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解析
2023-07-25孙利陈永亮吴俭涛覃忠志于利洋于鸿飞张硕冯新愿
孙利,陈永亮,吴俭涛,覃忠志,于利洋,于鸿飞,张硕,冯新愿
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解析
孙利a,b,陈永亮a,吴俭涛b,覃忠志b,于利洋b,于鸿飞b,张硕b,冯新愿b
(燕山大学 a.机械工程学院 b.艺术与设计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
为探究以造物意象为代表的中国传统设计语言与设计文化的共性规律,结合易经文化与设计语义理论对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进行解析,构建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体系。首先,对中国传统设计语义学的造物意象概念和谱系进行梳理;其次,基于易经哲学概念,提出意象生成、意象衍生与意象发展三个阶段,同时结合设计语义理论,提出意象缘起–设计语义表征化、意象互证–设计语义辩证化、意象跃迁–设计语义合喻化、意象跃迁–设计语义异喻化的造物意象演进路径,进而完成了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体系的构建;最后,应用上述体系对不同设计案例进行解析。梳理了中国传统设计语义学的造物意象谱系脉络与概念,构建了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体系,提出了造物意象演变路径。在一定程度上探究了中国传统设计语言与设计文化的共性规律,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设计理论体系研究作出了积极探索。
设计语义;设计意象;造物意象;易经思想
近几十年来,中国设计学理论研究经历了从“设计艺术理论”“工艺美术理论”转向以设计美学与文化融合的“造物艺术论”“民间艺术论”,以及融合东方哲学的“设计事理学”[1]等多元共生理论认知的转化。作为重要基础学术分支之一的设计语义学,同样历经了概念梳理、方法转化与外延丰富的发展历程。
克劳斯·克里彭多夫[2]在《设计:语意学转向》中从符号学角度对设计语义进行了梳理、完善和解读,其理论思想源头包括索绪尔的语言符号学(Semiology)和皮尔士的逻辑符号学(Semiotics)[3]。从索绪尔符号学衍生出哥本哈根语言学派、布拉格语言学派、巴黎符号学派等不同派系。皮尔士[4]拓展了语法学、语义学、语用学的“三分法”,Nauta提出“符号学立方”;罗纳德·斯坦珀提出“符号学阶梯”等延伸概念。中国学者汤志坚[5]在《操纵装置语意学设计研究》中提出产品语意概念,刘观庆[6]在《艺苑》上发表《产品语意学初探》;张剑[7]结合符号学提出“产品修辞”概念,高飞等[8]、彭亮、任立昭等[9]、魏长增等[10]学者分别对“语义造型”“产品语言与视觉语义”“设计语义学阐释”等做出了前沿性研究;张凌浩[11],苏建宁等[12]学者在产品设计意象研究方法探索与实践方面展开了有益的尝试,丰富了设计语义学的理论外延。
与立足符号学的现代设计语义学不同,中国传统设计语义思维与体系则是建立于“形意象应”的易经思想基础上,并在历经千年的实践演化中创造了博大精深、生生不息的中国传统造物艺术与文化巅峰。
如何立足中国设计发展问题觉醒设计理论自觉意识,探索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研究的设计理论话语体系成为中国传统设计语义研究的核心话题。本文尝试结合易经思想对中国传统造物意象进行解析,探讨中国特色设计语义思想体系建构问题。
1 中国造物意象谱系
1.1 造物意象
意象,是中国传统美学的基础概念和重要研究范畴,其概念与方法体系的发展经历了由神学与哲学转向美学与文学的两个时期。商周时期,意象是指由《易经》中的易象和卦象,是自然万物抽象出来的一种人造指示符码[13];先秦时期,意象分裂为两个独立含义,意是指“言”,是对事物的语言描述;象是指外在事物的抽象化和符号化表达。汉代时期,意象作为整体首次出现于《论衡》中[14],是指富有深意的画像。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将“意象”定义为“意中之象”,是主观与客观、意与象浑然一体的审美意象[15]。魏晋唐宋时期,意象由美学范畴进入了文学领域,表现为“意象”,“意境”和“气韵”等,是指融入主观情感的客观物象。
意象创建方法融入造物实践活动之中。《周易》中提出“观物取象,制器尚象”,说明商周时期人类造物是采用对自然事物的模拟和抽象的方法。先秦时期,造物则逐步转向人的主观能动性体现,由自然活动行为转向人为再造与创造。魏晋时期,在追求享乐和人性的社会思潮下,造物行为成为服务于人的精神需要的创造性活动。明清时期,在“百姓日用即为道”的思潮下,造物实践转变成对人的日常物质需求和追求的满足与提供行为。
当代国内关于意象的研究集中于对单一造物设计中的意象挖掘和分析,以及造物元素与造物意象之间的相关性分析。宗立成等[16]运用设计思维和考古学对中国史前彩陶中的造物意象进行研究,总结象形和几何图案的意象特征。袁晓莉[17]对黎族造物设计进行总结分析,归纳出黎族基于神秘性思维的集体表象的造物意象形式。张瑞霞等[18]采用因子分析法对中国古典家具用纺织品的造物特征意象进行研究,分别得出造物特征意象中的适人因子、适物因子与适意因子。田顺[19]基于扎染工艺对白族当地建筑物象的再现与诠释,从民族文化、民族习俗和历史发展的角度分析了白族扎染建筑意象的形成原因。张红霞[20]针对“马”在现代东方陶艺中的造物意象进行研究,剖析出“马”的新意象。
造物意象作为意象概念的延伸,当前国内研究尚未给予其明确的定义,因此结合意象与造物两者的含义,可将造物意象认定为,是人在创造性活动中所使用或创造出的一种富有特殊意义或意识的表征体系,造物意象是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的统一,是经由想象力创作后的物我交融。
1.2 造物意象谱系分析
以造物之形为象,造物之思为意,分别从“意”和“象”的角度构建造物意象的子谱系,进而构建造物意象谱系。从象的角度出发,象包括客观存在的物象、事象及其背景,它们属于客观元素,诉诸感官,被统称为实象。同时象也包括认知主体在实象基础上由想象力创构的心象以及实体化的拟象,它们属于主观元素,诉诸思维,被统称为虚象。物象是指不受认知主体意识影响而客观存在的事物,主要指自然界中的具体事物或景色,如白居易的《金针诗格》:“象,谓物象之象,日月山河虫草木之谓也”中明确指出物象是客观自然。事象是指对众多物象之间的关系描述,它往往由多个物象及其所在的背景构成,其侧重于抒情叙事,而非描景写物。例如唐代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中通过描述不同的物象之间关系,勾画出一副万物生机盎然之事象(景象)。心象是指认知主体基于实象在主观能动性作用下所产生的一种构思,它是抽象的、朦胧的、不确定性的和变化性的,是主体对实象的一种心理映射。拟象是指认知主体在主观能动性的作用下对实象的仿造、模仿和抽象表征,是对心象的物化表达,使心象变得可视、可感、可触,它是认知主体的创造结果。结合郑板桥的三竹说理论对四象谱系关系进行梳理[21],物象与事象宛如“眼中之竹”,是主体对客观世界的基本感知,心象犹如“胸中之竹”,是主体对客观世界的映射和构思;拟象则宛若“手中之竹”,是主体对客观世界的艺术化再现,四者关系由实转虚,逐层递进。梳理象谱系关系见图1。
图1 象谱系关系分析
从意的角度出发,意主要包括认知主体的情感与思想,而传统造物思想是造物意象的思想内核,其中蕴含的文化和情感则是意的核心内容。根据意在精神和思想意识层面的内容差异,从造物动因、造物原则和造物特征三个方面对中国传统造物思想进行归纳总结,同时根据现代设计语义学[22]中语言意义、使用意义、生命意义和生态意义这四个维度,对传统造物思想进行细分,见表1。
表1 传统造物思想划分
结合传统造物思想内容和设计语义的意义维度,提出语言意、使用意、生命意和生态意四个概念用于意谱系关系的构建。语言意是指主体对某个“象”的客观描述和文字定义,用于解释此“象”的基本属性和范畴,如传统造物思想中的“立象尽意、物以载道、有无相生”等。使用意是指主体对“象”的使用功能的描述,用于表达感官感受及功能体验的情绪认知并传达以人为本、为人所用的思想,如传统造物思想中的“重己役物、经世致用、大巧若拙、材尽其用,致用利人、物以致用”等。生命意是指主体对“象”所引发的关于生活、生命和人生的思考和感想,注重造物过程中蕴含的关于生命和生死的大道思想,如传统造物思想中的“循环往复、朴散为器”等。生态意是指主体对“象”所引发的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倡导与主张,强调“象”不仅为了人类,还应该注重自然环境的保护与发展,如传统造物思想中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物尽其用”等深层次意义。四者自上而下,循序渐进,形成由物到人再到环境之间的意义递增关系。梳理的意谱系关系见图2。
2 设计语义学视角下的中国特色造物意象体系构建
易经是中国古人关于世间万物生长、变化、运行和发展的智慧结晶,揭示了宇宙万物体系的运行转化规律。中国设计语义造物意象体系作为万物体系之一,其运行规律也应符合易理中“阴阳相生相克,万事周而复始”的基本运行规律[23]。将人造物作为造物意象体系的核心,在人造物中反映出人的主观能动和客观映射下所产生的意和象。根据易理中的阴阳概念,将客观存在的实象和主观创作的虚象所构成的象,如日月山河,虫鱼草木,徐悲鸿所画之马,齐白石所画之虾等皆可视、可触、可感,能够被人的基本感官而感知识别,视为“阳”。将认知主体的情意和思想所构成的意,如对生命的感悟、对自由的赞颂等皆不能够被各类感官直接感知和识别,需要依赖大脑活动和情感活动的深层次作用,视为“阴”。阴阳相合为一,以实现意因象显,象以意存,故而形成原始意象群并作为造物意象体系的核心层;基于易经四象中阴阳纯度变化而产生纯阳、少阳、少阴、纯阴四象法则,根据“意”的尺度距离变化对初始意象群进行细化和衍生,将初始意象划分为相同、相近、相合、相斥的四个意象单元,以形成造物意象体系的中间层。由于意象的非确定性和非现成性特点,结合“四象生八卦”的法则,将四个意象单元组合并发展出基于合喻和异喻化跃迁的新意象,是造物意象体系的外围层。通过核心层、中间层和外围层之间的不断生长、循环和变化,进而形成庞大丰富且富有生命力的中国特色造物意象体系,见图3。
图2 意谱系关系分析
图3 设计语义学视角下的中国特色造物意象体系
2.1 意象生成
易经思想认为世界宇宙由阴和阳两种基本属性组成[24],两者相互对立、相互依存和相互转化,并实现阴阳合一。同理,造物意象可认为具备意与象两种基本属性,意是人们大脑深层次认知的产物,包括精神活动和心理活动;象是人们对客观物象经过感官感知认知而创作的物质形象。前者属于意识层面,后者属于物质层面,两者相互依存和相互转化的过程称为意象生成。而意象生成主要依赖意象缘起和意象互证两个路径:意象缘起是指在人们大脑深层次认知和感官浅层感知作用下,分别产生意与象两个独立群体,此时两者如破土春芽,按照各自的谱系进行生长和拓展且彼此之间尚未建立起稳定的联系。意象互证是指基于人的综合认知作用,意与象两个群体之间的匹配和分类,一方面按照意的性质差异,将若干个象分类归纳到与之匹配的意中;另一方面则按照象的性质差异,将若干个意分类归纳到与之对应的意中。通过分类和匹配实现意中有象,象中有意并达到意象合一,从而完成初始意象群的生成。
2.2 意象衍生
初始意象群是按照意谱系中生命意、生态意、使用意、语言意四个维度对意和象进行的粗略分类和匹配,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意象合一。然而在对某一维度下的意象进行应用时,则面临混沌错杂的局面。因此,根据“两仪生四象”中按照阴阳纯度不同而分为纯阳、少阳、少阴、纯阴四象的基本法则,在初始意象的基础上对意象进行深层次的展开和细分归类,将意与意之间的尺度距离作为划分标准,根据尺度距离的大小将某一维度下的初始意象衍生为相同、相近、相合、相斥等四个意象单元,它们描述了不同意象之间的程度关系,并将它们称为衍生意象。以生命意义维度为例,其数学定义为,假设该维度下存在意隶属于意的象集合,两者构成的意象记为,同时存在意隶属于意的象集合,两者构成的意象记为。要求名人员对意和意进行相关性评价,第位人员关于意和意的相关性评价结果记为p,则关于意和意的评价矩阵记为,见式(1)。
为避免量纲[25]的影响,将所有评价人员的评价矩阵进行归一化处理,见式(2)。
然后计算关于意和意的相关性评价均值,评价均值采用欧式距离计算意和意之间的意象尺度距离,见式(3)—(4)。
当≤0.25时,认为意和意为相同意象;当0.25≤≤0.5时,认为和为相近意象;当0.5 ≤≤0.75时,认为和为相合意象;当0.75≤≤1时,认为和为相斥意象。基于意和意的数学计算结果,为和的意象关系判断提供依据。同理,可以对初始意象中所存在的所有维度的意象进行意象细分,依次对所有意象关系进行区别并建立相同、相近、相合、相斥四个意象单元,从而形成造物意象体系的衍生层。
2.3 意象发展
运动是事物存在的根本属性,造物意象作为世界万物之一,其自身处于不断的发展和变化之中。同时事物的新发展总是在旧事物的基础上进行的演变。因此,新意象的发展也离不开初始意象的基础。基于意象衍生可以得到相同、相近、相合、相斥四种意象单元,它们既是对初始意象的关系分类,也是意象发展的基本单元,通过两两意象单元的组合融合,进而发展出新意象。此外,意象发展可以视为相生和相克两个方向,同时根据意象单元的性质不同,将象的发展跃迁路径归纳为意象合喻和意象异喻两条路径。意象合喻是指相同意象、相近意象、相合意象三者之间的组合,从而形成意象的升华和扩充;意象异喻是指相合、相近、相合等意象与相斥意象的组合,从而形成意象的萎缩和衰减。通过意象合喻路径和意象异喻两条路径分别实现意象的相生发展和相克发展,进而产生新的意象并形成造物意象的发展层。
3 实例分析
3.1 意象缘起——设计语义表征化
意象缘起是设计语义的表征化过程。表征化是指一种意义结构的建构,用以表达事物之间的连接关系,具有鲜明的形象表达能力,语言、思想、图像等都是一种表征化形式。意象缘起则是指通过意与象分别不断地表征演进而得到众多的表征形式,使意和象在数量规模上得到发展,同时也使得意与象之间的关系变得丰富和稳定。例如汉字造字法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种,经历了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草书–楷书–行书等过程,称为汉字七体。同时中国文字经历了图画文字、甲骨文字、古文、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草书,以及各种印刷字体等的发展历程[26],由象形字逐渐转化为形声字,体现了意的表征演进路径,即同一含义所对应的不同表征的象,见图4。
此外,仰韶鱼纹的演变过程也表明了意象表征化的历程,其中的人面鱼纹的演变经历了写实鱼纹、典型鱼纹、简体鱼纹、抽象鱼纹和符号化鱼纹等阶段[27],由具象化内容逐渐演变成了符号化的表征形式,其形象多用于祭祀活动当中,代表鱼类繁殖能力强的特征属性,寓意丰收富余,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其意义没有因为形象的抽象化而衰减,反而又有之前的语言文字意义的“鱼”转化为丰富深沉的“繁衍”的生命意义,体现了象的表征路径,即不同表征的象所对应的深层次的意,见图5。
图5 “鱼”的象表征过程
3.2 意象互证——设计语义辩证化
意象互证是设计语义的辩证化过程,它是指认知主体在概念、经验、习俗文化等因素的作用下,经过判断、推理等思维形式对意与象之间映射关系的反映,并利用这种映射关系完成意与象的阴阳合一,实现意与象的相互匹配,进而成为意象整体。同时,由于认知主体与时代环境的差异性,往往存在有意无象、一意一象、一意多象、一象多意等情况,体现了意象互证之间非对称的映射关系。基于这种非对称性,将意象互证关系概括为一对无、一对一、一对多和多对一四类。一对无是指意先于象生,即意在同一时空下暂时无法找到与之对应映射的象,往往表现为某种超前的思维或理论,例如爱因斯坦于20世纪所提出的相对论理论,其超出其所在时期的任何已知现象或物体的解释范畴,故没有任何象与之产生映射关系;一对一是指一个意只和一个象产生映射关系,彼此之间有且只存在唯一解,例如“太极”概念只能采用唯一的象“太极图”来进行解释说明;一对多是指同一个意和多个不同的象产生映射关系,例如“壮丽”能够采用山川、宫殿、建筑、夜景等多个不同的象来进行解释说明;多对一是指多个不同的意和同一个象产生映射关系,例如“皇权”“富贵”“尊贵”“奢华”“辉煌”“繁冗”“霸气”“威严”等不同的意均能够采用龙椅的象来进行解释说明,见表2。意与象两者虽有异质,但通过上述四种关系实现意象之间的彼此互证,使心理场(意)与物理场(象)产生脉冲而融为一体,进而形成庞大复杂的意象群,同时也体现出设计语义的辩证统一。
3.3 意象跃迁
3.3.1 设计语义合喻化
意象跃迁是意象发展的重要途径,包含设计语义的合喻化过程和异喻化过程。设计语义合喻化具体指相同意象、相近意象与相合意象三者之间的相互组合,通过组合叠加形成意象的升华和扩充,以达到意象增强的效果。设计语义合喻化在中国传统造物中被广泛使用,例如在传统诗歌《天净沙秋思》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皆是喻指荒芜破败之意,三者组合使孤独凄凉之象加倍强化。在中国传统设计中,玉代表品性与等级,而龙纹代表权利与强度,黄色代表尊贵与皇族,龙纹玉佩两者组合升华出“玉中极品,人中龙凤”之意象(见图6a),黄色与龙纹组合的龙袍则突显“唯我独尊,至高无上”之意象(见图6b);一个动作与神情夸张的人偶,加上一套鼓乐器具,两者组合传递出“锣鼓喧天,人山人海”之意象(见图6c);马代表运动与速度,燕子代表迁移与吉祥,马踏飞燕则扩展出“天马行空,迅驰安达”之意象(见图6d)。通过意象跃迁中的设计语义合喻化实现了意象之间的相互成就与相生调和,促进了意象表达的增强、升腾、丰富与统一。
表2 意象互证关系
Tab.2 Image mutual evidence relationship
3.3.2 设计语义异喻化
设计语义异喻化是意象跃迁的另一过程,它具体指相同意象、相近意象、相合意象三者与相斥意象的组合,从而形成意象的萎缩和衰减,以达到意象抵消的效果。在造物设计中,设计语义的异喻化往往采用非常态的设计形式,如多元素混搭,其意象叠加容易产生戏谑感和反讽之意。例如在室内装饰中,将具有古典、端庄、稳重等中国传统家具风格元素置于时尚、轻松、简洁的现代风格家装环境中,直曲线条相冲(见图7a)、金木材质相克(见图7b)、黑白色彩相穿(见图7c)、抽象与具象图案相害(图7d),导致两综合环境场效应下降,视线游走于各元素之间,不易形成定点聚焦。设计语义异喻化实现了意象之间的相互分离、衰减、萎缩和抵消,是造物意象体系的对立冲突和相克调和的结果,其积极作用通常是催化了新的审美与意象的诞生。
图6 合喻化案例
图7 异喻化案例
4 结语
造物意象研究是中国传统设计理论与实践研究的重要核心,坚持中国设计理论守正创新与融合发展,是在世界多极格局发展趋势下提升中国综合国力、实现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时代要求。本文通过对中国传统设计语义学的造物意象概念和造物意象谱系的梳理,将易经哲学思想融入设计语义学研究中,结合“四体演进论”提出意象缘起–设计语义表征化、意象互证–设计语义辩证化、意象跃迁–设计语义合喻化、意象跃迁–设计语义异喻化的造物意象演进路径,进而构建了中国设计语义学造物意象体系;结合设计实例分析,阐述造物意象体系的运行机制,在一定程度上探索了中国传统设计语言与设计文化的共性规律,对提升中国设计学科与设计教育的主体地位,强化中华民族设计文化主体意识,创建世界设计文化共同体格局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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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n Creative Image of Chinese Design Semantics
SUN Lia,b, CHEN Yong-lianga, WU Jian-taob, QIN Zhong-zhib, YU Li-yangb, YU Hong-feib, ZHANG Shuob, FENG Xin-yuanb
(a. School of Mechanical Engineering, b. School of Art and Design, Yanshan University, Hebei Qinhuangdao 066004, China)
The work aims to analyze the creative image of Chinese design semantics with Yi Jing culture and design semantic theory to explore the common law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design language and design culture represented by the creative image and build the creative image system of Chinese design semantics. First of all, the creative image concepts and pedigre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design semantics were sorted out. Secondly, based on the concept of philosophical philosophy of Yi Jing, the three stages of image generation, image derivation and image development were proposed. Combined with the design semantic theory, the creative image evolution path of image origin-design semantic representation, imagery mutual evidence-dialectical design semantics, image transition-design semantic metaphorization and image transition-design semantic allusion was put forward, and 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creative image system of Chinese design semantics was completed. Finally, the above system was applied to analyze different design cases. As a result, the evolution and concept of the creative image pedigre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design semantics were combed, the creative image system of the Chinese design semantic creation was established, and the path of the creative image evolution was proposed. The common law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design language and design culture are explored to a certain extent, making a positive exploration for the study of design theoretical system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Chinese style, and Chinese manner.
design semantics; design image; creative image; Yi-ology
TB472
A
1001-3563(2023)14-0032-09
10.19554/j.cnki.1001-3563.2023.14.003
2023–02–1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专项(22BG125)
孙利(1972—),男,博士,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智能数字化设计理论。
吴俭涛(1976—),女,博士,教授,主要研究方为工业产品智能设计方法创新。
责任编辑: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