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

黄思泽

好大一场雨。破旧的木屋嘎吱作响，水珠爬过房梁，一跃而下，雨脚如麻未断，雨声淅淅沥沥，凄凄惨惨戚戚。

案几上是一封信。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它是如何穿过重重夜雨，最终抵达我身边的。或许，它早已融进了雨中，凝滞点点相思，化作离人一滴清澈的泪珠。信已至，你却未至。我苍白而颤抖的手轻抚信封，似用尽力气将其打开，你清秀的字迹显得如此凌乱，拼成了四个哀怨的字：何时可归？

何时……可归？

我的手轻轻垂落，思绪漫卷。

当年于别离时，你曾执我之手询问归期。当日那名扬天下、衣锦还乡的承诺已为泡影，一腔壮志已然零落成尘。你曾多次在信中试探少年心气，然而……我的境况你必定已心知肚明，近些年的牛李党争让我背上背叛恩师的骂名，虽高中进士，却也只得在别人府中做一个小小幕僚。我何尝不知你询问归期的焦急？然而这次，我仍只能对你作出“未有期”的答复。

烛光闪烁，在满夜悲凉中映出一丝希望。你的面庞在光亮中渐渐清晰，我看见你伏坐桌前，在信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你心中思念，将当年侍花弄草的诗意展露于纸卷之上；我看见你紧紧攥住我的回信，轻轻摩挲手中的白纸，追溯我留下的温度，眼中盈满晶莹的希望；我看见你因不知我归期，而将佳肴美馔推至一边，烛光映照着你惆怅的脸庞。我又怎能不心痛，不怀念？

雨更大了。窗外巴山中大大小小的池塘早已被春水涨满，滚滚波涛相互推搡，竞相跃起，拍打在我的心頭。

君问归期，而你我，何时才能再见？

抬头，闭目，停笔，我的心灵不顾一切地穿过无尽的夜雨，冲破无尽的黑暗，来到你的身边，坐下，与你共话巴山夜雨。我轻抚你的脸庞，娓娓道来别后的生活。你则靠在我肩头，静静笑着，静静听着，时不时抬头对上我殷切的目光。我用桌上的一把小剪，轻轻剪断燃尽的烛芯，将那柔和的光辉拨得更加灿然明亮。窗外，万象澄明，虫声啁啾，醉了一庭皎白无瑕的月光，也醉了我的满腹柔肠。

你温柔的絮语，你切切的关怀，你期盼而深情的目光，于此刻都悄然汇聚，凝成了烛头那一抹热烈跳动的亮红。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落笔，我默然起身，目送那一封信消失在夜雨中。但愿它，能够捎去我无止境的漫溯的思念吧。

‖福建省厦门湖滨中学‖指导教师：何欣航

[JIJIGONGZUOSHI][吉吉工作室]

在这滂沱大雨之夜，小作者的思绪与千载之前的李商隐融为一处，情境转换间，读者也不禁走入了写就《夜雨寄北》的那个凄凄惶惶的瞬间。

重重夜雨似是为写诗铺就的背景，“我”看着这封穿越了千难万险才到达的重逾千金的家书，心情难以平复。归期未定，前途未卜，家人的期盼与问询，仿佛成了山一样的重压横在心间。巴山大大小小的池塘都涨满了秋水，如同“我”的思念推搡拍打，却无处流溢。多想能回到家乡，回到温暖的家人身边，一起在西窗下剪短爆燃的烛芯，轻声地聊聊曾经难眠的雨夜……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诗中的情感与文中的景象精巧地重叠着，漫卷的思念也一如那场在典籍中下了千年的秋雨，穿越时空的屏障，洇湿了读者读诗的心。

【适用文题】走进诗词；千年的思念；诗意新解……（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