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苦寒如白薇

顾庆丰

祖母口中的太平天国

白薇原名黄彰，1894年出生在湖南资兴一个秀才家庭。她的父亲黄达人是清未秀才，曾留学日本加入同盟会，回乡后，他创办了二都小学，并任校长，兼教理化和数学。

父亲思想开明的同时，也深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因出生时日的原因，白薇被他认定是灾星。只有祖母不信这些，她是个为追求男女平等参加过太平天国的南京女子，白薇被她视为最疼爱的孙女。

在白薇的记忆里，祖母口中有讲不完的故事和对太平天国的赞美。花木兰、穆桂英、洪宣娇等奇女子，都是祖母故事中的主角。特别是太平天国科举考试的第一个女状元傅善祥，更被她时时提及。

太平天国主张男女平等，开男女科举取士，选拔人材，傅善祥从200多名应试女子中脱颖而出。张榜的那一天，南京城内张灯结彩，万民攒动，人们向并辔同行、策马游街的男女状元欢呼喝彩。

每当祖母描绘起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白薇就心生向往，女子当自强的种子在她心中悄悄生根发芽。

匾额下的父亲母亲

白薇家厅堂上悬挂的匾额，累积的是几代人获得的荣耀。在这些匾额中，最令父亲看重的是那块“礼教名家”匾。它既是荣耀，又是负累，让他成了一个多面人。

一方面，他办新学，让女儿们上学，把《新民丛报》《饮冰室》给白薇阅读，让她从小就为革命者的精神感动、激励；把《近世中国外交失败史》作为国文教材，让白薇从小就在心头燃起爱国主义之火。另一方面，他又默许了妻子给白薇订下的娃娃亲，如刽子手一般，亲手摧毁了女儿的幸福。

白薇16岁这年被迫成亲，婆婆首先毁掉了她带过来的一箱书，接着给她指派做不完的家务事，稍有反抗就打得她遍体鳞伤。白薇一次次跑回娘家，可父母却总是连拉带拖地把她送回去。

最后，走投无路的白薇向舅舅求助。舅舅心疼她，把她送到衡阳，支持她考入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读书。

勇开风气的先河

自由向上、团结友爱的校园生活，给了白薇莫大的鼓舞和快乐。她发奋学习，各科成绩都优秀。不久，学校举办首届作文比赛，白薇以罗兰夫人为题，歌颂法国大革命女英雄罗兰夫人，以呼唤中国革命的“罗兰夫人”。作文激起全校女生的共鸣，由此，她被推选为学校的学友长。

这年的第二学期，北京吹来复辟帝制的妖风，也给女三师送来一个满脑壳封建思想的校长。他一上任就取消英文课，不準学生阅读新书报。他见“三从四德”已无学生认同，就偷偷让外国传教士进入学校，想利用洋教来约束和麻痹学生。

白薇发现了他的目的，联络老师，组织同学，并联合其他学校师生，上书府署，控告校长的无能和失职。校长得知后大怒，宣布开除白薇，结果全体师生抗议。府署怕事情闹大，最后撤换了校长。白薇则因祸得福，被保送到长沙就读省立女子第一师范。

从粪洞爬出的作家

一晃两年过去，白薇即将毕业，学校考虑让品学兼优的她留校任教，但令人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1918年夏日的一天，父亲带着从资兴来的亲朋戚友，包围了学校，要将白薇抓回去，送回婆家。

校长同情白薇，她立刻动用自己的关系，为白薇设计了一条奔向自由的路，即从学校出逃，前往日本勤工俭学。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白薇从学校的一个粪洞爬出，直奔湘江大西门码头，坐上日本公司营运的江轮，顺流而下，向东远行。一路上，她既兴奋，又悲苦：兴奋的是她终于逃脱，悲苦的是父母的态度。

江轮过南京时，她想起有一年生病，祖母看护了自己7天，并用一味极苦的中草药治愈了她。自己遭遇的悲苦，多么像这中草药的苦味呀！她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改名，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白薇，以此纪念往日“深深的悲哀”。

白薇在日本求学9年，回国后决心“以文学为武器，解剖封建资本主义的黑暗，同时表白被压迫者的惨痛”。她勤奋写作60年，写下无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文学作品，成为了中国现代著名的女作家！

（作者系长沙市委党校兼职教授，长沙地方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