戴回去。”梁玉仙笑道，“那时候，恋人会相互在对方的帽子里塞小纸条互诉衷肠。男同事也会在心仪女同事的帽子里塞小纸条示好。”

年轻时的梁玉仙，面容姣好，再加上开朗的性格，不乏追求者。下班时，她常常在自己的帽子里发现男同事写的小纸条。“不过我脑子空空，心里只有工作，完全没有想到儿女情长这件事。”收到小纸条后，她看了看，也没多在意。

收不到回应，久而久之，其他男同事都放弃了，只有一个人还在坚持，就是李东风。

于李东风而言，年轻时的梁玉仙，不仅长得漂亮，又因为生长于农村，没有城里小姐娇滴滴的做派，是他心目中妻子的模样。“诚实、朴素、能吃苦，她的这些品质都特别打动我。”他认定了她，一门心思追求。

李东风的坚持，也最终打动了梁玉仙。

“老李是坚持最久也是最坚决的一个，他说除了我他不会再找别人谈恋爱了。”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梁玉仙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我想了想，都是要结婚的，就他吧。”

于是，梁玉仙跟李东风说：“我们不要私下联系了，直接报告教导员，组织同意了，我们就在一起。”

经过批准，他们开始交往。

1968年，在领导和同事的祝福下，李东风和梁玉仙结为夫妻。带着一床被子、一对枕头、一个自己手打的箱子，两个人从集体宿舍搬到了单间。

没有婚礼，没有婚纱，他们就这么结婚了。“孩子们长大后，一直问我是不是很遗憾，我觉得倒还好，那个年代大家都是这样的。”梁玉仙说。

多年后，为了弥补父母没拍婚纱照的遗憾，他们的孩子在旅行中特别喜欢给他们拍合照。“年轻时，我们没有留下什么照片，老了，倒是有很多合照了。”

相守

他们的婚后生活，依然朴素。

和许多夫妻一样，小两口偶尔也会因为生活琐事拌拌嘴，但从来没有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1969年4月1日，他们的大女儿在部队出生。“那时恰逢九大开幕，我就给她取了一个小名叫庆九。”李东风笑着回忆。

1971年7月1日，小女儿出生在梁玉仙的家乡临海。他们把孩子留在家里，由梁玉仙的姐姐抚养。其间，因为工作原因，夫妻俩很少有时间回乡探亲。1976年，两个人都到了转业的时候。

“当时，家人都希望我转业到沈阳。不过，考虑到南方发展比较好，我们最后还是决定转业回了临海。”李东风说。

因为都懂外语，夫妻俩一个进了当时的临海外贸局，从事对外贸易接待工作，一个进入公安系统，从事出入境管理工作。

“我们的工作还是相互配合的。她负责外国人的出入境管理、护照审核等，我呢，则是和这些人谈生意。”李东风笑呵呵地表示。

那时，两个人的工作都十分忙碌，出差、加班是家常便饭。虽然相聚时间少，但夫妻俩也有自己独有的小浪漫。

“我是北方人，她是南方人，两个人口味不同。比如说吃粥，我喜欢放锅里炒一炒，放些盐。她喜欢加上水，泡一泡，就菜吃。”于是，妻子加班时，李东风就会把粥分成两份，一份自己吃，另一份则按照妻子的口味做好送去单位。

有时候，夫妻中有一人去了外地出差。回来时，总能看到桌子上对方精心准备的“大餐”，“一个出去久了回来，另一个总要让对方吃口好的。”

在一路的相互理解和并肩同行中，夫妻俩一直在各自的行业里干劲十足，退休后也继续发光发热，直到前几年才真正停止了忙碌，在家休养。

2020年，因为身体原因，两个老人决定去养老院生活。

“这里吃得好，服务好，配套设施也完善。”对于这个住了两年的“家”，夫妻俩都很满意。

一晃，5 5 年过去了。被问及两个人的爱情有何保鲜方法，李东风回答，“没有什么秘诀，就是相互信任、互相尊重、相互迁就。”

夫妻俩原来住在老年乐园B幢八楼，房间很好，李东风十分满意。可住了一段时间后，梁玉仙认为C幢那边空气更好，希望将房间搬一搬。

“我其实不想搬来搬去，麻烦，可是她喜欢，我就搬了。”李东风说,“罢了罢了，迁就她，到暮雪白头。”

凡尘烟火，一时迁就，很简单，一世迁就，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