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典型媒体智库发展实践及启示

汪金刚 刘祥睿

摘要：媒体智库作为一种媒体与智库融合发展的新样态，是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矩阵的重要组成部分。当下，中国特色媒体智库处于发展起步期，存在定位不清晰、资源统筹不完善、媒体智库特色不鲜明等问题。本文通过对比总结欧美国家典型媒体智库的发展实践与经验，从理念、操作、监管三个维度提出建设中国特色媒体智库的路径与思考。

关键词：媒体智库 欧美智库 专业化 党管媒体

在智库的发展过程中，媒体承担了智库和公众之间纽带的作用，通过媒体的宣传，可以让智库产品增加影响力。媒体智库具有决策咨询和传播网络双重优势，发展媒体智库是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大胆尝试，媒体智库自身的发展壮大可以为社会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务与政策建议。从媒体本身的角度来看，智库化发展是其媒介转型的内生性需求。然而，尽管我国的媒体智库已经初具规模，但是起步较晚，相较于其他类型的智库运营模式不够成熟，影响力较弱。2022年7月1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布的《2021全球智库影响力评价报告》显示，中国媒体智库排名最靠前的是瞭望智库（Liaowang Institute），但整体排名在65位，显然与其他类型智库相比差距较大。欧美国家的媒体智库起步较早，媒体智库化转型路径比较成熟，如彭博智库、《经济学人》智库、路透社新闻研究所等，而且全球排名都在稳步上升。因此，欧美国家相关的实践探索可以为我国媒体智库的发展提供理念、方法等层面的参考。

一、欧美典型媒体智库发展实践

欧美媒体智库化转型的时间较早，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发展路径，其中《经济学人》智库、《纽约时报》实验室和泰晤士高等教育属于三个比较典型的媒体智库化转型的成功案例，它们在不同的领域占据领先地位，具有不同的特点和发展路径。

（一）英国《经济学人》智库EIU

英国《经济学人》是在全球政治、经济领域有影响力的媒体，其智库EIU成立于1946年。EIU团队最初用于支持《经济学人》杂志内部的研究，经过几十年的积累，于2010年作为独立的单元运营，对外提供咨询和订阅服务，帮助企业、金融公司和政府了解不断变化的全球趋势，并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EIU作为十分有影响力的智库，同时也是全球媒体智库化转型成功的典型案例之一，其发展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1.专业团队保证专业性和深度。EIU自身拥有一支富有经验的专业团队，由来自全球的经济学家、行业专家、政策分析师和顾问组成，致力于提供最高质量的数据、研究和分析，涉及国家选举、国际贸易、粮食安全及可持续城市发展等方面。大数据分析是智库产出的专业性和深度的基本保障，EIU依托强大的数据库和权威的研究团队，通过建立专题数据研究小组来分析大数据，同时组织多次专家圆桌会议，讨论研究内容，综合各方面意见，以高标准、严要求来完成研究成果。

2.專注核心业务，注重优势推广。预测和分析功能是EIU的核心业务，旨在为全球政、商、学术机构和组织等提供准确、全面、公正的信息。EIU在其官网的醒目位置打出“帮助在世界市场中取胜的可靠情报”广告词，用来吸引客户。由于客户对分析结果的深度需求日益增长，智库做得越精细，越深入，就越能争取到更多的市场份额。因此，专注发展核心的预测与分析业务，打造专业的、定制的分析服务，提高核心竞争力以吸引忠诚的客户是EIU的发展方向。此外，EIU还十分注重品牌塑造和宣传，这一特点为智库产品的知名度推广和权威性打造提供了帮助。在品牌的塑造上，《经济学人》在全球的发行量及影响力直接助推了EIU的知名度和美誉度。EIU的官方网站也会发布一些免费报告，以扩大EIU的品牌知名度，同时也实现了拓宽用户群体的目的。

3.打造自身独特的经营模式。EIU对客户群体进行了细分，并为不同的客户群体提供不同领域的付费订阅服务和专业定制研究服务。订阅服务是面向大众开放的，不同的报告订阅费用也不同，这些报告每年的订阅费达数百美元。公开数据显示，EIU的订阅用户数量超过200万。EIU还在拓展业务面，涉及医疗保健和公共政策等新兴领域，收购相关的咨询公司，如新加坡的Clearstate公司，扩大业务范围，增加盈利面。经济学人集团2022年年报数据显示，EIU的收入增加到4550万欧元，主要是因为Clearstate的收入增加了33%，这一年EIU订阅用户的保留量达到95%。

（二）美国《纽约时报》智库NYT Lab

纽约时报实验室（NYT Lab）成立于2006年，是《纽约时报》的研发部门，其理念是“超越下一个产品周期，确定未来三到五年内将出现的趋势和技术”。NYT Lab以产品开发部门和智库结合的形式，根据其所追踪的趋势来创造产品，开发应用程序和原型，以促进创新。NYT Lab作为媒体智库化转型的典型案例之一，其发展具有以下两个特点。

1.专业团队的多样性和互通性。NYT Lab是由记者、创意技术人员、设计师和工程师组成的多学科团队，这使得其拥有来自更多方面的资源，并有利于整合资源用于研究。2021年6月，研发部门更新了网站，借此广泛与外界产生互动交流，并与其他技术人员、记者和学者分享其实验项目和新闻编辑部的合作。

2.专注科技领域，赋能媒体智库。《纽约时报》建设的NYT Lab是科技媒体智库，注重前沿科技和未来科技趋势的研究，并将这些技术融入报道中。例如，NYT Lab用摄影测量技术帮助记者报道扩大叙事的可能性，这项技术可以从数千张2D照片中重建三维空间；使用5G蜂窝技术可以瞬间将现场摄像机中的照片和视频发送到新闻编辑室的电脑上。《纽约时报》通过科技研究成果增强报道的丰富程度和内容深度，同时也可以改善用户阅读体验，为新闻报道创造更多可能。

（三）英国《泰晤士报》智库THE

泰晤士高等教育（THE）的前身是《泰晤士报》的一个高等教育专栏，成立于1910年，现在已经是独立的专注于世界大学大数据分析的国际机构，其发布的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是公认的四大权威大学世界排名之一。2009年10月，THE终止与QS合作，从2010年起各自发布独立的世界大学排名。在此之前，发布的排名使用的参数与标准均来源于QS。THE常年关注高等教育垂直领域，掌握该领域具体情况和一手资料并积累了丰富的专家资源和行业数据，因此其报告具有很强的专业性。

1.拥有强大的数据资源池。在数据方面，THE与有着强大数据资源的汤森路透社合作。汤森路透社会根据THE的需求，设定各项指标评价体系，并同时启动设立在美国、新加坡、英国等地的数据工作站进行数据分析协作，最后将数据结果提交给THE，由其补充并发布。THE还利用世界大学排名背后的丰富数据库发布一系列区域和主题排名，包括阿拉伯大学排名、亚洲大学排名、拉丁美洲大学排名、世界大学声誉排名和年轻大学排名等。

2.完整专业的服务体系。除了最主要的高校排名业务，THE还推出了各类咨询服务、社区分享平台和一系列活动，用户群体包括高校、研究人员、教育机构和学生。高校可以参考网站公开的数据和分析制定战略目标，改善教育研究环境。THE官网的系列活动由专家和记者主持，汇集了来自政府、学界、业界领袖和有影响力的人士，讨论高等教育治理与创新等方面的问题。THE的系列服务涵盖高等教育相关的各个主体和方方面面。

3.兼顾商业性和权威性。THE所有产品资料都是公开、免费的，其主要的盈利来自广告。其负责人表示，THE主要的经费来源依然靠发行和广告这两种传统的盈利渠道。THE发布的排行榜产品种类众多，这些榜单数据来源权威，分析过程科学，享有极高的认可度。THE兼顾报告的权威性和机构的商业性，得到受众的广泛关注和信任，从而获得商业合作的机会，形成良性循环。这种思路与模式成为纸媒智库转型的典型代表，即利用其深度内容与垂直领域优势深入研究，发挥自身品牌与渠道优势进行广泛宣传，从而占领市场，发挥优势。

二、欧美典型媒体智库发展特点

从欧美国家媒体智库转型中可以总结出一些共性的特点，其探索经验对于中国媒体的智库化转型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擁有专业的人才团队

人才团队是媒体智库发展的关键，总结以上三个典型的国外媒体智库案例可以发现，其无一例外都具有自身专业的人才团队。EIU的团队包括来自全球的经济学家、行业专家、政策分析师和顾问，使其智库产品可覆盖国家选举、国际贸易、粮食安全以及可持续城市发展等方方面面，也能在保证产品高频率更新的前提下保障每一次的深度和精准性，为客户提供优质的服务。NYT Lab包含记者、创意技术人员、设计师和工程师等各专业技术工种，这为整个部门整合资源发展提供了便利。NYT Lab团队还有很强的互通性，团队成员可以在专门的网站上分享研究成果，也可以与新闻编辑部合作，人才团队的互通性可以帮助智库做到与媒体的有机结合。

媒体智库既需要具有媒介素养的人才，又需要有各个领域的专业人士以及数据分析等方面的人才。精通多项技能的复合型人才较为稀缺，整合各个专业的人才团队，确保团队成员之间合作互通，是发展媒体智库的关键。美国媒体智库也通常会利用“旋转门”的方式将各方人才汇聚，即让人才在政府和智库之间相互流通任职，为政府部门提供智力支持，让人才流通。但是以中美两国的“旋转门”制度差异性来看，其合作人员构成、形式等具有较大差异性。媒体智库具有天然的“链接”优势，深耕不同领域的编辑记者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与专业人才进行信息互动，让专业知识经过媒体智库的二次加工更好地服务公共政策。经过这种良性互动从而形成专业人才知识服务群，为媒体智库深度内容生产提供原始动力。

（二）坚持专业性、特色化发展

欧美国家发展较好的媒体智库大都具有鲜明的特色，EIU依托《经济学人》，发展专业市场预测和咨询服务，凭借其媒体知名度和智库思想力享有极高的声誉。THE以高校排名为特色，为高校和学生提供智库服务，在教育领域保持了独特竞争力。并且伴随时间推移，其自身不断细化排名种类，为未来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NYT Lab将科技融于媒体，预测科技发展趋势，为《纽约时报》服务的同时，敢于实践，将“科技智库”与“传统媒体”融合创新，生产出创意新闻，利用最新科技助推媒体智库发展。

坚持特色发展是媒体智库未来的突破口。从以上三个欧美媒体智库典型来看，找到清晰的定位、目标客户群体和特色发展策略，可以避免媒体智库同质化，弥补媒体智库在权威性、知名度方面的欠缺，帮助智库凭借特色优势提高知名度、抢占市场。传统智库为了发展，常常会借助媒体和舆论来影响问题流，借助自己的研究能力和声誉影响政策流，并借助核心部门的个人交流影响政治流。不同类型的智库着眼于不同的方面，都想借助媒体力量使自身的产品和成果能够顺利实施。但如今，媒体智库成立，其特征是两种组织的有机结合体，它兼具了智库的思想力，同时具有天然优势的传播力。这种特色体现于媒体智库的基因构成，如果说传统智库是单一主导体，那么媒体智库则为复合体，其生产逻辑必然与传统智库有所不同，坚持特色发展将成为媒体智库迅速崛起的优势路径。

（三）注重商业发展，但也容易被资本控制

欧美国家的媒体智库十分重视商业发展，其中较为成功的媒体智库都已经有了成熟的盈利模式。发掘媒体智库的商业价值，发展成熟的商业经营模式，有利于媒体智库的可持续发展。EIU除了为企业和机构提供咨询服务，还以定制订阅的形式向大众开放，为不同的客户群体提供不同领域的付费订阅服务和专业定制研究服务。除此之外，EIU还收购咨询公司来拓宽其业务范围，扩大营收。THE主要收入来源依然是广告。其利用自身专业知名度，推出各种专业权威的排名和咨询活动，并在其中将广告放置在醒目位置从而赚取广告费用，广告的盈利用来支撑媒体智库可持续的高质量产品产出。

但是过度的商业化发展也造成了部分媒体智库沦为商业资本的赚钱工具。如THE的世界大学排名常受到业内业外的质疑，究其原因就是排名类媒体智库的商业性和权威性难以达到平衡。欧美典型媒体智库虽然发展较快，但是整体而言，商业化程度较高，造成其权威性的削弱。近些年国外某些媒体智库发布的大学排行榜被指数据造假，主要是自身发展过程中受到商业资本的助推从而失去公平与权威性。

（四）利用大数据科技赋能媒体智库

大数据分析是智库产出专业性和深度的基本保障，科技的应用可以保证媒体智库更高效更准确地产出智库成果。EIU的智库产品和咨询服务依托大数据分析，为企业机构和个人提供专业的、具有时效性的信息。NYT Lab主打高新科技的趋势分析和科技产品的推出，同时也将科技融入媒体报道，充分发挥媒体智库的特色，以科技为纽带，让媒体和智库更好地相互作用。欧美媒体智库发展过程中与商业互联网科技公司的合作较为紧密，媒体智库紧跟科技前沿，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加持，为产品输出提供工具支撑。欧美媒体智库的这种模式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三、欧美媒体智库建设经验对我国的启示

中国的媒体智库化转型还处在起步阶段，在发展定位、经营模式和管理模式等方面仍需要探索与革新，建设过程中借鉴欧美典型智库发展的经验具有重要意义。总结欧美国家典型媒体智库的发展经验，可以从理念、操作和监管三个角度给中国媒体智库发展提供启发意义。

（一）理念之维：构建中国特色媒体智库

总结欧美典型媒体智库的发展特点与经验可以发现，其属性鲜明、定位精确。欧美国家媒体智库建设起步早，方法趋于成熟。但是如果照搬欧美等西方国家的媒体智库创建经验，将其放置到中国媒体智库建设方案中来必然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因此，我国的媒体智库建设要结合我国国情综合分析，以创新视角切入，建设适合我们自身的有中国特色的媒体智库。2015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2018年3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印发《关于加快新闻出版行业智库建设的指导意见》。两份《意见》是指导媒体智库化转型的纲领性和指导性文件，其中均提出了要建立符合我们中国自身“特色鲜明”的新型智库。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重要讲话中强调构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媒体智库作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重要组成部分，将扩充智库类型并为媒体转型提供新的方向。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的征程，诸多问题需要提出中国自身的解决方案，媒体智库的出场将充分发挥其调研、舆情、传播等优势，为中国社会发展提供媒体智库视角的解决方案，从而打造适合我们自身的中国特色媒体智库。

（二）操作之维：坚持专业化方向，构建权威领域

欧美典型媒体智库具有极强的专业化，体现在垂直领域的市场占领。我国媒体智库起步晚，但是发展速度较快，整体来看，我国媒体智库在垂直领域具有天然优势。首先从媒体组织分布上，我国建立了央省市县四级媒体机构。这些系统性的媒体机构都在各自领域深耕多年，且熟悉新闻业务，况且中央级媒体已经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建立了媒体智库雏形。如新华社1983年成立了新华社新闻研究所，1992年成立了世界问题研究中心；人民日报社2002年成立了新闻研究中心，2008年成立了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省市级媒体在2015年后更是雨后春笋般启动智库化转型探索，这些都为未来媒体智库发展提供了样本支撑。其次从已经建立的媒体智库来看，其各自均发挥媒体优势，在各自领域进行智库化探索，专业化、垂直化特征凸显。例如，南方报业传媒集团成立的12大专业智库矩阵、广州日报社成立的数据与数字化研究院、四川日报社组建的川观智库、深圳报业集团成立的深新传媒智库、海南日报报业集团的南国智库等。这些新成立的媒体智库需要充分发挥自身媒体资源优势，在各自熟悉且有把握的领域积极探索。以广州日报社为例，从2017年开始，每年定期发布GDI大学排行榜，这是国内首份全样本应用型大学排行榜，也是首份由国内媒体独立评估且对外公益发布的大学排行榜。我国媒体智库要结合自身的资源优势，坚持专业化发展方向，构建属于自身的权威媒体智库领域。

（三）监管之维：建设媒体智库必须坚持党性原则，坚持党管媒体

我国媒体智库的建设必须坚持党性原则，坚持党管媒体，只有这样才能建设好中国特色媒体智库。媒体智库虽然是媒体与智库的组合体，但其本质还是媒体，是以媒体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媒体智库的发展必然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为指导，把握正确舆论导向，遵循媒体运行规律，其智库产品要传播主流价值，不断提高公信力。媒体智库要从舆论监控力、演化传播力、“主旋律”领导力、议程设置力、沟通调节力和国际话语权力等层面入手，提升媒体智库舆论引导力；要善于运用媒体宣讲政策主张、了解社情民意、发现矛盾问题、引导社会情绪、动员人民群众、推动实际工作；要自觉抵制西方新闻观的错误观点，牢固树立正确舆论导向。坚持党管媒体原则最關键的是管好用好媒体智库资源，要强化阵地意识、党性原则，才能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坚实的思想智力支撑。

作者汪金刚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清华大学与南方报业传媒集团联合培养博士后

刘祥睿系纽约大学斯坦哈特学院硕士研究生

本文系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共建课题“媒体深度融合背景下广东主流媒体智库化转型机制创新研究”（项目编号：2021GZGJ255）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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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