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首次考古出土柳公权撰并书墓志

撰文=张姗姗 编辑=关月

编者按

唐朝书法大家辈出，是中国书法艺术的巅峰时期之一。柳公权从颜真卿处接过楷书的旗帜，自创独树一帜的“柳体”，在书法艺术的改革和发展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为唐代书法发展进行总结，也为整个楷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近日，陕西考古人员在西安长安区发掘出土了一方由唐代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柳公权为他的堂妹夫严公貺撰文并书写的墓志。这方墓志是现存唯一经考古发掘，有明确出土地点的柳公权晚年撰书的墓志。柳公权撰书墓志首次考古发现，也为研究柳公权书法艺术提供重要实物资料。

2022 年10 月为配合凤林北路东延伸段项目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共清理发掘3 座唐墓。该项目位于西安市南郊长安区郭杜街道凤林北路与文苑南路交接处东部，居安路以西。本次发掘最重要的发现是在其中一座唐代墓葬M2 中出土的一方墓志，它由唐代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柳公权撰文并书写。

该墓平面呈“刀把”形，没有天井，等级较低。南北向，墓室曾经被盗遗留的文物较少，葬具及人骨不存，出土塔式罐盖、陶半身俑、陶狗、墓志。幸运的是柳公权撰文并书写的墓志还在，该墓志长76.7、宽77.1、厚14.5 厘米，四周线刻十二生肖，兽首人身，每面三个，手拿笏板，栩栩如生，墓志正面阴刻正书42 行，满行45 字，共1769 字。

墓志出土地点

上图：出土柳公权真迹墓志的墓M2

下图：墓志四周线刻十二生肖

根据墓志内容，墓主为唐通议大夫守左散骑常侍严公贶，冯翊人（今陕西渭南人）。墓志中对严公贶生平及其家族世系有详细记述。严公贶高祖严丰、曾祖严知本、祖父严审纲，父亲为唐中期名臣严震，兄长为严公弼。严公贶的妻子为河东柳氏，是柳公权“从父女弟”即堂妹，先于严公贶四十七年而逝，有七子一女。严公贶于唐宣宗大中三年（849 年）十二月廿五日病逝，享年七十五岁，大中四年（850 年）五月十九日葬。严公贶逝世后，长子严脩穆请柳公权为严公贶撰、书墓志铭，此时柳公权已71 岁。史书里没有关于严公贶生卒年份的记载。只有在《全唐诗》收录了他一首诗《题汉州西湖》。

TIPS

柳公权（778—865年），字诚悬，京兆华原（今陕西耀县）人。唐宪宗元和初年进士。曾任太子少师，世称“柳少师”。历中书舍人、谏议大夫、太子宾客至太子少师，封河东郡公。工书，尤以楷书精绝。师颜真卿、欧阳询而能参化其神理，自成一局，世有“颜筋柳骨”之称。穆宗尝问其用笔法，答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语意双关，既论写字，又行笔谏。当时公卿士臣碑版若不得公权手笔，人以为不孝。外夷入贡，另备资材，专求柳书。传世书迹颇多，楷书以《玄秘塔碑》、《神策军碑》等最具特色。

M1发现的严公贶为其兄长严公弼的妻子范阳卢淑书写的一方墓志。

为什么柳公权会为严公贶书写墓志呢？原来严公贶是柳公权的妹夫。所以严公贶长子严脩穆请舅舅为柳公权撰写墓志，所以据专家推测柳公权在撰写这方墓志的时候文字里是饱含对自己亲人的感情。在M1 中发现了严公贶为其兄长严公弼的妻子范阳卢淑书写的一方墓志。墓志里纠正了严公贶的曾祖父是严知本而非严震墓志里的记载的严和本。严公贶为官的时候也是颇有政绩，他在任云阳令时期，以孝经教导当地的群众，移风易俗，改变了当地死而不葬的陋俗。

史书里，柳公权出场即“高光”——状元及第。和如今差不多，状元很耀眼，但历史上没有几个状元最终彪炳史册，浓墨重彩，有唐一代，产生了270 个状元，却只有贺知章、王维、武元衡少数几人留有声名。

柳公权和大多数状元一样，高开低走，有段仕途蹭蹬不前的黯淡，说起来得也书法、失也书法，柳公权仕途起步秘书省校书郎，后入幕夏州任掌书记，偶然赴朝廷办事，被唐穆宗召见，穆宗欣喜地说：“我在佛寺见过你的笔迹，早想一睹风采”，当天就把他留在左右，任命为八品右拾遗兼侍书学士。

但历经穆宗、敬宗、文宗三朝，他始终沉居下僚，服务于皇帝的书法教学工作，虽然是皇帝身边人，但品级低下，难说正途。他的哥哥河东节度使柳公绰实在看不下去，就求当时的宰相李宗闵提拔他为从五品的尚书省右司郎中，但过了段时间，文宗十分想念，再次让他侍书禁中，只是升迁为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旧唐书·柳公权传》云：“公权初学王书，遍阅近代书法，体势劲媚，自成一家。《金刚经碑》备有钟、王、欧、虞、褚、陆之体，尤为得意。”柳公权可谓楷书书体的总结者和创新家，他在研究和继承钟繇、王羲之等人楷书风格的基础上，规模前代书法，师承颜真卿，融入己意，独创“柳体”真书，为后世楷则，成为“唐书尚法”的典范书家。他的字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有“颜筋柳骨”之称。

严公贶墓志 局部

上图：出土小陶俑（央广网发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供图）

下图：考古出土的陶骆驼（央广网发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供图）

自唐代元和以后，柳公权书誉日隆。唐文宗曾称赞其书法就算钟繇、王羲之再生，也超不过。唐宣宗尤为珍爱柳公权的墨宝，曾召柳公权到殿前，由当朝宰执研墨捧砚，让柳公权挥毫落纸。当时公卿大臣家为先人立碑，如果得不到柳公权亲笔所书的碑文，人们会认为是不孝。柳公权声誉远播海外，藩国入贡时，都要筹备重金来购买柳公权的墨宝。柳公权因为每年撰书能得到的馈赠达到巨万。

左图：唐 柳公权 《玄秘塔碑》 局部

右图：《蒙诏帖》卷传为唐柳公权书纸本 行书 26.8×57.4cm故宫博物院藏

柳体创造了一种新的书法美，不仅征服了当代，也赢得了后世，后代书家杨凝式、蔡襄、黄庭坚、董其昌、启功等都深受柳公权影响。柳公权建立了一整套楷书的规范，今人学书，柳书依然是学习的上品，他的名碑帖《玄秘塔碑》《神策军碑》《蒙诏帖》，任何一个学书者都耳熟能详。目前已知的柳公权所撰写墓志墓主有皇室成员、高官、宦官、僧人、亲属。其中柳公权撰文者七方，有《柳愔愔墓志》《柳尊师墓志》《韩复墓志》《内常侍康约言碑》《百丈山法正禅师碑》《李景度碑》，撰并书者三方，有《魏博节度使何进滔碑》《庭掖局令刘荣灿碑》《濮阳大长公主碑》。近年又见柳公权撰韩休曾孙韩孚墓志。

柳公权书法名扬天下，以致“当时大臣家碑志，非其笔，人以子孙为不孝”。本次发现的严公贶墓志是现存唯一经考古发掘、有明确出土地点的柳公权晚年撰书的墓志，不仅补充了缺载的严公贶生卒年份、仕宦经历等信息，完善了冯翊严氏家族谱系及其与河东柳氏的姻亲关系，也为研究柳公权书法艺术提供重要实物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