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薰琹白描的研究与赏析

摘要：庞薰琹是我国现代艺术的开创者之一，也是优秀的工艺美术家和美术教育家，一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并坚持美术创作，擅长油画、水彩及白描。文章遴选了庞薰琹创作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几幅白描代表作，从技法说开，着重论述了庞薰琹绘画的装饰性和表现性相融合、世界性和民族性相融合、中西方艺术相融合的艺术特征，从而领略大师的创作风采。

关键词：庞薰琹；白描；技法；融合

庞薰琹（1906—1985），江苏常熟人，笔名鼓轩。中国现代艺术的开创者之一、优秀的工艺美术家和美术教育家，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创建人。他于1925年赴法留学，20世纪30年代与倪贻德等人组织成立“决澜社”，新中国成立后致力于我国工艺美术及其教育事业的建立与发展。庞薰琹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从事美术教育工作，传世计有作品2000余幅，其中包括中国传统仕女画和西方人物画。

一、庞薰琹白描的创作风格及流派

庞薰琹的艺术道路很有戏剧性，他学过西画，但是又对中国传统绘画很感兴趣，于是他便开始自己研究白描技法，且将其与传统技法相结合，在他的绘画中就大量地运用白描技法，这就使得他的作品中出现了与西方绘画不同的风格。

庞薰琹在早期创作了大量的东方题材绘画作品，主要是以宗教画、仕女画和肖像画为主，且在西方绘画影响下诞生了独特的个人风格。这种风格的形成和发展与庞薰琹的个人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从其早期创作的仕女画中可以看出这种风格和特点。庞薰琹用线是非常细腻的，转折流畅且富有弹性，非常具有质感和变化；用色也是相当考究的，有冷色也有暖色，整个画面中只有一个女子处于画面中间的位置，画面中各部分之间的关系是“留白”，即没有具体内容，只有空白部分。如描绘动物时要在线条上勾出骨骼和肌肉，用轻细的中锋笔画出，做到既准确又生动；描绘静物时也要勾出质感和立体感，利用毛笔弹性较强的特点画出形态，以墨色表现对象的特点和细节。这些我们可以从庞薰琹临摹顾恺之《女史箴图》、敦煌壁画等作品中看出一二。

二、庞薫琹白描的技法特点和技法创新

关于“写形”问题，庞薰琹对此表示：“要画得逼真生动，第一步必须把对象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描写。其次必须以形写神，使画中所写的对象有血肉、有灵魂，即是说要把它当作一个人来对待。”他认为不能只在描摹对象外部形态上下功夫，而忽略了对于对象内部精神世界的描绘，他说：“这就是作画时‘写形的道理。要想写出人来，首先必须把它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描写。”即《中国绘画之原理》中所说的：“要把客观对象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描绘，而不是用一种僵硬刻板的、毫无生气的手段去描摹事物。”

在庞薰琹的白描作品中，人物衣纹流畅，线条有韧性，线条之间的虚实关系处理得十分巧妙，这一点和当时的西画用光手法是一脉相承的。他在画人物时，并不是单纯地把头发画成白色的，而是画成有色彩感的感觉，很像中国画“平涂法”。比如：画一位女子坐在庭院里，她的衣服和头发是用淡墨线勾出来的，而衣服裙摆和袖口、头发上白色的部分则是用粉白线勾勒出来的，这种绘画手法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有特点的技法。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西画中平涂法”对于庞薰琹来说也是非常重要和关键的，他在画人物时可以把人物衣纹线描出来之后再进行平涂，但不是简单地平涂一遍，而是先用淡墨勾出轮廓线，再用淡墨平涂一遍，直到完全干透，最后用淡墨加白线勾出衣纹。

庞薰琹在创作仕女图时还大胆地把人物和背景区分开来，相互独立却相互交融。另外，他的唐代仕女图衣纹勾勒轮廓线流畅自然，衣服头饰颜色相呼应，造型上也有独特的想法和创意，非常值得学习和研究。

三、庞薫琹白描作品赏析

在绘画作品中，庞薰琹对于人物的刻画尤为细腻，人物的眼神和表情都是非常生动而有质感的。庞薰琹擅长以人物为主体进行白描创作，且作品富有生活气息和时代感。从他笔下的仕女，我们可以看出很多特点：

1.庞薰琹画女性都是以“曲线美”为标准；

2.庞薰琹非常注重人物动作的细节刻画；

3.庞薰琹所创作人物形象在比例上一般是比较平均的，不会故意夸张变形。

本文赏析的第一幅作品《带舞》（图1），是庞薰琹于1942年创作完成的。舞带是具有表演性质的一种道具，为一种舞蹈服装，其上绣有精美的图案及花纹。具有十足动感的舞蹈者在表演时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舞蹈动作与舞带上的花纹和图案相互呼应，共同呈现出非常和谐而又富有动感的视觉效果。此幅作品中的人物全部用白描手法创作，而身体却是采用与地面垂直的立姿，以这样的构图方式来表现人物是很少见的。白描在中国的绘画史上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它具有生动传神、简练概括等特点，表现手法也是多种多样的。《带舞》中的人物形态在很多的细节处都刻画得非常到位，如在人物手部的细微刻画上生动细致，采用不同长短的线条来突出刻画手指关节和骨节的形态以及手部肌肉的姿态。而舞者在跳舞的时候会随着音乐的节奏快速舞动身体和四肢，这些动作和表情可以充分地展示人物内心的情感变化。在绘画中用白描的手法表现人物的身体是一种常用方法，其基本技巧有三点：第一，线条一定要均匀、流畅；第二，用线要具有弹性；第三，线条的刻画要有轻重、粗细、快慢等的变化。因此，在表现人物的头部时要注意：一是头部与身体各部分之间的比例要准确、匀称；二是要抓住特征表现出不同部位之间的比例关系；三是用线条来表现面部与身体、头与手之间的动态关系；四是抓住人物身体和面部表情中最能表现人物内心情绪的几个重点部位进行刻画；五是脸部要有光泽感和立体感；六是通过衣纹来表现人物身体的转折、运动和变化。此外，还要注意人物脸部和手部的结构比例，五官要协调，表情要传神。如：在表现人物手部时，可以采用一根线来刻画手形和灵活度；在表现人物头部时，可以使用一些“S”形线条来刻画出人物的比例关系和头部变化；在表现人物脸部时，则可以用细线来勾勒出脸部細节。

在对人物形象进行概括时要做到形神兼备，也就是说在对人物形体特征进行概括时既不能把人物外貌全部抽象为一个概念而失去了形象性，也不能把人像全部提炼成一个具体的形象而失去了立体感和真实性。因此对线条的要求非常高，要做到“细、实、密、长”，才能生动地刻画出人物性格和内心情绪。

另外两幅作品《带舞》（图2、图3）也是庞薰琹于20世纪40年代早期创作的古装舞蹈仕女线描作品，其对构建庞薰琹成熟的个人风格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庞薰琹笔下的仕女形象体态丰腴、线条流畅，画中的女主人公往往身着轻纱长裙，被一条宽窄刚好适合她手拿的长条环绕，衣纹线条刻画得非常细腻，人物面部的神态表现得相当传神。女子双手被作者安排成“三美式”手指，分别是“玉指三寸”“皓腕三尺”和“三脂四泽”，姿态自然得体。他运用古代图案、工艺等方面的知识，塑造出华丽的服饰，千姿百态的舞步又似乎不乏敦煌飞天的灵动，尤其是通过反复研究运笔的干湿、浓淡、轻重和缓急，使单纯的线条充满动感且富有表现力，有翩若惊鸿之美。在体量、解剖、透视的细致与准确上，又透露出一个受过系统写实训练的西画家深厚的基本功，确实达到了他自己所谓的“不能使画线受到约束，线可以随着作者感情的变化而变化，线也可以表现明暗关系”。仕女画是中国古代传统的绘画题材，是由一个或多个人物组成的，所不同的是这些人物在历史上有变化，在不同的朝代有着不同的特点。在唐朝，以胖为美，女性的体态丰腴，是当时女性美的特点。庞薰琹笔下的仕女或立或挺胸在画前，神情专注，显得安详恬静，这些人物形象就像是一幅优美的中国画。

实际上，庞薰琹对于线描的自觉训练始于1927年留学巴黎时期，其早期的自画像由此可见。傅雷先生称赞：“薫琹的线描，具有东方人气质，是当代画线描的佼佼者。”洪毅然先生也认为庞薰琹画的具有李唐王朝盛世气象的舞姿和衣带装饰，以及构画的苗族等少数民族的作品中所展现出来的天真烂漫之生命情趣，表现出了人性的美和光明。而庞薰琹在晚年时也很多次流露出自珍之情，他说道：“线条的变化非常之大”，这一系列也是他自己一生中“所绘白描中最精彩的一部分”。

庞薰琹在仕女图中所描绘的人物形象，其身上所体现出的传统文化精神和审美理想，都是他一生中在艺术上不断追求的结果。庞薰琹一生勤奋，精研艺术，博采众长，在创作中不断地从生活中汲取养分，努力学习各种艺术表现技法。他认为，“学为人之学”“艺贵于心”“无学问不能自立”。庞薰琹在创作这些作品时，使用具有东方特色的绘画表现技法，他画仕女时追求人物的神情姿态和形体结构。他的白描作品具有很浓重的创新精神和个人风格，他所画的女性没有像西方肖像画那样注重身材比例的刻画，而是注重人物身上所散发出的个人气质，从而使人物更加立体而丰满。此外，他在画面中运用了大量东方特有的绘画语言：衣纹以双钩写出，线条细劲流畅，用笔沉着稳健；人物脸部着重表现五官和面部动态，注重立体感；人物衣纹多用折带勾笔写出，以表达衣服在身体上的垂感；人物头发大多用“高古游丝描”来表现她们的头发如青丝一般柔顺。

而庞薰琹在描绘贵州山民时所运用的技法，就是中国画传统中所说的“白描”。在中国画创作中常用“白描”来表现人物形象：首先观察人物的神态，然后对人物精细入微地刻画，最后才是对细节的描绘。“白描”技法有很强的概括性、简易性和实用性，在表现人物时可以做到形神兼备。

四、对后世的影响

白描仕女画在中国绘画中只是一个小分支，早期只是在唐宋时期短暂出现的一个小画种，并没有形成一个独立的绘画门类，直至清末民初才形成了以吴昌硕、齐白石为代表的文人画流派。而庞薫琹不仅把这些文人画家的技法发扬光大，而且还对后来人的绘画风格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

庞薫琹用西方绘画方法画中国仕女画，从艺术角度来说也是一种创新。庞薰琹继承和发展前人优秀绘画成果，并以此为基础进行大胆的探索和尝试。他突破了传统仕女画造型僵化的模式，以写实主义手法来表现女性形象，其白描仕女画继承了唐宋时期“院体画”工细严谨的传统，同时又吸收了西方素描造型和色彩表现手法，运用中国工笔画的线条和墨色来表现人物和景物。这样既能展现出女性修长挺拔、婀娜多姿的身材，又能让画面充满浪漫气息和东方情调。

庞薰琹对中国现代仕女画产生了重大影响，其白描仕女图成为后世学习绘画时比较常见的创新题材之一。庞薰琹画中的妇女形象都是用纤细圆润、流畅飘逸的线条来进行表现的，并且他还创造了一种水墨人物画画法——“水墨法”。同时，他还用白描方法来描绘我国古代人民劳动生活中一些生动的画面。

在中国绘画史上，庞薰琹既是一个画家，又是一个理论家；既是一个作者，又是一个批评家。他用自己独特的视角来解读中国古代绘画的精华，他所提出的“形”与“神”。在不同的角度都有不同的理解。在他的笔下，绘画不再只是简单地描绘事物表面现象，而是上升到了哲学高度。庞薰琹并不是只有理论上的造诣和认识，在实践中也有着一定的成就。他通过对前人作品中的分析研究，并结合自身的经验和体会，为自己所描绘出的人物、建筑和自然景物定下了一套较为完整、严谨、系统和科学的绘画理论体系。他把前人宝贵经验与自身艺术实践结合起来，对传统进行了深刻剖析，并把自己独特的思想融入创作当中，他心中所想所感都能通过画作反映出来。纵观中国历史上无数的名家名作，都能够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和感悟。相信对于每一个学习绘画或者在绘画道路上求索的人来说，庞薰琹笔下所描绘出的一切都是非常具有吸引力和震撼力的，而这些画作无疑是他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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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芳（1983—），女，汉族，江苏常熟人。大学本科，经济管理专业，研究方向：庞薰琹藝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