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虽破,心仍在
2023-07-14王梓溪
★王梓溪自述
文字是我一生的挚爱,那里有温甜的稻香和明净的田野,有四季的诗歌和远方的云霞。它们于我而言,像重逢的故友,吟诵着一个个悠远绵长的故事,是年月的碎影,是记忆的清风,是历史的低唱,是心动,是无可替代。
同时,我还爱着音乐与夜雨,一首《东风破》,携我聆听琴声悠悠的等候;一曲《煙花易冷》,带我遇见草木深深的孤城郊野……静夜,挑上明灯,窗外雨潺潺,正是用音乐煮文字的最佳时刻。落笔,写下似水流年。
爱未熄,梦未醒,我坚信热爱可平山海。文字、音乐、微雨是我理想中的远方,是我遥望间的梦境。月色与雪色之间,它们便是第三种绝色。
在《经典常谈·诗第十二》中,朱自清花费了大量笔墨去叙述杜甫的诗:“杜甫写‘民间的实在痛苦,社会的实在问题,国家的实在状况,人生的实在希望与恐惧,更给诗开辟了新世界……从此‘温柔敦厚之外,又开了‘沉着痛快一派……”
因此,杜甫的诗被称为“诗史”,它们以诗的文学形式,记叙了历史的沧桑感、厚重感,他本人也被称作“诗圣”。然而,在我看来,是杜甫独特的人生经历铸就了他,造就了千年历史上唯一的诗圣。
杜甫的诗可谓是唐诗中一条分明的界限,一边是开元盛世,雍容繁华;另一边是安史之乱,生灵涂炭。昔日的荣华带给他年少时凌云的壮志,往后的磨难带给他晚年时沉痛的悲叹,故言“时事造英雄”。
最能体现杜甫年轻时志向的便是《望岳》了。当时的他二十四岁,刚刚科举落第,可他反而更加意气风发。他来到“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泰山,山中云层激荡涌来,就像他开阔的胸怀;薄暮归鸟展翅回巢,更增添了他登顶的决心。此时的他,心中有蓬勃的朝气与说不尽的豪情壮志,意气满襟,只愿凌绝顶、览众山。
年少的轻狂,终究败给了现实。杜甫本像高飞的鸟儿,正欲“扶摇直上九万里”,不料撞见了安史之乱的风风雨雨。大唐陷入炼狱,他因此流离失所,半生飘摇。一路上,他看尽了血泪与白骨、刀光与剑影,颠沛流离使他的笔墨渐渐沉重,文字渐渐沉郁。一首《春望》,写尽了国破却山河仍在、虽是春天却花鸟同悲的心之感伤。此刻的杜甫,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家国深沉厚重的爱,这与他年少时的骄傲舒逸形成巨大的反差,其襟怀远远胜于年少时的情怀。他不是诗仙,而是诗圣,因为他的诗有血与泪的力量,有时代所赋予的使命。提笔,是寂寞,是踌躇,是老妪的叹息,是新妇的彷徨,是道不尽的苦海与泯不灭的赤诚。艾青在《我爱这土地》中言:“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因为热爱,所以痛苦;因为爱得深沉,所以生生不息。
我们诵读着杜甫的诗,那种对国家深沉的爱、对百姓悲天悯人的疼惜,也渐渐融入到我们的身体中。他经历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从壮志凌云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困顿飘零的生活,却用那单薄的笔杆,写出最凝重、最催人泪下的诗句。他将自己的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世间。正如我看过的一篇文章,其中写道——
“泪眼忧民方为圣,血字写尽史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