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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商下乡如何影响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2023-07-26李江涛

南都学坛 2023年4期
关键词:城乡居民农村居民差距

和 军, 李江涛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是促进共同富裕的关键所在[1],也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点目标。近年来在三农政策、转移支付政策的有力支持下,中国城乡之间的相对收入差距呈现出收敛的趋势[2-3],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的人均收入差距从2011年的2.89倍下降至2022年的2.45倍。然而中国城乡居民绝对收入差距仍然不断扩大,2022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高出29150元,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仍然处于高位[4]。数字技术的变革催生了电子商务为代表的新业态,以电子商务推动城乡均衡发展逐渐成为学者关注的焦点[5]。商务部等部委印发的《“十四五”电子商务发展规划》中重点强调了电子商务在城乡互促、共享发展成果等方面的重要作用。“电商助农”“数商兴农”等活动的开展,拓宽了农产品的销售渠道,提升了农产品的品牌价值,逐渐成了农民致富的新引擎。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为缩小城乡差距提供了新机遇。

关于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学者之间存在一定争议,形成了两种相反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电子商务能够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电子商务的发展能够通过促进乡村就业创业和城乡间要素流动,使城乡居民收入差距逐渐收窄[6]。同时电子商务的发展能够提升农村居民的市场参与度,减少农产品市场销售环节,缩小了农村居民与城镇居民经营性收入差距[7]。另一种观点认为由于城乡数字鸿沟的存在,电子商务所释放的数字红利更偏向城镇地区,反而扩大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一方面,城乡间互联网基础设施存在较大差距,存在数字“接入鸿沟”。城市居民拥有更多接触电子商务的机会,优先获取电子商务发展所带来的红利[8]。另一方面,城乡居民使用技能存在的巨大差异,存在数字使用鸿沟。农村居民缺乏与电子商务技术应用相匹配的技能,不能够与城镇居民平等分享电子商务所释放的技术红利[9-10]。因此电子商务更能够提升城镇居民的收入水平,扩大城乡居民收入的差距。

随着中国农村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完善,城乡数字接入鸿沟不再是影响电子商务红利普惠性的主要因素[11]。而数字使用鸿沟使得中国城乡居民从电子商务中所获得的回报存在较大差异,为城乡居民收入带来新的不平等[12]。能否通过在农村地区发展电子商务,提升农村居民电子商务使用技能来消除城乡数字使用鸿沟,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2014年以来中国政府实施的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为研究上述问题提供了一个较好的准自然试验。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旨在通过完善农村电商网络和开展农村电商人才培训,提升电子商务使用技能,促进电子商务在农村更大范围推广和应用。部分学者已经关注到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对农民增收和县域经济发展的作用[13-14],而对于示范政策如何影响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却鲜有研究。文章首先利用倾向性得分匹配(以下简称PSM)方法对县级层面的数据进行预处理,以降低样本自选择所带来的偏误。然后基于“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这一准自然试验运用双重差分(以下简称DID)方法,识别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以及作用机制。最后从地理区位、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和互联网发展水平等三个方面探讨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差异化作用,为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实现城乡共同富裕提供可行性建议。

二、政策背景和理论机制

(一)政策背景

2014年7月24日,财政部和商务部联合下发《关于开展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的通知》,确定了第一批电子商务进农村示范县名单,在全国选取56个县开展电子商务进农村示范县建设工程。此后,商务部每年均会公布电子商务进农村示范县名单,并在次年开展电子商务进农村实施效果绩效评价工作。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的主要目标是促进农村电子商务的普及和应用,建立现代农村市场体系和农产品流通体系,实现农产品进城和工业品双向畅通,使电子商务在提升农民生活品质方面取得明显成效。被评为电子商务综合示范县的县域可以获得2000万元的中央财政资金支持,资金支持重点如表1所示。

表1 2014—2020年“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支持重点

在2014年政策刚推出时,财政资金的支持重点主要是改善农村电子商务配送服务网络以及开展农村电子商务培训。随后逐年扩大政策支持范围,推动示范县农村特色产品品牌培育和质量保障体系建设,完善有利于电商发展的农村公共服务体系,为农村电商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截至2020年底,全国共计1338个县域得到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的支持,中央财政资金及各级政府相关配套资金累计投入共计超过260亿元,全国建成县级电商公共服务中心和物流配送中心2120个,村级电商服务站点13.7万个,基本实现快递网点乡镇全覆盖。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实施效果显著,在促进农村电子商务发展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5]。

(二)理论机制

通过对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进行梳理,可知政策支持重点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支持开展农村电子商务培训;第二,完善农村电商物流配送和流通服务体系;第三,支持农村特色产品品牌培育和质量保障体系建设。首先,开展农村电子商务培训,能够使农村居民快速掌握开办电子商务所需技能,缩小城乡数字使用鸿沟,为农村居民提供利用电子商务增收的机会。其次,农村流通服务体系的完善能够促进农业和其他产业之间的协调联动,实现城乡间要素流通,提升产业合理化水平。最后,农村电商特色农产品品牌培育和推广有助于农户生产方式的转变。农产品上行有助于提升农户预期收益,使农户采用规模化先进生产模式,提升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而农民创收能力较弱、农村地区产业基础薄弱、农业生产效率较低正是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关键障碍[1][16-18]。基于此,文章认为农村电子商务主要通过提升农民收入水平、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提升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等路径,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作用机制如图1所示。

图1 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机制

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能够弥合城乡数字使用鸿沟,提升农民收入水平,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农村电子商务的开展为农村居民快速掌握电子商务所需技能提供了便利[19]。农村电子商务培训提升了农村居民开展电子商务以及从事电子商务相关职业的一般技能和专用技能,并由于干中学效应,农村居民电子商务使用技能的熟练程度在日常电子商务经营中得以提高,进一步与城市居民分享数字红利。数字使用鸿沟的弥合使得农村居民能够利用电子商务快速实现增收,缩小与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农村居民利用电子商务能够显著提升农业收入。第一,在生产环节,电商农户能够通过电子商务及时、精确、全面地掌握农产品的需求信息,提高农民科学精准生产决策水平,降低农产品交易成本,提高农民经营性收入[20]。第二,在销售环节,农村居民能够将电子商务与内容创作平台相融合,拓宽了农产品的销售渠道,从而实现快速增收。第三,在流通环节,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实现了城乡间物流和商贸流通体系的畅通,降低了农产品的流通运输成本,为农产品提供了跨地区流通的机会,助力农户增收[21-22]。另外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降低了农户创业的成本、风险和门槛,为掌握电商技能的农户提供宝贵的创业机会,有助于农户非农收入的提升,缩小与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农村电子商务能够通过促进农民增收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农村电子商务能够提升产业合理化水平,促进农村劳动力等资源在产业间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实现产业间的优化分工[23]。一方面,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能够完善城乡之间的流通服务体系,充分发挥农村地区人文历史、生态环境、特色产业的发展潜力,因地制宜发展农副、旅游、餐饮、民俗等多元化产业,使得农村产业体系更加完善和协调;另一方面,农村电子商务能够促进传统农业与农产品加工业、现代物流业等产业相互融合发展,提高产业的合理化水平。电子商务服务站点的建设能够带动以“电商企业+基地+农户”为链条的电子商务产业园区的形成,推动农村产业协调联动发展[24]。产业结构的合理化使资源在产业间的配置结构变优,使各个产业部门的劳动生产率趋于一致,从而缩小收入差距[25]。同时,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的提升使得农民在各产业间充分自由流动,改变农民收入结构单一的局面,缩小其与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26]。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农村电子商务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农村电子商务对农业生产端产生冲击和影响,促使农产品生产专业化水平提升。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有助于特色农产品品牌培育,提升农民增收的预期,可以促使农民增加在农业机械化、有机肥等方面的农业投资,推动农业规模化经营和产业化发展[14]。特色农产品品牌的培育和推广也要求采用产地直销、食物短链等新型生产经营模式,使农产品生产专业化水平得到提升[27]。同时电子商务提升了农村的市场可达性,使得农民能够采用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进行生产[21]。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的提升使得农民在相同的成本投入的情况下获得更多的收益,从而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28]。同时农产品生产专业化水平的提升还有助于实现机械对农村劳动力的替代,促使农村劳动力向城镇转移,可以进一步缩小城乡居民间收入差距[29]。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农村电子商务能够通过提高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缩小城乡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

三、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一)计量模型设定

1.基准回归模型

为充分考察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构建如下多期DID模型:

theili,t=α0+α1ecommercei,t+
∑γjXijt+μi+φt+εi,t

(1)

theili,t表示县域i在t年的泰尔指数,用来反映县域i在t年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作为外生冲击的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可以有效代理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具体而言,ecommercei,t为多期双重差分项,若县域i在t年入选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名单,则该变量在此年及以后取值为1,否则为0。ecommercei,t的系数α1反映了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是关注的重点。Xijt为控制变量集,表示一系列的控制变量。μi表示不可观测的县域个体固定效应,φ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服从正态分布。

2.机制检验模型

根据前文机制分析可知,农村电子商务会通过促进农民增收、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提高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为此,将农村居民收入水平、产业合理度、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作为机制变量,实证检验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机制。借鉴江艇的研究[30],构建如下机制检验模型:

Mi,t=β0+β1ecommercei,t+
∑γjXijt+μi+φt+εi,t

(2)

Mi,t为农村电子商务影响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机制变量,具体包括农村居民收入水平、产业结构合理度、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β0、β1为待估计的系数,其余变量含义同式(1)。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说明

1.数据来源

样本选择区间为2011—2020年,原始数据来自《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县域统计年鉴》。政策变量的数据来源于2014—2020年商务部网站公布的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名单。将数据缺失严重的县域剔除,得到了2011—2020年1521个县的非平衡面板数据,其中708个县域在样本期内入选了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

2.被解释变量

城乡居民收入差距(theil):借鉴王少平等的研究[31],运用泰尔指数衡量中国各个县域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水平,具体公式为:

(3)

j=1、2分别表示城镇地区和农村地区,pij,t表示t年度县域i城镇总收入(j=1)或农村总收入(j=2),城镇或农村地区总收入用相应地区的总人口与人均可支配收入之积来计算,pi,t表示t年度县域i的总收入,zij,t表示t年度县域i城镇人口数量(j=1)或农村人口数量(j=2),zi,t表示t年度县域i的总人口数量。泰尔指数越大,表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越大。

3.政策变量

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ecommerce):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i,t为利用电子商务进农村政策构造的虚拟变量。ecommercei,t又可以进一步分解为ecommercei,t=treati×posti,t,treati为政策虚拟变量,若县域i在t年入选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名单,则treati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posti,t表示“电子商务进农村”政策前后的虚拟变量,若县域i在t0入选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名单,则posti,t在t≥t0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4.机制变量

农村居民收入水平(lnincome):为反映农村居民收入的增长情况,使用取对数后的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来表示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

产业结构合理度(TL):产业结构合理化指产业间的聚合质量,它能够反映产业间的协调程度和资源的有效利用程度。借鉴干春晖等的做法,采用广义熵的方法定义产业结构合理度[32]。具体公式为:

(4)

TL表示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Y表示地区生产总值,L表示地区总就业,i表示某一产业,n为产业个数,用三次产业划分国民经济结构,故n取3。当产业结构处于均衡状态时,TL为0,当经济结构偏离均衡状态时,TL不为0。TL值越小,表明产业结构越合理。

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machine):借鉴张国建等[33]的做法,采用取对数后的农业机械总动力来衡量各个县域的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

5.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研究[5][34-37],在基准模型中加入能够影响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变量:经济发展水平(lngdp):使用取对数后的地区生产总值对各个县域的经济发展水平进行控制;政府支出水平(gov):运用各个地区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支出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控制各个县域的政府支出水平;城镇化水平(urban):使用地区城镇总人口与地区年末总人口的比值来表示各个县域的城镇化水平;金融发展水平(finance):使用金融机构存贷款余额之和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各县域的金融发展水平;教育水平(edu):使用普通中小学在校生人数与总人口的比重来衡量地区教育水平;互联网发展水平(internet):鉴于县级层面互联网普及率不可得,借鉴黄群慧等[38]的做法,使用取对数后的固定电话用户数作为县域互联网发展水平的代理变量。具体的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分析

(一)识别方法

文章将电子商务综合示范政策作为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的外生冲击,运用DID方法识别出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运用DID方法前提条件是对照组和处理组具有平行趋势。然而现实中平行趋势假设并不容易得到满足,处理组个体和对照组个体可能存在系统性的差别,即“选择偏差”,使得运用DID方法估计的结果中可能存在严重的偏误。Heckman et al.将PSM方法和DID方法相结合,使得处理组和对照组满足条件平行趋势假设,以解决样本自选择问题[39-40]。PSM-DID方法的基本思路是:首先运用PSM方法对数据进行筛选,为处理组个体寻找特征变量相近的对照组个体,然后运用 DID方法能够识别出政策纯净的处理效应,避免样本自选择引起严重偏误[41]。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的入选并非随机,《2018年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工作的通知》中指出“综合示范继续向贫困地区倾斜”“各地组织申报时,应综合考虑物流、网络、特色产业等因素”[42]。县域的经济发展水平、基础设施、产业水平等因素会影响到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的入选概率,经济发展条件较差的县域更有可能入选, DID法所估计的结果可能高估政策作用。因此文章选取PSM-DID作为识别方法,以解决示范县入选非随机所引起的偏差。先运用PSM方法解决样本自选择问题,然后运用DID方法识别出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净处理效应。首先使用1:1最近邻匹配方法确定权重,运用logit模型估计倾向性得分,方程表示如下:

logiti(treati=1)=γ1+∑γjXij+
∑φjZij+μi+ε

(5)

式(5)中treati的定义与前文相同,即样本是否入选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的虚拟变量,Xj是上文基准模型中的控制变量。Zj为其他能够影响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概率的变量,借鉴唐跃桓等[12]的做法,选取产业结构(industry)和人口密度(pop)变量。产业结构(industry)使用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人口密度(pop)使用地区年末总人口与行政区域土地面积之比表示。

匹配完成后,对匹配结果进行共同支撑检验。图2为匹配前后处理组和控制组倾向性得分的核密度图。由图2可知,相较于进行倾向性得分匹配前,匹配后处理组和对照组倾向性得分核密度曲线偏差有所减小,核密度曲线更为接近,重合部分较多,匹配质量较好。这说明匹配后两组样本的特征变量较为相似,绝大部分样本观测值落在共同取值范围内。处理组和对照组间的差异大幅降低,倾向性得分匹配具有明显的效果,通过共同支撑检验。

图2 匹配前后核密度图

匹配完成后的平衡性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可以发现表3中特征变量的标准偏差大幅降低,标准偏差绝对值在5%以内,并且均未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这表明特征变量的均值在匹配后不存在显著差异,影响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入选概率的因素得到了控制,匹配具有明显的效果,样本自选择问题得到解决。平衡性检验结果表明,PSM后位于处理组和对照组的县域具有相近的个体特征,具有良好的可比性和稳定性。基于此,将匹配好的样本运用DID法估计,识别出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的净处理效应。

表3 平衡性检验结果

(二)基准模型检验

表4为基准模型的估计结果。根据结果可知,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农村电子商务发展能够有效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第1、2列和第3、4列的结果对比可知,无匹配的多期DID法估计结果高估了电子商务综合示范政策的处理效应。第4列为对样本进行匹配并加入控制变量的DID估计结果,结果表明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使得政策试点县域的泰尔指数比非试点县域降低了0.007,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使得农村居民能够获得数字红利,显著缩小与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实证结果的稳健性,分别采用替换被解释变量、更换倾向性得分匹配方式、后置核心解释变量等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替换被解释变量泰尔指数,选取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来衡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二,运用马氏距离匹配、卡尺匹配、核匹配等三种与前文不同的匹配方式对数据进行预处理,然后进行检验。第三,政策效果的显现具有一定的时滞性。商务部会在电子商务综合示范县名单公布后的次年,对入选的电子商务综合示范县开展绩效评价工作。基于此,将政策虚拟变量后置一年,以检验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影响效果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显著为负,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具有稳健性。

表4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表5 稳健性检验估计结果

(四)机制检验

机制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表6第1列检验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系数显著为正,表明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使得示范县农村居民人均收入显著提升了2.8%,农村电子商务具有明显的增收效应,能够明显增加农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农村电子商务的普及和推广通过弥合数字使用鸿沟,使农村居民能够利用电子商务获得宝贵的增收机会。在掌握电子商务专用技能后,农村居民能够利用电子商务进行农产品销售,提升农业收入。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为掌握电子商务技能的农村居民提供了宝贵的创业机会,有助于提升农村居民非农收入。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的提升有助于农村居民缩小与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假设H1得以验证,农村电子商务能够通过增加农村居民收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表6第2列显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对产业合理度的系数显著为负,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能够提升产业合理化水平。农村电子商务流通服务体系的完善,能够带动农村特色旅游业、文娱产业的发展。同时,农村电子商务的开展还能够带动产业链、供应链上下游农产品加工业、物流、仓储、金融服务等产业的发展,丰富农村产业体系,促进产业协调发展,提高地区产业合理化水平。产业合理化水平的提升使得各个产业部门的生产率趋于一致,农村剩余劳动力能够在各产业间自由流动,丰富收入结构,缩小与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假设H2得以验证,农村电子商务能够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夯实农村产业基础,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表6第3列显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对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农村电子商务显著提高了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有助于提升农民增收预期,增加农业投资。农村电商品牌的培育也有助于新型集约化规模化农业生产模式的推广,进而提升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的提升使得农民可以获得更多生产收益,缩小与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假设H3得以验证,电子商务能够通过提升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表6 机制检验结果

五、异质性分析

(一)地理区位

不同地区互联网发展水平、经济发展水平、地理特征等具有较大的差异,可能会影响到政策实施效果。将样本中的县域按照所属的省份划分为西部、中部、东部、东北四个地区,分别进行回归,以考察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在不同地区的实施效果是否具有差异,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回归结果显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的系数在中部、东部、东北地区显著为负,而在西部地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的系数为负但并不显著,并且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系数的绝对值大于西部地区。这表明总体上,电子商务示范政策缩小了各个地区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但政策实施效果有明显的地区异质性,示范政策在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的实施效果要强于西部地区。可能的原因是:在西部地区,开展农村电子商务的资金支撑不足,互联网发展水平较低,使得农村居民开展电子商务的难度较高,采纳电子商务的意愿不足。因此在西部地区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并未产生明显的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下文进一步分析数字普惠金融和互联网发展水平是否会影响电子商务综合示范政策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效果。

表7 区域异质性检验结果

(二)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

数字普惠金融能够通过提供信贷支持、提供支付结算服务、培养支付习惯等路径支持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43]。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不同的县域中,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可能会有所差异。因此,基于中国市级层面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指数(1)中国县级层面数字普惠金融指数起始年份为2014年,而文章研究区间为2011—2020年。因此文章采用2011—2020年中国市级层面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数据来源于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https://idf.pku.edu.cn/yjcg/zsbg/index.htm)。,将样本划分为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高县域与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低县域两个子样本,进行分组回归,以检验数字普惠金融对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效果的影响。结果如表8第1列与第2列所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的系数绝对值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域样本中更大,表明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域中更为突出。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更高的县域中,开展电子商务拥有更好的金融信贷支持,资金成本较低,从而更有利于农村居民开展电子商务以及从事电子商务相关工作,分享数字红利,缩小与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

(三)互联网发展水平

互联网发展水平会影响农村地区电子商务技术的普及,可能会影响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基于此,以变量互联网发展水平(internet)中位数为依据,将样本分为高互联网发展水平的县域与低互联网发展水平的县域两个子样本,进行分组回归。回归结果如表8第3列和第4列所示,核心解释变量ecommerce系数均显著为负。在互联网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域样本中的系数为-0.008,在互联网发展发展水平较低的县域样本中系数为-0.005,表明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在互联网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域更为突出。较高的互联网发展水平有助于农村电子商务网络的扩散和渗透,加快农村电子商务发展速度,使得农村电子商务对农民的增收效应得到更有效发挥,能够增强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

表8 数字普惠金融与互联网发展水平异质性检验结果

六、结论和对策建议

利用县级层面的数据,将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政策在全国范围内的推行作为准自然试验,采用PSM-DID的方法实证分析了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影响,然后通过机制检验探讨了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路径,最后研究了影响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效果的异质性因素。主要研究结论如下:第一,农村电子商务能够显著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在替换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度量指标、改变匹配方式以及后置一期核心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后,这一结论依然成立。第二,机制检验表明,农村电子商务主要通过增加农村居民收入、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提高农业专业化生产水平等路径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第三,异质性分析表明,农村电子商务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主要体现在东部、中部和东北地区,而在西部地区效果并不明显;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高县域和互联网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域中,农村电子商务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缩小效果更为突出。

基于文章研究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鼓励农村电子商务发展,推动农村电子商务普及。通过开展电子商务人才培训,促使农民充分掌握开展电子商务的技能,充分发挥电子商务的增收效应。积极收集和推广电子商务成功发展经验和运营模式,发挥农村“电商能手”的引领示范作用。第二,完善农村电子商务产业链,促进多元产业融合协调发展。建设农村电商特色农产品生产基地,推动农产品精深加工,提升农产品附加值。充分利用农村独特文化旅游资源,打造风险分担、利益共享的电商生态。多渠道增加农民收入水平,实现城乡共同富裕。第三,提高农村金融服务水平,为农村电商提供资金支持。鼓励普惠金融发展,降低电商农户借贷成本。完善农村电商融资、结算等金融服务,精准满足电商农户的资金需求,有效提升金融服务农村电商发展的效率和水平。第四,推动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加大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为农村居民接入电子商务平台提供更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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