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的日子
2023-07-19张春芳
张春芳
“小芳,快点,他们已经出发了。”小时候,我家门口的小溪对面总会传来这样的呼唤。
和同村的小伙伴不一样,我家没有住在寨里,而是在半山腰。玩得最好的晶晶总会从她家走两三百米,隔著小溪大声喊我一起去放牛。
那时,歪饼寨的牛很多,大部分人家里都养牛。有的情况是几户人家共养一头,几家人分工合作,各去放几天;种田需要用牛时,也是几家人商量好,各自用几天。有的是一户养一头,比如我家,所以,放牛的任务天天有,时时有。有时候,牛生了崽,一个人还要看好几头。周末、寒暑假,放牛是我们小孩子的任务,一群人就这样成了“放牛的伙伴”。
早晨打开牛圈时,牛就发出“哞哞”的声音,它知道即将可以出去寻食与狂欢。冷水冲、杨角冲、二十冲、六十冲,我们歪饼寨有很多诸如此类的地名,我们放牛都去过。为了防止丢牛,每户人家都给自家的牛系上铃铛,牛走动起来,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听到铃响,即使隔着一座山,大家也能知道牛去哪了。所以,歪饼寨的早上和傍晚,时时有铃铛的声音在响,伙伴们已经习惯了,把牛的叫声和铃铛的响声当成了歪饼寨的一部分。
放牛的小伙伴总是邀好一起把牛放出去,牛吃草时,便是我们作乐的时间。大家穿上烂球鞋,换上不易粘草又容易洗的衣服就出发。大家把牛赶到草多的地方,然后就坐在收割了稻谷的田里捉泥鳅。我们先把田里剩下的水稻梗拔出来,运气好的时候,就会看到泥鳅在滑溜地爬,动作快的人立马用双手扑下去,泥鳅便无处可逃。我捉泥鳅的技术最差,因为力气小,常常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拔不出稻梗。有时候,太使劲一拔,人就往后倒,一屁股坐在田里,回家时准被骂。于是,我常常充当看客的角色,在一旁看着虎子和雨哥他们在田里捉泥鳅,羡慕着他们收获丰盛时那种骄傲的神气。
放牛还少不了野炊,带上米、打火机和柴刀就够了。我们找到一个平坦的草坪,用刀刨两个坑,捡好干的杉木树叶和小柴,点上火,架上两块石头,用吃完了的八宝粥罐子或者空饮料罐装好米,再把罐子放在石头上。煮沸时,罐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捉到的泥鳅也一并进行处理,放进另外的罐子里用清水煮。接下来,就是几个人围着添柴,眼睛盯着罐子里的汤和饭,口水在嘴巴里不断地生长。最香最好吃的,莫过于从家里带上几个竹筒,把米和泥鳅一起放在竹筒里煮,那才更叫美味哩!
有时候,我们还带一副扑克牌去玩点小游戏,玩输的人回去时负责赶牛。有一次,我们玩着玩着,就把牛给忘了。等太阳的威力渐渐变小,我准备收场时,才发现牛不见了。当大伙寻着牛的脚印去找,在别人种菜的地里发现牛时,它已经把那户人家的菜给吃光了。我心里害怕极了,折了一根棍子,甩在牛身上,赶紧把牛赶走,远离那“案发现场”,嘴里嚷嚷着:“让你跑,让你跑!”一棍子下去,牛就“嗷嗷”地叫,我不敢再打第二下了,生怕把人给引来。
第二天,我换了一个地方放牛,却偷偷跑回“案发现场”去看情况,还和昨天一样。回来路上遇见菜地的主人,我强装镇定喊了一声“伯娘”,她眼睛落在我身上,我总觉得那犀利的眼睛已经洞察了一切。那几天,我总是睡不着,每天都跑去菜地看,发现事情还没“败露”,内心欣喜又担忧。几天后的傍晚,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听到了那教训的声音,我反而睡着了。从此,我们再也不敢玩扑克牌了。
到了种秧的时候,平静的水田里就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掐着时间扛着犁和耙,牵着老水牛去犁田。一声声的吆喝,搭配着牛和主人趟水的声音,在歪饼寨漫开。
转眼十多年过去,我再回到歪饼寨,已完全听不到牛的声音了。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小溪边,我想起那群一起放牛的伙伴,还有那些放牛的日子里抖落下来的快乐,莫名地笑了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