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王鄯冰

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童年的那个傍晚，总是铺满炫目的绯红。那是一个布满霞光的下午——满天红光鲜明、璀璨、艳丽地弥散在整片天空。就在这彩云之下，一个孤单的影子被逐渐拉长，最后隐没于月光之中。

刚吃完午饭，我就跳下椅子，转头朝门外奔去，姥姥的埋怨隐隐传入耳朵，我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跑着。跑到正对院大门的铁竿上，手一拽，脚一蹬就爬了上去——一根根铁竿铸在一起，是个练习攀爬的好地方。我横坐在上面，满心期待又充满忐忑地望向院外的马路。

那时我生活在姥姥家，有时重大节日将近，妈妈会从外地回来陪我，隐约地记得，她一般会在下午到家。

我和妈妈见面不多，当时年纪小，最初几次有记忆的见面都是躲在姥姥身后的。可她在那几次短暂的相处中实在对我太好：我那齐耳的短发第一次扎起了小辫子；第一次拓展了对于食物的认知；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除了我所生活的小镇，还有高山、大海和大城市……

她看向我时，和别人是不太一样的。她的眼中，有时有温柔的光芒，有时又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无论如何，我很喜欢她，不只因为她对我好，还因为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晚上她抱着我睡时，定会有一缕香味钻进鼻中。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可能是香皂的味道，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也可能是阳光的味道……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没有别的，那就是妈妈的味道。

我坐在铁竿上，晃荡着两条腿，仔仔细细地想着見到她后，我该说些什么。那时的火烧云很常见，午后的云朵悠悠追逐着，飘散着，颜色却在悄然变换，深红浅红晕染交织，一抬头，入目皆是红，它像是个漩涡，不同深浅的红缠绕在一起，仿佛能融合，再直直飘落……整片大地撒满了红光，整个世界好像醉了，东倒西歪地唱着，摇摇晃晃地叫着。

我也如痴如醉地坐在铁竿上，望向马路。一辆车驶来，我紧紧盯着它，企盼它能在这儿停下，然后车门打开，走出我的妈妈。可是它疾驰而过，来不及失望，又一辆车快速驰来……

一辆辆驶来又开走的车让我的心高高悬起，再沉沉落下，时间缓缓过去，我的心跳也由剧烈而渐归平静。即使这样也不愿离去，万一我刚一转身妈妈就突然到来，那该是多大的遗憾！

日落时分，一种叫“绝望”的情绪爬满我的全身，谁都不知道，铁杆上那个看着夕阳的小女孩貌似悠闲，内心却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情感风暴！妈妈为什么没有来？是因为工作而改变了行程？是我猜错了她回家的时间？还是因为，在她的日程中，压根就没有那个小小的我？

如果今天见不到妈妈，不知还要等上多少个日夜才能再见她一面！我不甘心！于是，第一万一千一百零一十次，我把视线投向马路……

暮色四合，不知何时，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空中。我收回自己的目光，落寞地往回走，清寒的月光洒向我，孤独的影子伴着我……妈妈，我会一直等着你，不在路边，就在梦中。

‖安徽蚌埠市铁路中学

‖指导教师：邓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