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规制、资源型产业依赖与“碳诅咒”
2023-07-11焦嶕
焦 嶕
(山西财经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太原 030006)
0 引言
近年来,全球不断出现的资源型污染和生态失衡问题日益凸显出资源浪费与经济发展的矛盾。作为负责任的大国,中国始终将节能减排事业作为经济转型发展的重要任务。“双碳”目标的提出,是我国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庄严承诺,为了实现碳达峰、碳中和,需要对现行社会经济体系进行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系统性变革。因此,研究碳排放可能的重要助推力并破解环境保护和经济增长的矛盾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和学术价值。自然资源作为生产活动中的重要投入要素,其对于区域经济发展带来的究竟是“福音”还是“诅咒”,引发了学术界围绕着“资源诅咒”问题展开了诸多的理论与实证探索。
已有研究往往结合“资源诅咒”的概念分析资源禀赋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绝大多数研究均发现资源禀赋在一定程度上会阻碍地区经济增长[1]。可能的原因在于,资源型地区特有的动力构成带来的经济粗放型发展和后续增长乏力,以及各类资源价格的持续下跌形成了难以突破的发展困境[2]。而值得注意的是,资源禀赋对经济增长造成的阻碍作用从城市层面到省份层面甚至国家层面都广泛存在[3],这种阻碍作用被进一步证实还存在空间层面上的溢出效应,且在省份之间尤为明显[4]。总而言之,无论是基于后天资源产业集聚的视角,还是基于先天自有资源充沛程度的视角,“资源诅咒”的存在都得到了充分证明[5,6]。在此基础上,学者们发现资源禀赋高的地区不仅阻碍了经济的快速增长,而且还加重了本地区的环境污染,这使得探讨“资源诅咒”现象在环境领域的存在性变得可能。
那么,“资源诅咒”在环境领域是否存在,资源充沛的地区是否会引发碳排放的增加?从概念上看,“碳诅咒”是指自然资源丰富的地区经济产出的碳排放强度要高于资源匮乏或者资源依赖程度低的地区,是“资源诅咒”在环境领域的拓展。作为资源驱动经济发展的典型代表,中国同样很难避开碳密集型的经济发展道路,资源丰度与碳排放强度提升到底有无必然的联系?这种联系的强弱是否会因为城市性质、资源种类而产生明显的异质性?“碳诅咒”是否会长期存在?有效的环境规制又能否起到可观的调节作用?解决这一系列问题不仅能够验证“碳诅咒”在中国城市层面的存在性,丰富“资源诅咒”的理论,而且对于中国实现资源型地区低碳经济转型发展,尽早实现“碳达峰”目标,乃至实现“碳中和”的承诺,以及为全球环境治理贡献中国方案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基于此,本文从城市层面对“碳诅咒”进行验证,并尝试从环境规制角度讨论破解“碳诅咒”的可行路径。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碳排放强度的影响因素分析更多地聚焦于产业结构[7]、技术进步[8]、出口贸易[9]等。但Chiroleu-Assouline 等(2020)[10]通过对不同国家资源丰度与碳排放强度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发现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要比自然资源匮乏的国家污染更严重,从而进一步拓展了“资源诅咒”的概念,从实证的角度较为有力地佐证了Friedrichs 和Inderwild(i2013)[11]的研究,他们首次界定了“碳诅咒”的含义,提出资源丰度较高的地区相较于资源丰度较低的地区有较高的碳排放强度,并将这种关系命名为“碳诅咒”。实质上,“碳诅咒”发生作用的内在原因并非难以理解。首先,资源依赖程度高的地区在开采过程中会通过一系列的浪费行为排放大量的二氧化碳。其次,资源丰富的地区相比较而言更容易获得经济发展的动力,这会对其能源结构和经济结构产生挤出效应,如丰富的石油资源可能会取代能源结构中的其他燃料,并导致“荷兰病”[12]的出现。并且,资源依赖程度高会削弱地区投资于提升能源效率的动力。最后,资源丰富地区的政府面临着相当大的外在发展压力,这要求当地政府必须提供不经济的资源消费补贴,而这进一步增加了这些地区经济产出的碳排放强度。综上,可以提出本文的第一个假设:
假设1:我国可能存在着“碳诅咒”的问题,即较高的资源丰度会导致碳排放强度上升。
那么,环境规制对于“碳诅咒”问题能否进行有效破解呢?当前研究资源丰度对于碳排放强度产生的作用的文献较少,而考虑环境规制对二者之间的调节作用的文献就更加稀少了。但仍然可以从环境规制对“资源诅咒”的破解作用入手,这种切入视角的合理性在于,无论是“资源诅咒”还是“碳诅咒”,他们的经济效应或环境效应的发挥都受制于环境规制,即政府的环境治理措施对于资源型产业的依赖程度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作用。学者们从多个角度论证了环境规制对于“资源诅咒”的破解效果,当引入环境规制时,资源依赖对经济增长的数量和质量的负向效应明显转正[13]。可以理解的是,环境规制对资源依赖与经济质量之间关系的调节同样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学者们主要从时间分期和资源依赖度方面进行分析,短期内环境规制的绿色增长效应并不稳定,长期视角下正向调节作用更为明显[14]。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和发展阶段的演进,“资源诅咒”可以渐进地演变为“资源祝福”[15]。从资源依赖度的视角来看,环境规制对于高资源依赖度地区生态效率的提升明显弱于低资源依赖度地区[16]。
依据上述分析,环境规制对于资源型地区的畸形发展的确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缓解作用,基于此,可进一步分析环境规制对于破解“碳诅咒”的内在机理。第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当某个地区施加合理的环境规制政策时,资源依赖的程度得到缓解,从而对煤炭、石油等自然资源的开采和使用程度降低,最终导致碳排放量下降[17]。第二个合理的解释是,环境规制可能带来“倒逼效应”,在限制了对资源的直接利用后,将迫使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力度,而提高生产技术和资源利用效率同样缓解了经济产出的碳排放。当然,环境规制强度的骤然提升使得失去资源支撑的地区可能会放慢其经济增长速度,产生了“倒退效应”,但仍然从客观上降低了当地的碳排放。因此,根据以上分析,可以提出本文的第二个假设:
假设2:环境规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破解“碳诅咒”困境,即通过缓解资源型产业依赖来降低碳排放强度。
2 研究设计
2.1 模型构建
本文采用两步法考察环境规制、资源型产业依赖与“碳诅咒”之间的作用机制。第一步主要通过分析资源型产业依赖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来检验“碳诅咒”效应在城市层面的存在性;第二步是将环境规制和环境规制与资源型产业依赖的交互项引入模型,讨论环境规制是否有助于破解“碳诅咒”困境。具体的模型构建如下:
其中,i和t分别表示不同的地点和时间;Xit表示控制变量;ECit表示碳排放强度,用于刻画“碳诅咒”效应,碳排放强度上升意味着环境恶化和减排难度增加,即“碳诅咒”效应加剧;ECit-1表示碳排放强度的一期滞后项;RD表示资源型产业依赖。当α1>0 时,说明资源型产业依赖所反映的资源丰度能够引致碳排放强度增加,即“碳诅咒”效应存在;反之,则表明资源丰度对于环境治理具有“绿色红利”。
进一步,为考察环境规制是否能够有效破解资源型产业依赖所引致的“碳诅咒”问题,本文在模型(1)中引入环境规制和环境规制与资源型产业依赖的交互项,构建如下模型:
其中,ERit表示环境规制;β3反映了单纯的环境规制对于碳排放强度的影响;β4则是本文关注的重点参数,其表征环境规制作用于资源型产业依赖进而影响碳排放强度的程度。当β4<0 时,意味着环境规制有助于破解资源型产业依赖所引致的“碳诅咒”;反之,则证明环境规制对于“碳诅咒”困境尚未发挥积极作用。
2.2 指标选取
(1)碳排放强度(EC)。考虑到地级市层面的碳排放数据难以直接获取,本文通过收集整理城市能源消费总量来估算煤电、天然气和液化石油气的二氧化碳排放总量。进一步,以城市碳排放总量与实际地区生产总值之比计算城市碳排放强度。
(2)资源型产业依赖(RD)。①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RD1)。资源型产业经济占比直观反映了资源型产业对地区经济发展的贡献度。鉴于城市层面资源型产业增加值数据难以直接获得,本文采用煤炭开采和洗选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黑色金属矿采选业、有色金属矿采选业、非金属矿采选业等组成的采矿业来代表资源性产业,用资源性产业产值与所在省份的地区生产总值之比来表征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由于同一省份地区经济发展和资源禀赋具有稳健的平行趋势和相似特征,因此上述做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②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RD2)。资源型产业对于劳动力素质的要求相对较低,而资源开发、运输、初级加工等工序对于劳动力数量的要求则相对较高,因此资源密集型产业往往也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考虑到就业分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经济部门的发展规模,同样地,本文以资源型产业就业人数占地区就业总人数的比重作为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的替代性指标,用以表征地区资源丰度。
(3)环境规制(ER)。为综合量化城市环境规制强度,本文选取工业SO2去除率、工业COD 去除率、工业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生活污水处理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等指标,对相关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后,采用熵值法计算环境规制强度。
(4)控制变量。经济发展(GDP):采用地区生产总值来测度。经济发展与碳排放之间关系的研究较为丰富,经济发展初期往往有较高的资源开采和使用需求,导致碳排放增加,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二者之间的关系可能逐渐由正向转为负向。相关研究表明,经济发展与碳排放之间的关系并不确定,与当地社会发展情况密切相关[18]。产业结构(IS):采用工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测度。工业部门作为碳排放的重要来源,其在经济结构中的占比越高,碳减排压力就越大[19],但工业占比较高的产业结构同时也具有较大的减排空间和减排潜力,对应的减排量也可能相对较高。城镇化(UB):采用城镇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重来测度。城镇化的推进能够通过经济活动集中、配套基础设施建设等引致能源需求提升,进而可能引发碳排放增加[20]。人口规模(POP):采用地区总人口来测度。居民活动是能源消费的重要来源,人口集聚能够基于居民消费行为和生活能耗显著影响碳排放总量[21]。固定资产投资(IFA):采用地区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来测度。在中国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投资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在影响碳排放的众多因素中,投资带来的项目建设势必会推高二氧化碳排放量,因此可以预期二者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22]。劳动生产率(LP):采用地区生产总值与地区就业总人数的比值来测度。在技术水平不变的情况下,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意味着单位时间内的产出增加,往往通过生产规模扩张导致碳排放增加[23]。对外开放(FDI):采用地区实际利用外资额来测度。对外开放容易引致贸易隐含碳转移和碳泄漏问题[24],同时也能够通过对国外先进清洁技术和环境标准的吸纳和学习来改善当地环境[25],因此对外开放的碳排放效应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能源消费(EC):采用地区能源消费总量测度。能源消费是影响碳排放的决定性因素[26],当能源消费结构相对稳定时,能源消费水平与碳排放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技术进步(TP):采用地区当年专利申请数测度。技术进步一直是学术界探讨的对碳排放产生直接影响的重要因素之一,较多研究认为技术进步既可以驱动经济增长又可以降低碳排放,相反的观点则指出,技术进步会通过提高经济产出而促进碳排放。因此,技术进步对于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效应具有不确定性[27]。
2.3 数据来源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和统计口径的一致性,本文选用2004—2019 年我国271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数据主要来源于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等。本文以2004年为基期,对相关经济指标进行平减处理;同时,对经济发展、人口规模、固定资产投资、对外开放、能源消费、技术进步等总量指标进行对数化处理。相关指标的具体说明见表1。
表1 变量说明
3 实证分析
3.1 基准回归分析
考虑到模型(1)中包含被解释变量的时间滞后项,本文采用两步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SYS-GMM)进行回归分析,并以相关变量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来克服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一方面,普通面板回归可能引致有偏和非一致的回归结果;另一方面,相较于差分GMM 和一步系统GMM,两步系统GMM 在有限样本估计以及序列相关、异方差问题解决等方面更具优越性。为便于对比,本文同时列出OLS、控制时间效应和地区效应的固定效应面板模型以及差分GMM的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显然,兼顾时间滞后性和潜在内生性的模型(5)确实呈现更为优良的统计特征。同时,AR(1)和AR(2)的结果表明模型存在一阶自相关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Sargan检验结果则证明工具变量有效,即模型设定合理,因此在下文的讨论中重点关注模型(5)得到的两步系统GMM结果。
表2 “碳诅咒”存在性检验结果
表2 中模型(5)的结果显示,碳排放强度在时间维度上具有较强的路径依赖特征,其估计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即当期碳排放强度上升能够引致下一期碳排放强度持续走高,存在“滚雪球”效应。资源型产业依赖对于碳排放强度具有显著的促进效应,即我国城市层面存在资源型产业依赖引致的“碳诅咒”效应,假设1 得证。一方面,自然资源禀赋对于当地经济发展往往存在“资源诅咒”效应,劳动力要素、资源要素和资本要素向资源型产业的流入使得制造业部门发展空间被严重挤占,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技术进步,最终导致社会经济发展动力不足;另一方面,以采矿业为代表的资源型产业在资源型地区中所占比重较高,但却长期处于粗放型发展模式,其资源开发活动往往伴随着大规模的环境破坏。同时,资源开采等经济活动在产业链上亦存在较强的延展性,能够推动当地金属冶炼、石油化工、电力等行业快速发展,进而导致资源型地区碳排放总量不断攀升。
从控制变量来看,经济发展对于碳排放强度具有显著的抑制效应,这与我国现阶段经济增长与能源消费和碳排放的脱钩态势密切相关。在可持续发展背景下,传统的粗放型发展模式向绿色集约型发展模式转变,碳排放强度居高不下的局面得以缓解。同样地,产业结构的回归结果为上述结论提供了佐证。以第二产业比重降低所表征的产业结构优化对于碳排放强度存在显著的抑制效应。能源消费作为碳排放的决定性因素,具有显著的碳排放强度促进效应,这一结论基本符合预期。城镇化和人口规模对碳排放强度存在一致的促进效应。一方面,人口规模扩张能够通过居民生活消费、交通运输等途径提高能耗和碳排放;另一方面,城镇化的推进能够吸引大量的农村人口涌入城市,进一步加剧人口规模的碳排放促进效应。同时,城镇化的推进势必加速基础设施建设和工业的发展,进而导致高能耗和高碳排放量的问题。技术进步并未实现降低碳排放强度的预期效果,反而具有较为显著的碳排放强度提升作用。究其原因,相较于投资周期较长、推广和应用周期较长的绿色偏向型技术投资,政府部门往往更倾向于生产型技术投资,进而通过生产规模扩张等诱发“能源回弹”效应。另外,技术进步转化为有效生产力存在明显的时滞性,这也为其尚未有效发挥碳减排效应提供了一定的解释。类似地,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亦存在“能源回弹”效应,通过能源等要素投入的增加扩大生产规模,最终引起碳排放总量增加。对外开放在1%的水平下显著促进碳排放强度的提高,表明我国对外开放过程中仍面临着“污染天堂”效应的现实威胁,部分地区成为高污染、高能耗产业的承接地,导致当地环境趋于恶化。
3.2 稳健性检验
尽管前文采用的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指标能够从经济发展角度对资源丰度予以表征,但考虑到资源型产业同样具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属性,因此本文进一步采用能够从就业分布的角度对资源丰度予以度量的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这一指标作为核心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下页表3 所示。容易看出,表3的估计结果依然能够稳健地支持前文的主要结论。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即较高的资源丰度能够有效推动碳排放强度提高。值得注意的是,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所表征的资源丰度的“碳诅咒”效应强于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所表征的资源丰度的“碳诅咒”效应。究其原因,现阶段地区经济总量的快速增长在一定程度上容易掩盖资源型产业经济规模的变化,弱化“碳诅咒”效应的显著性;反观就业人口规模和分行业就业比重则保持相对稳定,能够更准确地揭示资源型产业依赖的真实现状并对资源丰度予以准确度量,进而佐证并强化“碳诅咒”效应存在这一基本结论。同时,碳排放强度的时间滞后项存在显著的正向路径依赖特征,其他控制变量的估计系数和显著性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保持一致,此处不再赘述。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
4 进一步讨论
4.1 环境规制的“碳诅咒”破解效应检验
前文对“碳诅咒”效应的存在性进行了较为充分的讨论,为考察环境规制是否能够有效破解“碳诅咒”问题,本文在基准回归模型中引入环境规制和环境规制与资源型产业依赖的交互项(ER×RD),以检验假设2的合理性,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表4中模型(1)至模型(3)是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的检验结果,模型(4)是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的检验结果,列(3)和列(4)为本文重点关注的结果。
表4 环境规制破解“碳诅咒”的检验结果
环境规制单方面降低碳排放强度的作用并不显著,但仍呈现了潜在的负向减排效应,通过影响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所表征的资源丰度,其对碳排放强度呈现较为明显的负向影响,有力地证明了环境规制能够破解“碳诅咒”效应的假设2。其原因在于,环境规制的单独减排效果并不稳定,无论是争论不休的“绿色悖论”效应,还是更为直观的“倒逼减排”效应,都未能使学术界对于环境规制的实施效果达成共识,但显而易见的是,环境规制措施所施加的对象的准确选择能够提升其作用的明显程度。
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的检验结果和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的检验结果基本保持一致,进一步验证了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有力地支持了环境规制可以有效破解“碳诅咒”这一假设。资源型产业就业结构的难以调整不仅真实地反映了地区经济发展对于资源禀赋的依赖程度,而且对于环境规制的有效实施造成了较大的阻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环境规制单独减排效果的系数要略大于二者交互项的系数。总体而言,检验结果不仅表明了用工业SO2去除率、工业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等因素综合表征城市环境规制强度的合理性,而且论证了环境规制破解“碳诅咒”效应的现实成效。
4.2 环境规制对“碳诅咒”破解效应的异质性分析
从时间动态异质性特征来看,环境规制对于“碳诅咒”效应的破解效果存在明显差异。由表5 可知,2013 年以前,环境规制对于“碳诅咒”效应具有负向作用,但这种作用并未凸显。《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出台后,得益于国家政策的有力引导,环境规制取得了良好的治理效果,“碳诅咒”困境得以破解,与前文“碳诅咒”效应检验结果不谋而合,多角度佐证了国家环境保护政策的有效性。从城市发展阶段来看,环境规制在“成熟期”和“再生期”作用效果较为显著,其原因在于,环境规制随着城市发展阶段的不同而呈现差异化的实施力度。在城市发展的“成长期”,经济增长是地方政府所追求的主要目标,环境保护并不是必需的诉求;随着资源型城市步入“成熟期”,矿产资源无序开采和污染气体的大量排放造成了环境的严重破坏,此时城市的发展就有了“经济-环境”双重目标的约束,环境规制强度也随之提升,“衰退期”和“再生期”的结果也印证了上述分析的合理性,环境规制对“碳诅咒”的破解效应随着资源型城市的衰退而变得微弱;当资源型城市进入“再生期”时,对应的环境保护手段则因为前期的教训变得不再滞后,“碳诅咒”问题得以较快地缓解。环境规制对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所表征的资源丰度的“碳诅咒”效应的破解效果在各个时期并不明显,这间接支持了前文的研究结论,即环境规制对于已经较为固化的资源型产业就业结构很难形成有效突破。
表5 环境规制破解“碳诅咒”的异质性作用检验结果
5 结论
本文构建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和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双重指标对地区资源丰度予以度量,并基于2004—2019年我国271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样本数据检验“碳诅咒”效应的存在性及其异质性特征;进一步,将环境规制纳入分析框架,重点分析环境规制是否能够有效破解“碳诅咒”困境。研究发现:“碳诅咒”效应在全国各城市层面普遍存在,资源型产业经济依赖与资源型产业就业依赖所表征的资源丰度能够显著提升碳排放强度;从时间维度和城市发展进程来看,城市层面的“碳诅咒”效应随着时间出现渐进弱化的特征,但持续存在于城市发展的各个阶段。环境规制的引入能够有效破解“碳诅咒”效应,且在资源型城市具有良好的实施效果。其中,环境规制对于“成熟期”和“再生期”阶段的城市的“碳诅咒”困境的破解效果尤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