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人家
2023-08-14新疆/焦元玲
新疆 / 焦元玲
于七月酷暑,一行十人赴一场热浪滔滔的沙漠之行。
出行前我并不清楚63团具体的地理位置以及历史渊源,借助现行的有利资源,用手机百度了解一些地域性的图貌。
其实,若干年前读到三毛的文字时,一度也把沙漠和草原深深铭记,前世今生的乡愁,也在向往远方的目光中燎原。
因为笔耕的快乐和文字的凝聚,素不相识的文友一见如故,经老师们组织,相约去沙漠腹地,邂逅绿洲的款款风采。
文化是没有界限的,文化是一种传承的皈依,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情怀。或许每一个你和我,都是平凡生活的甲乙丙,可是在此刻,是七月行走的风林,烈日跳跃的热情。
其实,先前所理解的沙漠,如今已不是黄沙覆盖的无边无际。第一个目的地居然是一面湖,确切地说是水库,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姐妹湖。湖畔很幽静,沙漠没有俗世的喧哗,有风徐徐吹来,似一首婉约的宋词,轻柔,突然想起了遥远的苏东坡,想起了西子湖,以及苏才子旖旎深情的诗词佳人。或许此刻,置身沙漠,我更应该去遥思关于楼兰姑娘的千年之恋。
想问沙漠借那一根曲线
缝件披风为你御寒
用肺腑去触摸你的灵魂
我就在那只火炉边取暖
只是,在哪里才可以找到美丽多情的楼兰姑娘?
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在沙漠亲临碧水,短暂奔波的劳累飞跃欢愉。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我不是智者也非仁者,但我向往青山对流水的俯首,流水对青山的仰望。此刻,波光粼粼的静美湖面,淘洗我在尘埃中黯淡的容颜。因为有了姐妹湖,也就有了幸福农场的幸福之歌。
有柳林,有水源,那么也就有村庄的烟火和人家的幸福。
古人说,饮水思源。那么这个幸福的源头在哪里?荒漠和摇曳的绿洲,在求索的目光中更加神秘。
对于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幸福的涵义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离开姐妹湖,路的两旁有星星点点的淡红,是守望的楼兰姑娘吗?我笑着问自己。
其实这是沙漠红柳,奇怪的是红柳的花期应该早已过了,高温干旱的沙漠,却带来意想不到的奇迹和际遇。仿佛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契约,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想了解沙漠人家的日常生活,寻找生的烈焰,放空红尘的万千情绪,重要的是看看是什么神奇的力量,把沙漠改造成为绿洲。沙漠中的红柳扎根漫漫黄沙,顽强而生,绽放美好,守望幸福,是千千万万沙漠人家的生存写照。于是带着红柳的坚韧精神,我们走近闻名遐迩的沙林团部。
沙林是第四师众多团场里的一颗璀璨的明珠,顾名思义是沙漠的园林之意。这里的西瓜是伊犁水果的名片,当然甜瓜、桃子、杏子、草莓、樱桃、葡萄、红枣等等水果也闻名疆域。
在一片碧绿的瓜地,我们走近瓜农的田间地头,西瓜又沙又甜,淳朴的种瓜人切瓜,微笑,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绿野,和朴实无华的妻子臂弯中的两个孩童。
我不知道在这边远的地域,几十亩田地和两个小孩,这两个年轻人要怎样打理生活的琐碎和庸常,答案很快在夫妻两人各自怀抱一个孩子微笑默契的对视中印证。
我要说的是在团部看到的一池清水,以及水中悠闲自在的金鱼。《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我在课本中读过,《美人鱼》的童话也一直在平淡的生活中泛起涟漪,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逍遥大道一度引领精神世界的愉悦,而我面对的是一群沙漠中的游鱼。
据当地文友介绍,这些鱼来自于各届人士的捐赠,团部把鱼放养在人工湖,供群众观赏,冬天这些鱼回归温室。据我所知,金鱼是金贵之躯,它们在贫瘠之地能悠然悠哉地生存吗?到了冬天,它们的世界是一个玻璃鱼柜,狭隘的生存空间和稀薄的空气。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金鱼灵动而有趣,它们整齐有序地前进、后退、向左、向右……观赏者一个跳跃的眼神也可能惊动它们曳动的身躯。
这些鱼的来路和归途又让我想到《红楼梦》中的宝玉和黛玉,同样是金贵之身,宝玉在大观园的纸醉金迷中逆流回旋,渴望一池碧水,一方晴空,而封建专制的家国情理禁锢了他们的理想和自由。
接下来车长时间地在沙漠和绿洲布置的广袤中穿行,一行行白杨树屹立两端,是在迎接我们吗?一株株向阳而生的草,构成绿洲的细胞,当然,还有或多或少光秃秃不知名的植被和枯萎的草甸。可爱的云朵,一朵一朵盛情地绽放笑脸,无畏地释放洁白的心事,这应该是沙漠独有的云,宠辱不惊,寂寞,隐忍,却快乐地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云朵在天空写意的孤寂,仿佛一道光印照我的心扉。路越走越窄,窗外是风放逐的黄沙,带着千年的隐秘扑面而来,只是隔着玻璃,我不能听到风对沙的倾诉。
最后一站是长长的边境线,道路两旁的白杨在烈焰下依然是不变的葱茏,身着橄榄绿的驻地士兵,在烈日下站岗、放哨、排查,黑黑的皮肤传递一种力量。太阳放射万丈光芒,天很蓝,热浪拥着短暂的停留,匆匆中,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阅览室里的一张张老照片记录着边防战士的功绩和青春年华,陪伴他们的是同样孤寂的羊群和洁白缥缈的云朵,还有沙漠环绕绿洲的热情,绿洲簇拥沙漠的执着。站在这里,我第一次深刻明白“保家卫国”的厚重含义。
离开是又一次出发。沙漠的骄阳似火,淋淋热汗淘洗我在尘世腐朽的姿态,挥手之间,车又在来时的路上,相反的方向,不同的心境。苍茫古道依然神秘莫测,湛蓝的天空突然飞来一队雁阵,它们在寂寥的长空盘旋,呼唤,是在找寻当年奔赴沙漠,改造荒漠的人家?
是的,几十年前,千千万万热血青年,凭借一腔豪情壮志,坚守承诺,付出一生的时间,洒下汗水,历尽艰辛,在荒芜的土地构建绿洲。你看一栋栋高楼林立,每一个窗前都有幸福的沙漠人家,一片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庄稼,在干枯的沙漠顽强生长、发芽、孕育、开花、结果,这难道不是创世纪的奇迹吗?
可是,我错了,大雁已非往昔的大雁,它们呼唤的或许另有其人。当年的画面只能在老照片和书籍中遁寻,沧海桑田,当年的援疆人士有的殒归黄沙,他们和沙漠同生共荣。可是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乡,也许在汗水蒸笼的流金岁月,他们早已经把沙漠看作是此生的家园。
于是,很自然地,透过斑斓的光,我看到古道旁的坟墓,确切说是民族式的墓地,大气肃穆,应该是一个部落,或者是一个家族,蒙古包式的奶油色建筑,有马匹的石像伫立左右。仿佛逝者未逝,只是在这一刻静静地沉睡,或许下一刻炊烟袅袅,草木葱葱,就又骑着马儿驰腾千里。
可以想象若干年前,苍茫古道上,这些居无定所的游牧人家,也在沙漠寻觅绿洲,他们渴望有一片天地,一方水草,一个稳固的居所,牧歌田园。
当然,我看到的更多的是汉族居民,比如我读过一位兵团诗人的诗歌,传神的田园生活,一字一句诗意地嫁接给诗行。他在这里有四十亩地的西瓜园,及一位和他同甘共苦的妻子。今夕何夕,桃花已然成为果实,陶渊明依然隐居山林,而我在沙漠的园林,见证了诗意的田园风光。
人间的事情谁能把它解释得清晰透彻,当你凝视一片天空时,那片天空也为你展颜,当你向往一方热土时,也一定会心驰神往。
白云深处有人家。在四十多度高温的沙漠甬道,我们的午餐设在一家别致的农家庭院,院子里红彤彤的海棠果迎接着风尘仆仆的旅人,金黄的花绚丽夺目,不知道花的名字,沙漠中的花,我固执地在心中称它们太阳花。不是吗?也只有它们配拥有这样的花名。
午餐很丰富,在沙漠居然吃到鱼,红烧鱼、鱼肉饺子、清炖鱼汤,味道鲜美,鱼汤更是入口若醉。主人告诉我们,鱼是他们鱼塘的鲜鱼,鸡和鹅是自家放养的,绿色蔬菜是自种菜园的有机菜,可放心食用。
一场难得的午餐盛宴,沙漠人家的富足和笑脸,增加了餐桌喜悦的气氛。诗和词、友谊和文学、歌声和微笑,构成又一处绿洲的色彩。
真正的回程开启中,车在高速公路上驰骋,沙漠一步步远去,我闭上眼睛,不是因为疲劳,而是为了回味这一幕幕行程的画面。
兵团高楼、精致园林、沙漠红柳、边防线、橄榄绿、西瓜、鱼、政府安居房,现代生活的火热写照。当然,这只是表象幸福的符号,真正的幸福元素,是瓜农的微笑、沙漠簇拥绿洲的热情、边防战士的铁骨脊梁,以及精神世界无畏无惧的暢行。
千家万户的沙漠人家,愿你们的生活幸福平安,吉祥如意!
天空中那一朵洁白的云,今夜,是不是又会化作一滴雨,一滴七月的雨,洒落在你幸福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