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弦古钢琴发展历史与形制变革考（上）

高海翔 刘文荣

摘要：击弦古钢琴（Clavichord）和拨弦古钢琴（Harpsichord）因为与钢琴（Forte piano）结构类似、演奏方式类似，被普遍认为是钢琴的早期形态，但击弦古钢琴和拨弦古钢琴在结构、工作原理等方面与钢琴是存在很大不同的。本文聚焦于击弦古钢琴，采用音乐图像研究、文献梳理等研究方法，梳理其发展的历史，探究其形制的变革，最后进一步讨论对古乐器的保护与传承。

关键词：击弦古钢琴  乐器形制  乐器历史  音乐图像

击弦古钢琴（Clavichord）在一般情况下，常被认为是钢琴（Forte piano）的早期形态，这一观点主要基于以下几点原因形成：第一，根据“霍-萨分类法”击弦古钢琴与钢琴均为键盘类乐器； 第二，击弦古钢琴与钢琴的发音原理均为激勵体撞击琴弦，使琴弦振动从而发出声音；第三，击弦古钢琴与钢琴的演奏方法类似，一般情况下均为演奏者坐姿以手指按压琴键进行演奏；第四，击弦古钢琴与钢琴的形制类似，击弦古钢琴与卧式钢琴（Grand piano）的弦列均为水平放置，击弦装置垂直运动击打琴弦。但是，笔者认为在专业的乐器研究视角下，击弦古钢琴应当与钢琴作出明确区分，作为一件独立的乐器被研究，原因如下：第一，击弦古钢琴的出现时间早，最早的击弦古钢琴可以追溯到15世纪；第二，击弦古钢琴的击弦机构与钢琴有很大不同，钢琴多用弦槌击弦，击弦古钢琴则是通过切片（Tangent）击弦；第三，击弦古钢琴的止音系统只有一根呢带构成；第四，在演奏技法上，击弦古钢琴与钢琴也存在较大差别。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击弦古钢琴因为其独特构造与演奏技法，是可以作为一件独立的乐器去被研究讨论的。

针对击弦古钢琴历史与形制的研究成果主要为英文文献，例如 Brauchli， B.所著的《The Clavichord》一书，Alfred·James·Hipkins所著的《A description and history of the pianoforte and of the older keyboard stringed instruments》一书等。本文以击弦古钢琴的历史为纲，从发展历史、形制与构造等方面对击弦古钢琴进行相对全面的研究。

一、早期的击弦古钢琴（15世纪～16世纪初）

（一）早期击弦古钢琴的音乐图像

对击弦古钢琴（Clavichord）的最早记载出现在Eberhard Von Cersne于1404年所著的《Der Minne Regel》中，其文中出现了“clavicordium”一词，同时出现的还有“monocordium”“Schachbrett”“clavicymbalum”等词[1]，这些词汇均为德语中的乐器名称。Clavicordium为击弦古钢琴之意，其中clavi源于拉丁语词汇“clavis”，意为“杆，琴键”；cordium源于拉丁语词汇“chorda”，意为“弦类乐器”。

对早期击弦古钢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现存音乐图像的研究，原因是击弦古钢琴多以木质材料为主要制作材料，导致其可保存的时间有限，所以流传至后世的击弦古钢琴数量极少。但在许多绘画、雕刻、手稿中有大量以击弦古钢琴为蓝本创作的作品与图像，对研究击弦古钢琴的发展历程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以宗教为创作题材的艺术作品是15世纪音乐图像的主要类型，在许多西方国家教堂的天花板、门廊以及圆柱上的雕刻作品、彩色玻璃、教堂墙壁上的绘画作品，以及宗教书籍上的插图。其中有许多对于击弦古钢琴形制的记录，譬如英国沃里克郡的圣玛丽大教堂（St Marys Church，Warwick，UK）的彩色玻璃（图1）、法国巴黎图书馆馆藏的《组装击弦古钢琴》（Compositio Clavicordi）手稿（图2）等作品中都出现了击弦古钢琴的图像。

从早期对于击弦古钢琴的音乐图像记载来看，我们可以发现早期的击弦古钢琴有两个显著特点。第一是整体的尺寸与质量小，从图像中我们可以发现绝大部分的击弦古钢琴演奏者都可以通过手将乐器托起同时进行演奏，可见其尺寸不大并且质量较轻。第二是演奏方式，演奏者可以一只手将乐器托起，另一只手进行演奏；也可以将乐器置于某处，然后用双手进行演奏。

笔者认为，通过上述两个特点以及其他相关线索，可以分析出击弦古钢琴在其发展初期的使用场景与主要作用。首先，击弦古钢琴的音乐图像大都发现于教堂或与宗教活动相关的记载中，所以可以推断在击弦古钢琴的发展初期，其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在宗教活动或与宗教活动相关的场景中被使用。第二，从现存的音乐图像中我们不难发现击弦古钢琴通常都是与其他乐器一起出现的，同时还有天使等宗教形象在图像的中心作歌唱状，所以可以得出击弦古钢琴在其发展初期基本都作为乐队中的伴奏乐器出现。

（二）早期击弦古钢琴的构造

击弦古钢琴的构造相对简单，其键盘击弦机构如下图所示（图3），其主要有键杆、键皮、中档、平衡销、切片、后档、滑片、滑轨构成。击弦古钢琴的与现代钢琴相比运动原理也十分简单，演奏者通过按压琴键前段，键杆作为杠杆以中档与平衡销为支点，将切片抬起从而撞击琴弦，使琴弦发生震动。滑片与滑轨起到对键盘运动方向的限制作用，同时在滑轨的上端一般都覆盖有一层薄木板，起到了对滑片运动幅度的限制作用，这样就可以使琴键进行相对垂直的上下运动。

对早期击弦古钢琴构造的研究，主要依靠留存的手稿或文献记载内容。在Arnaut de Zwolle的手稿中有一份记录了击弦古钢琴切片与弦之间的位置关系（图4），从此份手稿中我们可以看出在击弦古钢琴的发展初期，其特殊的弦列与击弦点配置。

早期的击弦古钢琴大都是采用了多个切片击打同一根弦的设计，常见的有双振型（Double fretted）与三振型（Triple fretted）。Arnaut de Zwolle所绘制的手稿可见部分琴弦上分布有四个切片击弦点，这与后世常见的双振型与三振型的击弦古钢琴都存在一定差异，但其设计思路与运行原理都大致相同。击弦古钢琴采用这样特殊的击弦点设计，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第一，在15世纪至16世纪这段时间中，大部分的琴弦都采用动物的肠或植物的纤维制成。根据当时欧洲的科技水准推断，加工琴弦的成本是比较大的。击弦古钢琴所需要的琴弦数量多，为了降低成本所以才采用了这种一组弦上有多个击弦点的设计。

第二，虽然早期的琴弦均采用动植物材料制成，琴弦的弦张力较小，但十数根琴弦张挂到相应的音高时，仍会产生较大的弦张力。适当的减少弦列数量，可以减少乐器本体所需要承受的张力，减小乐器的加工难度，增加乐器的使用寿命。

第三，击弦古钢琴与现代钢琴相比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击弦古钢琴的便携性。从现存的手稿与音乐图像来看，早期击弦古钢琴的大小是可以让人携带的，这种击弦点设计可以尽可能地将乐器的大小与质量减小。

第四，击弦古钢琴的击弦点设计，会使得在同一根弦上的切片没有办法同时生效。例如将C、C#、D三个音的切片设置在同一组弦上，在演奏C时，C#与D的切片即使撞击琴弦也无法使琴弦产生相应的音高。但是早期的西方音乐非常注重声音与声音之间的协和性，较少会出现不和谐的和声，所以击弦古钢琴大都为两到三个切片共用一组弦，可以构成的音程大都为小二或大二度，对于早期的音乐创作来说影响是较小的。即使是如Arnaut de Zwolle手稿中所记载的，四个切片共用一组弦，也只会影响到部分小三度音程的演奏。

早期击弦古钢琴的键盘击弦机械与弦列设计是非常智慧的。其既保证了乐器的演奏性能；又将乐器设计得尽可能简单以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乐器的便携性。但这样的设计也使得击弦古钢琴在音乐的表现力上存在着天生的短板，譬如音量较小，触键手感没有办法调整等等。

综上所述，早期的击弦古钢琴是一种小型的演奏乐器，可以满足当时音乐演奏者日常练习、音乐创作与小范围演奏音乐的需求。

二、发展期的击弦古钢琴（16世纪）

在16世纪，击弦古钢琴的形制产生了一些变化，其在演奏性能方面也有了一些突破，所以在这里称其为击弦古钢琴的发展期。对发展期击弦古钢琴的研究主要从音乐图像与现存文物两方面内容出发。

（一）发展期击弦古钢琴的音乐图像

在16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影响在整个欧洲扩散开来，音乐、美术、哲学方面都有长足的发展。也正是这段时期，有许多经典的美术作品被创作出来并流传至今，而这些美术作品中也记录了大量击弦古钢琴的音乐图像。

Gaspar Vaz是16世纪上半叶的葡萄牙画家，这位画家在葡萄牙北部的圣若昂德塔鲁卡修道院（Monastery Church of Sao Joao de Tarouca）创作了一批以宗教故事为题材的画作。其中一幅《圣女孩童座像图》（《Virgin with Childon the Throne》中出现了一名乐师弹奏击弦古钢琴的图像（图5），从图中可见击弦古钢琴仍如之前一样，是将琴放在某处进行弹奏。

在16世纪初活跃的画家团体Master of the Female Half-Lengths创作出了一系列以女性为主体的半身肖像画，其中一幅《携击弦古钢琴的年轻女人》（《Young Woman Carrying a Clavichord》）描绘了一名年轻女性将击弦古钢琴抱在怀中的画面（图6），从图中可以发现击弦古钢琴是一件相对便携的乐器。

（二）现存乐器文物

击弦古钢琴作为一种木质材料的乐器，其留存的难度是相对较大的，因为木质材料存在易损坏、易腐烂、易虫蛀等特点，所以只有极少量的击弦古钢琴留存了下来并被收藏在各地的博物馆中。

在法国巴黎音乐博物馆的馆藏乐器中，有一件在16世纪由意大利制琴师制作的击弦古钢琴（图7）。其整体呈近似梯形的多边形，没有琴盖。键盘伸出琴体，键杆只有一处弯折。由50个琴键组成并有类似现代钢琴的琴键排布，音域达到了四个八度。琴弦为斜拉式张挂，有“S”型的琴码并有一个雕花装饰的出音孔。

在莱比锡大学的博物馆藏有一件16世纪的击弦古钢琴（图8）。其呈矩形，没有琴盖。键盘伸出琴体，部分键杆都有两处弯折，中央音区与最高音区有一处弯折或没有弯折。由45个琴键组成类似现代钢琴的键盘排布，音域有三个半八度。琴弦为直拉式张挂，琴码呈分段式的条型弦码并有一个雕花装饰的出音孔。在共鸣箱上方还有两根木质的横杆，起到支撑琴体的作用。

从上述的音乐图像和两件具有一定代表性的16世纪击弦古钢琴身上，我们通过对比研究的方法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第一，在16世紀，击弦古钢琴仍然是作为一种小型的键盘乐器被演奏者使用。

第二，16世纪的击弦古钢琴主要有多边形击弦古钢琴和矩形击弦古钢琴两类，这两类击弦古钢琴的形制区别主要是因为其琴弦张挂的方式存在不同。多边形击弦古钢琴多采用斜拉式的张弦方法，矩形击弦古钢琴则多采用直拉式的张弦方法。

第三，16世纪的击弦古钢琴已经具有两种琴码，一种为“S”型琴码，另一种为分段的条型琴码。

第四，击弦古钢琴作为出现时期最早的键盘击弦乐器之一，其所使用的张弦方式与琴码形制已经可以被看作是现代钢琴早期所采用的直排式弦列与分段排列式弦列的雏形。

第五，16世纪的击弦古钢琴已经有了相对固定的结构，主要包括共鸣箱、键盘、张弦系统三大部分。

参考文献：

[1]Brauchli B . The clavichord[M]. New York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2]Brauchli B . The clavichord[M]. New York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