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的对抗

章新涛

2023年第1期的《传播学专论》期刊上，刊载了马克·布克斯和米歇尔·汉姆利尔斯的文章，题为《用事实还是幽默来对抗谎言》，该文比较了常规性事实核查与讽刺性事实核查这两种回应假新闻和错误信息之方式的效应。

在当下所谓后真相时代，人们会采取何种行动来纠正因假新闻和错误信息而造成的感知错误，这一问题已成为诸多经验性研究关注的焦点。而布克斯和汉姆利尔斯该文想要探究的关键问题，就是讽刺性事实核查是否能限制假新闻和错误信息的影响，或者能帮助克服人们受派性驱动的论证方式的影响。

讽刺可被界定为借助反讽、戏仿或嘲讽等多种幽默信息类型，来取笑或批评人们的恶行、愚蠢或缺陷（比如著名的“洋葱新闻”）；当被作为信息核查的策略时，我们也需注意，两者与事实之间的关系并不相同：常规性事实核查的核心关切就是事实本身，而讽刺的首要目标是制造某种幽默吸引力。为调查两种事实核查方式的效应，两位作者进行了线上调查：样本人群能看到的信息包括两条——一条涉及对总体犯罪率增长的错误描述（没有欺骗内容的错误信息），另一条则在该内容之外又加上了反对移民的阐释性信息（右翼倾向的假新闻）；研究采用随机抽样的方式，最终回收有效问卷850份。

在对数据进行分析之后，作者发现，两种信息核查方式都能有效降低对假新闻和错误信息的议题赞成度，人们对其准确度的认知也随之降低；但使用讽刺方式来核查信息，会强化对对立党派的既有负面政治评价——换言之，讽刺性事实核查会强化与纠错信息立场相同者的派性觀念，但对只是需要信息来纠正其既有错误认知的人来说则没有影响。进而言之，不同的事实核查方式也各有其不同效果：常规性事实核查只能说服认同事实核查者立场的人，而讽刺性事实核查则有更为宽泛的效应——通过将受众容纳到其叙事之中并要求较高的认知负荷，讽刺性事实核查能减少人们在信息加工过程中的心理抗拒。另一方面，作者也发现，要去除人们意见的极化是困难的，且事实核查可能会强化意见的极化，对此可能的解释是，当事实核查给出群体外成员之派性的明确证据（“他们在传播假新闻”）时，对此持认同意见者的世界观和社会认同就会得到强化，其对自身群体的认同也再度得到确认（“他们是错的，我们是对的”）；而那些对纠错信息持怀疑态度的人，其世界观和社会认同会因外界的批评而陷入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