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省之间

裴福刚

当我老了

有一张简单的书桌，散发出

木质的气息，那些文字伴我多年

要给它们适当的空旷

有一扇半开的窗子接纳夜晚的星光

偶尔几声咳嗽，算是对清风的回应

茶杯常年冒着热气，它的平静

和我的失眠一样，早已无药可医

辟好的菜畦，种茄子和向日葵

低矮的依旧顺从，高大的也终将低头

柴门不闭，供有缘人进入

有时是一两个知己，白发，驼背

带着酒和诗歌与我唱和

有时是几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人

在此歇脚，饮茶，打问前途

并与我分享路上急促的呼吸

和眼里一闪而过的渺茫

第二天

拉開素色天鹅绒窗帘，底部的流苏

像昨天一样迅速收拢，并又一次

轻拂过脚面。她由此确定

昨天己彻底过去了，永不再回来

不同的是，她没有出门的打算

她忧伤地来回踱步，叹息

“谁是留下的，谁是被带走的？”

质问来自透明的清晨，而她年轻的丈夫

依然酣睡在梦境里

但她一夜未眠，她的眼圈明显黑了

这曾经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她不洗漱，也不再化妆

整个屋子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她得了自言自语的病。不可抗拒的病

在某一次折返时，会让时间愣住

微弱的光线扫过婚纱照的一瞬

也正好切开黑白遗像里那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