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韩偓诗歌为例看唐末文人创作
2023-08-15彭迎兵
以韩偓的诗歌为例来看唐末文人创作,有利于我们客观评价这一时期的文人作品。从韩偓诗歌中能够更好地了解唐末文人创作特点,了解唐朝末世诗歌创作风格。从诗歌赏析以及文学发展的角度来看,掌握某个时代文学创作风格才能理解作品内容,体会到作品的艺术价值,达到促进文学发展的目的。
一、唐末文人创作特色
文学可以记录一个时代,以不同的形式向同时代或未来展示作者对生活的理解。文学犹如一片森林,而每个朝代的文学犹如形态各异的树,各个时代的文学名家如树上的枝干,他们在社会政治、经济的大环境下生长,他们穷尽一生,用自己的文学作品来感悟、浇灌和滋养后人。唐末乱世中的文人,唱着一首又一首末世的悲歌。
(一)幻灭、孤寂的情感特色
艺术来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文学作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反映,并通过艺术创作手法,将作品升华,形成一部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因此文学创作往往和社会现实有着密切的关系。唐末文学的研究也应建立在唐末背景之上。唐末经济衰落,政治不稳定,诗人仕途不顺,也看到了一些凄惨的社会现象,因此所创作的文学作品展现的情感也是冷寂、幻灭的,一方面抒发自己对当朝统治者的不满;另一方面抒发对未来的惆怅,因此诗歌情感方面多以孤寂、幻灭为主。
如李商隐《贾生》作品中的名句“不问苍生问鬼神”,表现的是对当朝统治者的不满,统治者不关心时事政治,不关心民生,而是关心鬼怪的事情,表现了作者对当朝统治者的失望之情。又比如杜牧的《赤壁》《江南春》《泊秦淮》等诗歌作品,都流露出作者对现实的无奈,表现出失望、幻灭的情感。“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等诗句,都表现了作者对现实处境的不满以及对当朝统治者的愤恨之情。
从作品中不难看出,唐末背景下,统治者治国不力,人民生活处境艰难。作者目睹这一切后有感而发,因此所表达的多为消极的情感,主要表现为对“现实的幻灭以及对统治者的失望之情”。
(二)愤世嫉俗的现实之作
唐末文人的創作心态早已经没有了盛唐时期那种自信和自豪,这一时期文人的命运似乎更加悲惨。文人作为社会中的重要成员,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拥有建功立业的伟大抱负。唐朝鼎盛时期,是我国历史发展中最为辉煌的时期,文人期望走入仕途,获得更好的发展。唐末诗人也有积极的处事态度,渴望通过做官获得个人发展。但是在唐朝末年,文人晋升的仕途被堵塞,统治者昏庸无道,不注重招揽人才,因此当文人墨客屡次碰壁之后,出现了愤世嫉俗的现实之作,表现出愤恨、失望之情,这种处事态度也体现在文学作品中。如杜牧《赠别》中,将人间离愁归咎于道路,“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这里把人间离愁归咎于门前有路,看似毫无道理,但却十分巧妙地表现了离愁别恨的情感,怨愤无处发泄而迁怒于道路,也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愤恨之情。天下不稳定,民不聊生,“文人对这种现象感到无可奈何,进而出现了愤恨的消极态度”[1]。
(三)借用典故讽喻当世
唐末时代背景给诗人提供了一个绝望、迷惘的现实处境,作品中所表达的情感多以冷寂为主,表现出对现实的失望之情。因此唐末的文学创作和盛唐时期的文学创作最大的不同表现为更倾向于愤恨情感的抒发,这种情感的抒发更为隐忍和朦胧,因此在创作手法上往往借用典故,用来讽喻当朝统治者。
李商隐和杜牧是唐末两位重要诗人,其二人作品中也较多地运用了典故,比如李商隐的《偶成转韵七十二句赠四同舍》诗从一开始就感叹“我来不见隆准人”,流露出对封建统治者的失望,叙写这段时期困窘失意的境遇。另外引用燕照台来表达自己怀才不遇的现实处境,并引入陶渊明表达自己不愿意归隐,想要做一番事业,即“不赋渊明归去来”,并表达自己建功立业的决心。又比如杜牧《赤壁》作品中也是将赤壁之战作为典故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二、以韩偓诗歌为例看唐末文人创作
“世为京兆万年人。偓十岁能诗,商隐同登开成四年及第,又同为王茂元婿。死于患难,百折不渝……”[2]韩偓是一位始终心系家国的士人,有诗云:“事往凄凉在,时危志气销。若为将朽质,犹拟杖于朝。”又有“闻道复官翻涕泗,属车何水在茫茫”,韩偓在唐末环境影响下的诗歌创作具有孤寂的艺术特色。
(一)冷艳、凄苦的艺术特色
韩偓诗歌作品也正是基于唐朝末期时代背景所创作的作品。在乱世、政治腐败的社会背景下,作者的情感更加凄苦,更加冷寂。从韩偓诗歌中可以看出,他大量使用寒冷、寂寞等字眼,真实地反映了唐灭亡前的混乱局面和灭亡后作者内心的悲痛。韩偓在逃亡异地时写下《避地寒食》:“避地淹留已自悲,况逢寒食欲沾衣。浓春孤馆人愁坐,斜日空园花乱飞。路远渐忧知己少,时危又与赏心违。一名所系无穷事,争敢当年便息机。”诗中的“哀、冷、孤、乱”不仅反映了诗人的孤独和不安,也表达了作者的愤慨,蕴含着无尽的哀伤之情。又如《即目》诗歌作品中“几声愁绪溺风光”,作者通过现实场景中的春草、夕阳等抒发了凄婉而沉重的情感。
(二)以花入诗,呈现凄美意境
韩偓善于通过描写“花”表达伤别离以及愤恨、愁苦等情感。《全唐诗》三百二十首韩偓诗,其中一百七十多首有春意、涉春、花等内容,几乎占了所有诗篇的一半。惜花、伤春是韩偓诗歌中必不可少的主题,这类诗歌将“无法排解的感伤情绪通过细小纤柔的题材表现出来,构成一种幽约低徊、缠绵徘恻的境界”。对韩偓三百多首诗作粗略地统计后发现,“花”作为意象频繁地出现,而在以“花”为意象的诗中也常以“风”来衬托凄凉之感。在他的诗歌中“花”和“风”等字样出现的频率较高。面对唐王朝的衰败之势,杜牧发出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甫发出了“感时花贱泪,恨别鸟惊心”的末世之音。在韩偓以“花”为意象的诗中,有直接写“落花”的,也有间接写“落花”的,并非单纯的写景状物,而是通过对“花”这一意象的描写来反映诗人内心的无力之感。如《惜花》从残花、落花、花落后的遭遇,一直写到诗人的送花、别花和想象中花落尽的情景,充分展现了诗人面对春花消逝的流连哀痛之情。全诗紧紧扣住一个“惜”字,逐层推进,反复渲染。又比如《残花》一诗中“蔫香冶态犹无穷”,描写大雪中花的状态,虽然下雪,但是依然能够展现自己优美的姿态,通过描写残花映射自己的状态,虽然自己现实处境并不理想,但是对未来依然充满信心。诗人善于以“梅花”入诗。梅花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常写的意象,代表着坚韧不拔、坚贞不屈的精神品质。韩偓诗中的“梅花”代表着诗人内心的精神世界,象征诗人不畏强权,不同流合污的精神品质。《乱后春日途径野塘》一开头就以“世乱”为始,在乱世中突见梅花凋落,诗人内心不免忧伤徘徊,诗人以梅为喻,抒发了他在乱世中的痛苦,以及他当时的艰难处境。此外,诗人还把梅花飘落与国家的兴衰联系在一起,在韩偓充满悲情的口吻中,我们能感受到诗人慨叹国家将亡的悲哀之情。
(三)借古讽今的感时之作
韩偓在入闽之后,诗中典故的运用较前明显增多。在被贬以后涉及政局、社会动荡以及抒发人生情志的诗中,诗人之意在于借用典故借古讽今,含蓄表达当时作者的情感。
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3]。唐末动荡的社会变局中,文人常常通过一种价值的转移,在作品中彰显出时代性。韩偓赤胆忠心的人格,坚贞不屈的气概和他矢志不移的决心,体现在文学作品中就是韩偓的时事诗。这一类诗歌从侧面反映出来唐末乱世环境下的政治变迁以及动荡的局势。韩偓入朝的八九年间,皇帝孤立无援,权势已去,劫乱骤起,韩全诲劫持昭宗前往凤翔。又如《感事三十四韵》这首记事长诗,诗人用近乎血淋淋的方式,历数了“昭宗后期宰相弄权、中人为祸、递相倾轧,最终导致凤翔劫迁、朱温篡唐,对谋诸宦官过激,至养虎求全又引狼入室等一系列误国决策”。并毫不遮掩地将朱全忠之辈等同于历史上臭名远扬的司马昭、董卓。对崔胤养虎为患的误国决策,给予批评“只拟诛黄皓,何曾识霸先”。整首诗带有很深的反省意味,特别是诗歌的结尾句,除了抒发唐亡的悲伤之情,还流露出深深的无奈。韩握还有大量诗歌如《观斗鸡偶作》《火蛾》《有感》等,指斥那些趨炎附势投靠朱全忠而为非作歹的人,对于朱全忠篡权立帝行为,更是进行了犀利而辛辣的讽刺。诗人生于晚唐,死于后梁。他将唐末与五代十国初那段动荡的历史纳入诗中,将悲怆的情绪融入优美的诗句中,有杜甫的遗风,享有“唐末诗史”的美誉。
三、结语
“从整个唐代文学发展来看,唐末文学无论从成就还是气象上,都无法与前面几个时期相比,但作为乱世文学的典型代表,唐末文学有其独特的时代内涵和文人心理。”[4]韩偓诗歌的艺术成就和他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因而韩偓的诗歌是其他文人在唐末文学环境中的集中体现。因此,对韩偓的诗歌创作进行探究,可以更好地对唐末文人创作及其成就与价值作出客观的分析与评估。
作者简介:彭迎兵(1998—),男,土家族,重庆酉阳人,贵州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学科教学(语文)。
注释:
〔1〕方文晶.韩偓诗《已凉》[J].书画世界,2021(11):57.
〔2〕韩偓.韩偓集系年校注.吴在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5.
〔3〕李定广.国家不幸诗家幸[D].上海:复旦大学,2003.
〔4〕艾炬.唐末文人心态与创作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