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伊朗钢琴音乐创作

张一禾

摘要：钢琴在伊朗最初作为装饰品保存在皇宫，其在长时间的静默后在伊朗社会流行起来。伊朗作曲家与钢琴家莫特扎·马赫朱比（Morteza Mahjubi）和贾瓦德·马鲁菲（Javad Maroufi）是伊朗钢琴音乐创作的奠基者，他们分别创作了伊朗传统钢琴音乐作品和较为西方化的伊朗钢琴音乐作品，从他们作品的音乐结构、音乐织体、节奏和演奏技法等方面可以看到两人钢琴创作的差异和对伊朗钢琴音乐的不同理解。随着伊朗社会的开放，伊朗音乐生活逐渐丰富，钢琴演奏家、作曲家和相关音乐活动随之增加，伊朗钢琴音乐正在持续发展中。

关键词：伊朗钢琴  莫特扎·马赫朱比  贾瓦德·马鲁菲  达斯特加赫

钢琴在1805年被作为礼物保存在伊朗国王法萨利·沙阿·加格（Fath Ali Shah Qajar）的皇宫中。这件对伊朗人来说十分陌生的乐器起初被作为装饰品，直至1866年一个法国公司首次在德黑兰售卖钢琴，这使得钢琴在伊朗社会流行起来。①

阿尔弗雷德·简·巴蒂斯特·勒梅尔（Alfred Jean Batiste Lemire）是第一个以欧洲古典音乐理论为基础创作伊朗钢琴曲的作曲家，但由于钢琴与伊朗传统器乐音乐相差甚远，最初钢琴并不符合伊朗音乐家的审美与演奏习惯。因此，最初钢琴在伊朗不被人广泛接受，勒梅尔也停止了伊朗钢琴音乐的创作。到了20世纪，钢琴开始与伊朗传统音乐交流，甚至出现钢琴与塞塔尔（setar）、东巴克鼓（tombak）和卡曼恰（kamancheh）等伊朗传统乐器合奏的现象。继阿尔弗雷德·勒梅尔之后，伊朗作曲家与钢琴家莫特扎·马赫朱比（Morteza Mahjubi）和贾瓦德·马鲁菲（Javad Maroufi）成为伊朗钢琴音乐创作领域的奠基者。

一、伊朗钢琴音乐两位奠基者

作为伊朗钢琴音乐的开创者，莫特扎·马赫朱比（Morteza Mahjubi，1900～1965）与贾瓦德·马鲁菲（Javad Maroufi，1912～1993）在当今伊朗钢琴音乐领域中代表了伊朗钢琴音乐的两种风格，即以莫特扎·马赫朱比为代表的伊朗传统钢琴音乐和以贾瓦德·马鲁菲为代表的较为西方化的伊朗钢琴音乐。

莫斯特扎·马赫朱比是德黑兰的伊朗钢琴家、作曲家。他曾跟随侯赛因·亨·阿法林（Hossein Hang Afarin）学习小提琴和钢琴，之后继续跟随默罕默德·莫法汉（Mahmoud Mofakham）学习钢琴和伊朗拉蒂夫，同时也师从米尔扎·阿卜杜拉（Mirza Abdollah）学习伊朗拉蒂夫。作为一名伊朗钢琴家，他擅长即兴演奏，且通常会在演奏前调整钢琴的律制。同时他也丰富了伊朗钢琴演奏技法，例如其在钢琴上用瑞兹（RIZ）②演奏技法来模仿伊朗传统乐器的音色。另外，马赫朱比又以波斯文为基础创造了伊朗钢琴记谱法。除钢琴作品外，马赫朱比也创作了很多塔斯尼夫（Tasnif）③、皮什达拉马德（Pishdaeamads）④和润格（Reng）⑤作品。

马赫朱比以伊朗传统音乐理论体系和审美为创作准则，他的创作基于伊朗传统音乐体系，并为钢琴量身定制了自己的拉蒂夫。每套钢琴拉蒂夫以所用的达斯特加赫命名，变音记号也遵循不同达斯特加赫的要求来使用。因此，非大小调调式体系的运用是马赫朱比钢琴创作特征之一，尤其是降四分之三音（Koran）的出现使得运用十二平均律的钢琴首次产生了非平均律的音响效果，该音将旋律带入游移和悬浮的情境，钢琴瞬间富有伊朗传统音乐的神韵。⑥

从音樂结构来看，马赫朱比的钢琴阿瓦兹与伊朗传统器乐作品一样，都是由多首古谢串联构成。作曲家按照结构功能对古谢进行排列选择。他使用过的古谢例如，具有开篇结构功能的古谢《达拉玛》（Dalama）和《莫恰达马哈》（Moqaddameh）列为古谢之首；《查哈梅兹拉布》（Chaharmezrab）、《克尔什曼》（Kereshmeh）和《达德》（Dad）等紧接开篇古谢，继续巩固其所属达斯特加赫或阿瓦兹的主要节奏和旋律音型；之后是发展部结构功能的《法里》（Feyli）、《纳哈莫》（Naghme）和《欧沙哈奇》（Oshshaq）等古谢。

从音乐织体来看，马赫朱比钢琴曲左右手基本演奏相同旋律。从旋律声部来看，马赫朱比伊朗钢琴曲旋律以级进为主，使用的旋律音型和节奏型较为简单，音符密度不大，且按照西方钢琴演奏规则，基本按照乐谱演奏而非即兴创作。最常使用的音型有：

1. 十六分音符级进下行。

2．4个十六分音符级进环绕。

3. 切分节奏音型。该音型是四分音符和八分音符的组合，第一种为四分音符―八分音符节奏型，它们在马赫朱比的各达斯特加赫或阿瓦兹的古谢《达拉玛》中出现较为频繁。

第二种为八分音符―四分音符―八分音符节奏型；

第三种为四分音符―八分音符―四分音符节奏型；

在演奏技法方面，马赫朱比钢琴曲没有踏板标记，一般情况下不使用踏板。其作品中对旋律的装饰性演奏技法有三种：第一是瑞兹（RIZ），该演奏方式原本是在伊朗传统乐器演奏时使用的，尤其是塔尔琴。该技法在钢琴上演奏的方式是用同一手指对某一个带有瑞兹标记的音进行快速重复，其产生的音响效果与伊朗乐器塔尔和桑图尔的声音相似。这也是马赫朱比创作的特点之一，即试图用钢琴模仿伊朗传统乐器的音色从而将西方钢琴伊朗化。在他的作品中，瑞兹一般用于主音、核心音、乐句结尾处或整首古谢结束前，同时它也是寻找达斯特加赫核心音、强调音和重音的重要依据。第二是波音，上波音在伊朗钢琴作品中也频繁使用，一般出现在时值较长的音符、达斯特加赫或阿瓦兹的核心音、四分音符级进中和切分节奏型中的短音符上。第三是震音，马赫朱比一般使用八度震音和三度震音两种。八度震音一般出现在乐曲开始处、乐句结尾处和乐曲结尾处。三度震音出现频率较少，用于旋律进行中作为装饰使用。

与马赫朱笔相反，贾瓦德·马鲁菲的钢琴作品却有着鲜明的西方作曲思维。马鲁菲出生于1912年的德黑兰，他是伊朗拉蒂夫大师和塔尔演奏家穆萨·马鲁菲（Musa Maroofi）的儿子。最初，马鲁菲跟随父亲学习塔尔琴和小提琴。14岁时进入阿里·纳齐·瓦兹瑞（Ali-Naqi Vaziri）的音乐学院并在其指导下学习塔尔琴和西方音乐。之后，马鲁菲在瓦兹瑞的指导下开始接触伊朗钢琴家莫斯特扎·马赫朱比的音乐风格。马鲁菲十分喜爱西方音乐，这也是他试图将伊朗音乐和西方音乐在钢琴上融合的原因。马鲁菲热衷于研究印象派作曲家阿希尔-克洛德·德彪西（Achille-Claude Debussy）与约瑟夫·莫里斯·拉威尔（Joseph Maurice Ravel）的作品，他试图在钢琴作品中用西方音乐的思维来表达伊朗音乐情感。⑦

扎瓦德·马鲁菲的钢琴作品并不以严格的达斯特加赫体系为基础，而是在其基础上与西方音乐相结合，大多为抒情性乐曲。其作品以体裁或使用的达斯特加赫名称命名不同钢琴作品，如《皮什达拉玛的-艾-伊斯法罕》（Pishdaramad-e Esfahan）和《拉斯特-旁之嘎赫》（Rast-panjgah）。每首作品为独立乐段或固定节拍乐段和散板节拍乐段交替构成。

再从乐句旋律和伴奏织体来看，马鲁菲大部分乐句旋律符合伊朗音乐旋律级进环绕的特点，但部分乐句对中心音或核心音的强调不明显。在其作品中，旋律不再局限于单声部，而是加入了和声声部以填充单声部旋律空洞的音响效果。八度音程、六度音程、三和弦及其转位、三度震音和单音级进环绕为旋律主要织体。左手声部除了与右手旋律保持一致外，乐曲所属调式的一级音、四级音和五级音构成的原位或转位和弦为主要和声伴奏进行，即西方调式中的主和弦、下属和弦和属和弦，且基本以分解和弦伴奏音型为主。同时对每一调式中的第五级音即属音的强调也是该作曲家的创作特征，例如谱例6。

在演奏技法方面，对于瑞兹的使用，马鲁菲与马赫朱比相比则更加谨慎，一般出现在符点八分音符或符点二分音符上，八度震音、三度震音、波音和倚音四种装饰性演奏技法十分常见。

作为一名伊朗作曲家，马鲁菲除了倾向于在作品中添加西方音乐元素外，伊朗音乐创作思维也穿插其中。该思维体现在旋律中使用了琶音或音阶式动机，且部分伴奏声部由三和弦或八度音程构成。整体来看，其音乐动机间的对立关系较少，旋律的走向以音符级进环绕为主，乐句间也多为模进、模仿或变化重复的关系。连续切分节奏型与规律节奏型产生鲜明對比，重音的游移变化贯穿音乐旋律。尤其是散板段落中的切分节奏、八度颤音与震音和连续十六分音符级进动机使其钢琴作品又蕴含着伊朗传统音乐的风味。

结论

在音乐文化全球化过程中，钢琴既保留着西方音乐的特征出现在不同国家和民族的音乐文化与生活中，同时其也与其他民族的音乐文化相结合，从而产生了诸多类型的钢琴音乐，伊朗钢琴便是该音乐现象的样本。

在伊朗社会解禁音乐后，伊朗的音乐生活丰富起来，作曲家和演奏家的人数增多，与音乐相关的活动也较为多样。在钢琴音乐创作方面，除文章中两位伊朗钢琴音乐家外，还有法曼·贝胡德（Farman Behboud，1946～2010）、阿努西拉万·鲁哈尼（Anoushiravan Rohani，1939～ ）、莫希尔·哈比博拉·霍马尤姆·沙赫达尔（Moshir Habibollah Homayoum Shahrdar，1886～1969）和波扬·阿扎德（Pooy?n ?z?deh，1979～ ）等诸多伊朗作曲家和钢琴家，他们持续推动着伊朗传统钢琴音乐和伊朗西方钢琴音乐的发展。另外，德黑兰当代音乐节（Tehran Contemporary Music Festival）、设拉子艺术节（Shiraz Arts Festival）和巴巴多国际钢琴奖（Barbad International Piano Praise）等音乐节和音乐赛事也促进了伊朗钢琴音乐在演奏方面的提升和交流。伊朗社会中的伊朗钢琴音乐和西方钢琴音乐有着较为广阔的生存空间，伊朗钢琴正在自由和多彩的音乐生活中绽放光彩。

注释：

①Bastaninezhad，Arya， “A historical overview of Iranian musicpedagogy （1905-2014）”，Tehran Music School， Iran; Monash University， Australia，2014，pp.5-22.

②伊朗传统器乐中的演奏技法。

③伊朗传统音乐中的声乐体裁。

④伊朗达斯特加赫组曲的前奏曲，2拍或4拍。

⑤伊朗达斯特加赫组曲中的舞曲性体裁，6/8拍。

⑥波斯语中称降四分之三音为“koran“。

⑦文字资料来源于笔者对柏杨·阿扎德教授CD中的简介与维基百科贾瓦德·马鲁菲（Javad Maroofi）词条的翻译。

参考文献：

Bastaninezhad，Arya，“A historical overview of Iranian musicpedagogy （1905-2014）”，Tehran Music School， Iran; Monash University， Australia，2014，pp.5-22.

谱例：

Baekhordar，Bahar ，The Instrumental Radif of Persian Traditional Music Piano Radif of Maestro Morteza Mahjoubi，2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