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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囚笼”逆天操作:富二代提刀抢银行

2023-07-05易墨

知音(月末版) 2023年4期
关键词:储蓄所囚笼儿子

易墨

20年前,一家银行遭遇抢劫:一名劫匪手持水果刀,众目睽睽之下,闯进储蓄所,抢走现金10万元后逃离。在警方的不懈追查下,2022年8月中旬,此案宣告破获。令人震惊的是,犯罪嫌疑人黄佳豪作案当年,是一名生活优裕、新婚燕尔且即将当爸爸的富二代;落网时,是一名事业有成的商界才俊。而他提刀抢劫银行的动机,令人咂舌……

提刀抢劫!富二代逆天操作逃离“囚笼”

“爸,地板和墙面的材料就用大理石吧,天然石材纹理自然大气,我喜欢这种轻奢风格。”“什么轻奢不轻奢呀?要么豪华,要么简约,其他都流于平庸。”在商量黄佳豪婚房的装修事宜时,他的意见刚出口,立马就被父亲黄远铭否定了。黄佳豪还想争辩什么,但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黄佳豪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黄佳豪是黄远铭的独子。当市场经济的大潮汹涌而至时,原本在一家小公司当工人的黄远铭和妻子双双辞职下海。经过数年打拼,渐渐小有所成。

由于一心忙于事业,他们忽略了对儿子学习的关注。黄佳豪的学习成绩一般,但对机械设计情有独钟,家里的电器常被他拿来练手。高考填报志愿时,黄佳豪想选机械制造方面的专业,但父亲却觉得市场营销将来更吃香,便强令儿子按他的想法填报了志愿。高考时,黄佳豪发挥一般,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专院校。入校后,黄佳豪瞒着父亲,悄悄调剂到了机械设计专业,并计划着毕业之后到制造装备类的公司当工程师,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可毕业之后,黄佳豪还没来得及向外投送简历,黃远铭便将儿子叫到面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你先到爸的公司跑市场,积累经验后,爸给你投资,你做项目,开公司。”黄佳豪鼓起勇气说:“爸,我就想当一名工程师。”“当什么工程师?爸要是没能力帮你,也就罢了。现在是爸带你入门,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坐享其成,却在这里叽叽歪歪。”

面对父亲的威严,黄佳豪感觉自己的反抗那么无力。他只好在父亲的公司先待着,但工作起来没有激情,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2001年,黄远铭的一位朋友,听说黄佳豪没有女朋友,便给他介绍了在科技公司上班的成敏。见过面后,黄佳豪对成敏没啥感觉,但黄远铭却觉得这个姑娘稳重老成,将来是个会持家的好儿媳,便极力要求儿子主动一点。见黄佳豪无动于衷,黄远铭敲打他:“凭你那点业绩,在上海一辈子也别想买房,还得靠我。你要是不听老爸的,这房子老爸就不给你买了,你将来自己租房去!”

这话算是戳到了黄佳豪的痛处。虽然做市场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但换岗换公司他既缺少勇气,也暂时没有那个能力。黄佳豪不得不再次妥协。此后,在新房的选址、婚房的装修等方面,没有一处不体现出黄远铭的“威权”。黄佳豪想买江景房,白天忙碌一天,晚上回家后,可以从窗户看看江边的风景。黄远铭断然否定儿子的想法:“应选人流车流量大的地段,商机多潜力大。”装修上,黄佳豪想按自己的意见来,也被父亲断然否定。黄佳豪的内心在疯狂呐喊:“爸,这房子是我和我老婆住,不是您住啊!连装修风格这样的事,您都要干涉。您能让我做一次自己的主吗?一次也行!”

2002年初,黄佳豪和成敏结婚,并搬进了婚房。婚后,黄佳豪提出自己创业。黄远铭觉得儿子也锻炼得差不多了,就批准了他独立门户的要求。婚后一个月,成敏便怀上了身孕。黄远铭和老伴知道后欣喜不已,黄佳豪却没有半点要当爸的喜悦。

2002年7月底的一天,在外面办完公司的一些事务之后,黄佳豪准备回家。路过一家储蓄所时,看看天色尚早,黄佳豪便走了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心仪的邮票。除了机械设计,集邮是他的第二大爱好。

在储蓄所营业厅内闲逛时,黄佳豪发现,储蓄所放钱的地方开了一个很大的窗口,可以直达柜台里面。营业厅里,连保安也没有。“这家储蓄所领导的心也太大了,这么明显的安全漏洞都没发现。”黄佳豪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现在黄佳豪的脑海里:“这些钱既然这样摆放着,不如让我进去抢了吧。”

这一念头出现后,黄佳豪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我这样一个对父亲逆来顺受的乖儿子去抢银行,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总之,闹点动静,来点刺激,胜过在被人设计好的轨道上混吃等死。”

第二天上午,黄佳豪再次来到储蓄所。他环顾了一周,观察储蓄所里的情况。中午,黄佳豪正式付诸行动。当时,黄佳豪口袋里装着一把水果刀。他前往柜台假意办理储蓄登记,而后突然从“包裹收发”的窗口翻入柜台内,抽出水果刀逼退营业员,劫得10万元现金后,迅速逃离。

警方接到报警后,几分钟内就赶到了案发地点。根据储蓄所监控录像提供的嫌疑人截图,警方确定犯罪嫌疑人的身高和年龄范围,随后发布了通缉令。

就在警方紧锣密鼓地展开调查时,抢钱得手的黄佳豪,却径自回到了家中。他将钱藏在一个妻子不易察觉的地方,而后和她共进午餐。下午,又像往常一样,和一帮哥们到位于家附近的足球场踢球。

整整一天,黄佳豪的情绪都处于亢奋状态:“总算按自己的意愿做了一次事情,爽!”

黄佳豪抢劫得手后的第二天,警方的通缉令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黄佳豪所在小区的宣传栏、楼栋墙壁上也不例外。黄远铭夫妇和怀孕待产的成敏都看到了。原本住在另外小区的黄远铭,带着老伴来到了儿子家中。黄佳豪下班后,刚进家门,便受到了父母和妻子的质问:“你看到门外墙上到处张贴的通缉令没有?我们怎么感觉那个人是你呀?”黄佳豪双手一摊,说:“我看到啦。社会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认定是我呢?”

黄佳豪说得头头是道,神色淡定自如,看不出半点异样。父母和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晚,妻子早早进入了梦乡,黄佳豪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街头巷尾那一张张通缉令,让他终于从报复父亲成功的快感和亢奋中冷静下来:“我都干了什么呀?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

睡不着的黄佳豪悄悄地起床,在电脑上通过搜索网站,查询抢劫方面的法律知识。结果赫然显示:抢劫银行是重罪,会被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死刑!黄佳豪冷汗涔涔,夜不能寐……

浪迹天涯:困窘尽头方知父爱深沉

接下来的两三天,黄佳豪每天心神不定,做事情丢三落四,和此前的敏捷判若两人。有个生意上的朋友找他借钱,他也没有多问,从藏在家中的赃款中拿出4万借给了朋友。好在那段时间,妻子因为即将临盆,观察力也退化了很多,没有感觉出丈夫的异样。

抢劫之后的第四天,黄佳豪正走在下班路上,迎面走来两个民警,黄佳豪感觉血都要凝固。好在当天太阳大,他戴着墨镜和太阳帽,有效地遮挡了他的容貌和慌亂的眼神。另外,民警显然也不是冲着黄佳豪来的。但这次“邂逅”还是给了黄佳豪巨大的震撼。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后,黄佳豪思忖再三,决定暂时离开上海,避避风头。

当晚,黄佳豪将剩余的6万元赃款取出来之后,揣了2万元进腰包,将剩下的4万元递给妻子,说:“这是最近一单生意赚的钱,你拿着。爸当时帮我们装修房子,还有一点尾款没有和装修队结。你拿这钱和人家把账结清。我明天要去重庆。那边有个项目出了问题,必须要我这个大股东去解决。来不及跟爸妈说了,你到时帮我转告吧。”

成敏皱着眉头说:“你要去多久?我快生了。”黄佳豪眼里闪过的一丝愧疚,稍纵即逝,他安抚妻子说:“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但如果顺利,应该会在孩子出生前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的。”

妻子是个贤惠本分的女人,丈夫出差是为生意上的事情,她也不便阻拦,只好同意。

和妻子告别后,黄佳豪先坐大巴到江苏南京,再转火车到安徽,最后坐飞机到重庆。之所以如此选择,是担心机场和火车站安检严,怕被安检人员认出身份。好在通缉令上的照片像素低,又是侧面照,而长途汽车站当年也没有安检员,他就这样一路辗转逃到了重庆。

来到重庆后,他不敢住酒店,而是在城中村租了间民房。房东要他提供身份证,他谎称不慎丢失,正在申请补办。房东见他穿得体面,人也周正,房费一交就是一年,也就没有计较。

黄佳豪所说的重庆项目根本不存在,他每天外出时,都会戴上帽子和墨镜,随便逛逛,下班时间又回出租屋。在报摊点上,关于上海银行抢劫案的消息仍在更新中。黄佳豪瞥一眼标题,内心就狂跳不已,然后假装淡定,快步走开。

其间,黄远铭打来电话,问儿子项目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要不要他过来。黄佳豪赶紧说:“不用,我一个人能处理好。”黄远铭半信半疑,但他在上海也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分身乏术,只好强调:“你别乱来!你要敢惹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9月中旬,黄佳豪接到妻子的电话:“佳豪,你事情处理好没?我再过几天就要生了。这段时间,一直是我爸妈在照顾我。他们年龄大了,身体吃不消。”媒体上关于上海银行抢劫案的消息时不时地出现,他哪敢回沪?

“再等等吧,事情有点复杂,可能要打官司……”黄佳豪无比心虚,只能找各种理由搪塞。

十几天后,成敏在父母和公婆的陪护下在医院下生下了儿子。黄远铭打电话给黄佳豪:“你儿子出生了,你听听他的声音。”黄远铭手机贴近孙子的嘴边。听到儿子哇哇的哭声,黄佳豪的眼泪狂流,他哽咽着对父亲说:“爸,我这边的事情确实有点麻烦,成敏和孩子交给您和妈了。”黄远铭说:“限你在我孙子满月前回来,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几个月后,黄佳豪身上的钱便花得所剩无几。父亲又是那样一个绝情的态度和强势的脾气,黄佳豪不敢向他开口要钱,只好自己解决生活费问题。

黄佳豪尝试着找到装备制造类的公司当工程师,也真的如愿在一家中型公司当上了技术员。但干了几个月后,黄佳豪就发现,自己整天与钢铁、零件这些枯燥的东西打交道,无聊透顶。而且,不能出现一点失误。有一次,他在打磨一个零件时,出了点小小的纰漏,被质量员发现后上报公司,公司将他当月的绩效奖全部扣除,相当于他一个月收入的三分之二。

黄佳豪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他一气之下,就从公司辞了职。此后两年多时间里,黄佳豪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每份工作都只能勉强干几个月。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收入极不稳定。

2004年底,黄佳豪的经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偏偏此时,他接到了成敏离婚的通牒:“姓黄的,儿子出生你不回来,儿子周岁你也不在场,哪有你这样当爸的?你再不回来,我就和你离婚。”黄佳豪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挂掉了。

成敏虽然温柔贤淑,但做事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给黄佳豪下完通牒后的第十天,她就到相关部门办了和他的离婚手续。

当晚,黄佳豪忍不住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黄远铭也知道了儿子儿媳离婚的事,他骂儿子:“你这个逆子!好好的家不待,跑到重庆。好好的太太不珍惜,非闹到离婚的下场。你是哪根筋出错了,啊?赶紧回上海!”

父亲的语气依然充满了“霸气”,但这一次,黄佳豪不仅不反感,反而感觉到了浓浓的温情。挂断电话,他躲到一个僻静处哭了一场。

2005年上半年,离家近3年的黄佳豪带着被社会毒打的沮丧,回到了家。此时,虽然警方仍未放弃对当年银行劫案的追查,但此案渐渐被淹没在层出不穷的新闻热点中,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履薄冰:谁解深夜里那颗恐惧的心

回家之后,黄佳豪先找到父亲认错,称自己没有打理好重庆的“生意”。黄远铭痛恨儿子的“叛逆”,却又不敢像以前那样劈头盖脸地指责,怕他再次一走3年。老人隐隐地感觉到,儿子出现一系列状况,会不会与自己的管教太严有关?

与父亲和解后,黄佳豪又在父亲的督促下找到成敏,恳求她原谅。为了让儿子享受完整的父爱,成敏接受了黄佳豪的道歉,原谅了他,和他复了婚。

黄佳豪的生活就这样恢复了正常。他奋力地打拼着,事业一天天步入正轨。唯一让成敏疑惑的是,只要黄佳豪在家,家里一般都不开灯。成敏追问原因,黄佳豪就说:“重庆的生意失败后,欠了很多债。我是偷偷回来的,担心债主找上门。”这样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但成敏也没有追问。她只想过有老公陪伴的小日子,不想生活中再起任何波澜。

光阴真的如成敏所愿,在波澜不惊中悄然流淌。十几年来,黄佳豪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和父亲的公司合二为一。年迈的父亲因身体原因渐渐退出了管理层,只挂个名头,黄佳豪成为家族公司的实际掌控人。看着儿子一点点成熟,黄远铭欣慰不已。

黄佳豪受学校邀请,参加儿子的初中毕业典礼时,儿子自豪地说,他的爸爸是一名勤奋的民营企业家,曾经为了事业,离家整整3年,最终将事业做大做强。儿子最后说,爸爸是他的榜样,他将来也要当一名企业家,造福社会。

听着儿子对自己的褒奖,黄佳豪惭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一刻,无尽的悔意涌上心头:“父亲是对的,他的设计固然有些霸道,但他真的是根据我的优点所做的决定。要是我能听父亲的话,也不至于当年犯下弥天大错。”

2020年,成敏打算送儿子出国留学。相关部门要审核他和他父母的详细资料。虽然这些资料,在工商部门有备案,但如今是出入境部门需要,黄佳豪的内心非常忐忑,总是猜疑:警方会不会借机调查他的履历,把他当年抢银行的事给揪出来。

在开车带着成敏和儿子一起前往出入境管理部门办理手续时,黄佳豪因为心里有鬼,开车走了神,在经过一座高桥时,差点与迎面开来的一辆SUV撞上。他紧急向右打方向盘,汽车撞上了桥的护栏。如果速度再快一點,车极有可能翻下大桥,车毁人亡。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妻儿,黄佳豪心有余悸。

类似的煎熬时有发生,黄佳豪感觉自己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在外人眼里,他是成功的企业家,是疼爱妻儿的好丈夫,孝顺父母的好儿子,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惩罚不知何时会落在自己头上。

黄佳豪的焦虑是有道理的。当年,因为刑侦技术不成熟不完善,加上线索有限,案件迟迟没有进展。20年来,虽然办案民警换了一批又一批,但负责当年银行劫案的专案组始终没有放弃。每隔一段时间,侦查员们就会翻出案卷进行复查,对照着每一个可疑点重新梳理分析,只要有新的线索,就会立即逐一进行核查。

其间,专案组的足迹遍布全国20余个省市,积累的案卷多达200余册。在案发现场最为有效的证据,便是一枚残缺的指纹。2022年的刑侦技术,远非20年前能比。这年夏天,警方运用刑事新技术,打开指纹比对界面,成功地锁定了犯罪嫌疑人黄佳豪。8月中旬,警方对黄佳豪实施了抓捕。目前,此案仍在司法程序进行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富二代黄佳豪为了反抗强势父亲对自己人生的精心设计与安排,提刀抢劫银行,逆天操作令人唏嘘。

上海凯茂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知名律师李莉萍认为,父母有人生阅历,可以给孩子以指导,避免孩子少走弯路,这情有可原,但要以孩子能接受的方式来教育。同时,有些路,有些事,必须是孩子自己走,孩子自己试错,才能真正健康成长。

编辑/戴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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