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难忘的慢时光
2023-07-29马芸熙
马芸熙
“哎哟!”伴随着一声惨叫,我左手无名指的第一节关节赫然改变了方向。由于跑得太快,我没来得及刹车,左手撞在了墙上。疼痛难忍的我,像是突然断了弦的乐器,发出了异常的哀鸣,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扑簌簌地砸在地板上。那泪水一直把我冲到学校大门口,等着妈妈来接我去医院。
车子飞奔向医院,还在哭泣的我靠在座椅靠背上,歪着头望着窗外。道路两边的树木低着头匆匆后退,叶子们垂头丧气地打蔫,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深树鸣”的鸟儿依旧唱着歌,可鸟鸣声没有往常那么婉转动听了;精力旺盛的麻雀们,没心没肺地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啾啾啾”地仿佛是在幸灾乐祸。
终于到了医院。我坐在诊室外的凳子上等妈妈办理就诊手续。我心情忐忑地环顾着四周,声音嘈杂,此起彼伏的孩子们的哭声,护理人员焦躁的催促声,心急如焚的家属迅速跑过的咚咚声,轮椅碾过地板的摩擦声……还有我追悔莫及的叹息声:“如果时光倒流,我绝不会那么莽撞地冲过去。”忽然,诊室内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分贝极高,吓得我猛地打了个寒战。
诊室内有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其中一位询问了一下我受伤的时间,仔细观察了一下我那略微变形的无名指,初步判断是骨裂。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医生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下五除二把我的手指骨掰回了原位!剧烈的疼痛瞬间袭击了我的神经,我感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禁不住鬼哭狼嚎起来。而医生只是平静地对我和妈妈说,指骨已复位,接下来需要拍张手部的X光片,再做个手掌支架。
拍完X光片,我加入了做支架的队伍。排在我前面的有五六个人,有的是脚受伤,有的是胳膊受伤,有个大哥哥胳膊和腿都受傷了,是坐着轮椅被推过来的。像我这样手指受伤的还有个男生,他妈妈叹着气说,这下弹不了琴了。我好奇地观察着各种骨伤病人,望着他们痛苦的样子,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
终于轮到我做支架啦,只见医生双手拿着一块白色带孔的橡胶片,放在我的左手下方,一边说着“有点儿热啊”,一边用一只黑色的笔上下左右做标记,确定支架的大小和位置。过了一会儿,她就把裁剪好的支架橡胶片拿出来,先给我的手包了块白色纱布,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支架严丝合缝地固定在了我的左手上,并一再交代:“不可取下,不可碰水,每周过来复查。”
细碎的生活让这一个月的时光变得非常具体。我单手挤牙膏刷牙,单手画画写作业,单手梳头,单手收拾书包和文具……时间属于现实,感觉是那么的慢,又是那么的快。这个月的三十天,就像三十个冰糖心苹果,每一颗都有微妙的差异,有着透明清澈的甜心,又带着微酸。
这一个月,我学会了单独用右手洗手,虽然慢,但也有许多乐趣。因为慢,所以有时间欣赏流水细细流淌,像是在冲洗生活的烦扰;洗手时制造出来的泡泡越来越大,简单而普通的洗手变成了一种游戏。我乐此不疲地看着熠熠生辉的泡泡在光下闪耀,那些流动着的美丽色彩,清透软糯圆润。我忍不住轻轻地晃一晃,泡泡们雀跃着从我手上起飞,飘飘忽忽落在镜子上,慢腾腾地落在天花板上,没有方向的一下贴在瓷砖上,再缓慢地滑向地面……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时不时地需要妈妈帮忙穿衣脱袜,虽然我一只手也能处理很多生活事宜,但好像有了个可以撒撒娇的理由。家人对我也没有了那么严格的学习要求,多了些宽松的时间和空间,我更加专注于眼前的事、亲近的人和切身的环境。手上带着有形支架,家人给了我内心无形的支架!
梦幻一样的一个月过去了,到了拆去支架的时间,我的左手又能感受那轻柔的风,又能感受牵着右手的快乐。X光片和支架在书架上放着,那是我生活的记录,也是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指导老师: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