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游民”的逐心之恋
2023-07-06不倒翁
不倒翁
随着网络的日新月异,“数字游民”悄然兴起。只要有网络,他们不用再挤车上班,熬点下班,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喜欢的地方完成工作。
来自江苏省苏州市的师其是“数字游民”的簇拥者,她敢于突破边界,坚信人生就像自由潜,没有边界,却一度被身边的人嗤之以鼻。
直到她遇见了同是“数字游民”周放,他们一起谱写了一曲游侠之恋……
社牛女遇上社恐男
2021年4月19日,云南省大理市三月街赛马大会,骑手英姿飒爽,骏马扬蹄驰骋,场面恢宏壮观。观众席上,师其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紧盯着赛场,激动呐喊,赫然成了整场最喧闹的人。
彼时,周放正坐在她的前面,师其一浪高过一浪的女高音,让他的耳朵开始轰鸣,大脑神经也跟着刺痛。他本不想发声,但憋了许久,无奈地侧身转头问:“美女,小点声可以吗?”
师其看向周放,一对内双眼被黑眼圈环绕着,皮肤惨白,满脸的亚健康。师其瞪了他一眼,不肯认输地怼道:“怕吵,看什么比赛?”
正在这时,赛场上有骑手一跃而起,在空中留下一个360度旋转,再次点燃了师其的沸点,她又尖叫起来。周放无奈,起身准备离开,却没想到,眼前突然一黑,顿时跌倒在地,师其也被吓傻了。
师其,时年24岁,江苏省苏州市人。她为人热情,是个自来熟,朋友说她有社交悍匪的气质。来大理之前,她是一名网络编辑,兼职写小说。按说这个职业时间自由,但老板讲究团队协作,每天必须按时到岗,加班比加餐来得频繁,让师其的写作灵感常常归零,她开始向往时空自由。
后来,她在网络上看到了“数字游民”。“数字游民”是互联网普及之后兴起的一种全新的工作方式,他们可以通过互联网远程工作方式获得收入,在全世界任何地點一边工作,一边游玩。这对师其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师其瞒着家人辞了职,带着她为数不多的存款和一个成为游牧作家的梦想,踏上了征程,大理就是她的第一站。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开场就陷入了人命关天的境地。
在大理第二人民医院,经过抢救的周放终于醒了过来。师其满脸兴奋地拽着周放的胳膊,吐槽道:“不得不说,你弱爆了,吵个架都能晕倒。”周放对师其的热情有些不适,尴尬地把手抽了出来。
师其对他的冷若冰霜嗤之以鼻,但出于责任心,她还是留下来照顾周放。她充分发挥她的社牛体质,很快就将周放了解到底朝天。
周放,时年27岁,上海人。周放曾在上海一个大厂做程序员,由于压力大,长期精神紧绷,他竟患上了间歇性耳鸣的毛病。医生说,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舒缓精神来释压。于是,半年前,周放辞掉了程序员工作,开始过起了“数字游民”的生活,有空就接一些私活,因为常熬夜,身体始终处于亚健康的状态,才会突然因低血糖晕倒。
师其的眼神一下被点亮。她刚刚到大理,人生地不熟,难免感到落寞。更何况,身边的人都不理解她,纷纷指责她特立独行,她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她决定攀上周放这棵大树。
周放出院时,为了感激师其,引荐她住进了大理的一个小乡村,那里的年轻人大多是“数字游民”。师其感觉那里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就这样,师其愉快地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她每天早上7点起床,做瑜伽,然后倒上一杯黑咖啡,上午9点开始码字。这样的日子不用挤地铁,不用打卡,可以午睡,喝下午茶,没有老板盯着你,极其惬意。
师其发现,周放常常一个人坐在洱海边看书,或者看海,可以安静到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师其觉得他形单影只,异常孤独,一点都没有现代年轻人的活力。有空时,师其就去和周放聊聊天,但很快,周放就把天聊死了。
那天,师其的电脑出现故障,半天都开不了机,她想都没想就带着电脑去求助周放,结果发现,下午1点多,周放竟在床上蒙头大睡。他被师其自带混响的说话声吵醒,勉强挣扎起来,顶着鸡窝头,帮师其修电脑。周放修电脑时,师其一直喋喋不休:“你怎么这个点还在睡觉啊?”“啧啧,你这日子过得也太不健康了吧,我跟你说,你得跟我学学,别熬夜,要是年纪轻轻就猝死他乡,太不划算了。”
十分钟后,周放修好了电脑,连拖带拽地将师其送走,也将她的声音隔绝在世界之外,然后扑倒在床上。直到晚上7点,他才走出房门觅食,解决一天的温饱。这样的生活让师其看了直摇头,她竟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想要解救他人的使命。好为人师的师其常拉着周放做瑜伽,周放身体僵硬,一个下犬式,直接趴在地上。她又带着周放去环海慢跑,可周放都很抗拒,嚷嚷着:“大姐,你放过我吧。”
游牧路上邂逅爱情
可师其锲而不舍。这天早上,师其去喊周放出门跑步,周放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他以为不出声,师其就会放弃,却没想到师其竟找来房东和开锁师傅。头脑昏沉的周放,看见师其破门而入,莫名火大:“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来管我吗?”
师其的好心被周放践踏,她又委屈又气愤,嚷着说:“我还不是怕你那随时晕倒的毛病犯了没人知道,你不领情就算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原来,师其上次被周放着实吓到了,见他一直不应声,以为他出了意外,所以才慌张失措和房东商量后,找了开锁师傅。周放一下子清醒过来,再无睡意,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又不好意思去道歉,内心很是纠结。师其说到做到,没有再出现。没有了她的打扰,周放反而有些失落。他突然很怀念师其在身边喋喋不休的感觉,很想跟师其和好。周放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决定跟师其道歉。他在民宿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找到了师其。
周放径直走过去,把电脑摊开在师其面前,让师其点击播放视频。师其点开之后,发现视频里,竟然出现一个低眉顺目的男人,对着她拱手请罪,屏幕上还闪现一行字:“对不起,我来负荆请罪!”
师其这才知道,周放为了道歉,特意写了个程序,忍不住哈哈大笑。周放也跟着傻傻地笑。
见周放态度诚恳,师其原谅了他。之后的日子,他们一起跑步,一起健身,一起去公共办公空间工作。在师其的监督下,周放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有了很大的好转,他们彼此之间也越来越有默契。不知何时,周放已经越来越习惯身边有个师其,她爱热闹,喜欢喋喋不休,总是拉着他往人群中跑,他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慢慢发现了师其身上的闪光点,觉得她阳光积极,似乎任何事情都打不倒她。
有一次,周放骑车时被一辆宝马车蹭到,好在没有受伤,周放准备各走各路。没想到,宝马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嚷嚷着周放把她的车漆刮掉了,要求周放赔偿。周放很怕与人纠缠不休,也吵不过那个女人,最后想要赔钱了事。当时,是师其挺身而出,怒怼对方车主,最后,车主意识到是自己的责任,灰溜溜地走了。那一天,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师其身上,她就像是正义女神降临,一点点俘获了周放的心。那是一段快乐而惬意的时光,师其随心所欲惯了,不懂得规划,存款很快就所剩无几,陷入了经济危机。感受到生活压力的师其,开始节衣缩食,她把奶茶换成了泡面,也不再嚷嚷着出去玩,整天窝在房间里码字。
创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温饱却是。师其开始了打短工的生活。她在附近的健身房做兼职,在短视频平台做兼职模特,每天早出晚归,累得只能瘫在床上。有时候,她也想立马收拾行李,放弃游牧生活,但缓过来之后,她又有了斗志,对那个遇到困难就退缩的自己嗤之以鼻。
周放觉察出了师其的异常,问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师其认定周放跟自己一样穷,只说:“我是出去积累素材,找灵感。”周放并没全信。有一次,他装作出门散步,故意跟着师其,竟意外看到师其顶着大太阳在发瑜伽馆的传单。他躲在角落里搓手,踱步,纠结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帮师其发传单。
还有一次,他陪师其去拍短视频,提供技术支持。没想到,在拍摄现场,一组水下拍摄,师其被要求一次又一次的下潜,反复呛水,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周放看得心疼不已,他不顾导演和工作人员的劝阻,抱起了浑身颤抖的师其说:“不拍了,回家。”师其蜷缩在他的怀里,很冷,心却很暖。她没想到这个社恐分子还是个暖男。
回去之后,周放给师其裹上厚厚的被子,心疼地说:“我已经付了房租,填满了你的冰箱,以后,你需要钱,可以跟我说,我养你啊。”师其愣了半天,看到周放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有些语无伦次地发问:“你这是表白吗?你养我?我很难养的!”见周放手足无措地挠着头,师其一脸了然,嚷嚷着说:“你为什么要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表白啊,连束花都没有,太惨了。”
好在恋爱后的日子快乐而充实,没多久,他们又开始了“数字游民”的下一站——海南。据说,那里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字游民”。他们像经营一家公司一样,规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师其很自然地和其他“数字游民”成了朋友。清晨,师其会带着周放和他们一起晨跑,悠闲地享受早餐,然后,各自开始一天的工作。夜晚,还可以跟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分享趣闻。
不仅如此,师其在跟很多“数字游民”交流后发现,这群人很有趣,他们有的拿着一线城市的薪水,实现地理套现,等到厌倦了,又会去到下一个地方;也有一些人会因为经济压力,选择中途放弃,师其对此也是感慨万千。
逐心之恋险象环生
2023年2月25日,周放和师其手牵着手坐上了飞往泰国清迈的飞机。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噩梦。到达清迈的第二天,他们租了一辆摩托车,在郊外的道路上奔驰着。然而,砰的一声,摩托车爆胎。周放蹲在地上修了很久,但摩托车不是电脑,他没有修好。天色已晚,有一辆皮卡车驶来,他们想搭车回去,交涉之后,司机答应送他们回去。上车后,他们发现,车上还有几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姑娘,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说话粗声粗气,主动提醒他们到了,让他们一起下车同行。
下车后,周放去路边小店买水。就在他离开后,大胡子突然一把捂住了师其的嘴,几个男人也开始动手拖拽。师其挣扎着,拼命地叫喊:“周放救我,救我……”却被人捂住了嘴,再次拖到了车上。
上车前,师其分明看到周放看向自己所在的方位,却吓得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他逃跑的背影让师其陷入了绝望……
那群人在周放离开后,重新驾驶车辆,他们将师其的手机和贵重物品都抢了去,在一个路口将她推下了车。师其忍着身上的疼痛找到路边的居民,让他们帮忙报警。警方给她做完笔录之后,根据她的描述告诉她,那些人专门靠抢劫为生,经常出现在这一地带,让师其不要独自行动,记得要和人结伴而行。之后,师其向警方的人借了手机,想打电话给周放,但周放一直没接。
师其不甘心,决定回到住处等,可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看到周放回来。师其终于意识到,周放是真的弃她而去。这种危急关头独自逃走,算什么爱?
经历了这一次,师其意识到“数字游民”的安全系数根本就没有保障,就连爱情都不靠谱,整个人心灰意冷。最后,她在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伤心地回到了北京。
回北京后,师其一头埋进了写作当中。“数字游民”的生活让她时常感觉不真实,也常常会在噩梦中醒来。以前的朋友听说她回来了,拉着她去什刹海的酒吧喝酒,吐槽压力山大,很想跟她去旅行。也有亲戚说:“做什么‘数字游民,跟街溜子没什么区别的。脚踏实地,多好!”
师其猛灌起酒来,她感觉自己喝醉了,一直在吐,她想起周放,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师其没有想到,周放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还穿着他那件领口开裂的衣服,他瘦了,瘦成一根竹竿;也黑了,黑得像非洲难民。周放想拥抱师其,师其用力地挣脱,质问他为什么抛下她。周放摇着头说:“我没有。”
原来,那天周放买水回来,隐约听见了师其的呼救声,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后来,他碰到一起坐皮卡车的姑娘。姑娘告诉周放,师其被几个人拉走了,并且给他指了方向。周放当时非常紧张,他一紧张,间歇性耳鸣的毛病又犯了,只知道顺着那个女人指的方向找去。
一路上,他慌张地四处寻找师其,没想到遇到几个骗子,他们称带周放报警,一起去找师其,最后,却骗走了周放的手机和护照等证件。最后,周放因为一天没有进食,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晕厥了过去,直到几个过路的华人救了他,将昏迷的他送进了医院。
等他从医院出来,回到民宿时,才发现师其已经离开,他从其他“数字游民”那里听说了师其的遭遇,又心疼又着急。他给师其打电话,可手机一直显示关机。他当即就想回国,可补办护照耽误了时间。
真相大白后,师其望着周放,心中涌起一阵心酸,扑进周放的怀里,哭着说:“我还以为你逃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吓死了……”
这次清迈的凶险经历,让周放和师其都陷入对“数字游民”的深思。他们将“数字游民”的计划搁置,师其注册了自己的自媒体平台,把这段经历写进了公号,呼吁其他“数字游民”注意安全。
渐渐地,文字的力量和慰藉让她从那段伤痛中走出。可师其没有想到的是,周放却一直活在阴影里。他总是从噩梦中惊醒,耳鸣症也频繁发作,总是一个人呆坐着什么也不想干。
周放的状态,让师其心急如焚,她托朋友联系到一位心理专家,陪周放接受心理治疗。她一遍一遍告诉周放:“那次的事故不怪你,我也并沒有遭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那只是意外。”
为了让周放走出阴影,师其结合专家对“数字游民”的建议,撰写了长达十几页的“数字游民”安全指南。她对周放说:“以后,我们提前做好功课,制订安全计划,绝不会重蹈覆辙。”
2023年4月,他们决定结婚,没有婚房,也没有固定居所。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选择继续“数字游民”的生活,像候鸟一样,只迁徙栖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谱一曲“数字游民”恋歌……
编辑/包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