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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首次梳理河南近现代文学发展的重要文献

2023-07-05刘涛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23年1期

摘  要:周佛吸原名周仿溪,是河南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作家和理论批评家,他的《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最早尝试运用三民主义文艺理论对河南近现代文学的发展进行历史梳理与总结。这篇文章的价值不在三民主义文艺观的理论架构,而在其对于河南文学特定历史发展阶段具有现场感的描述和评价。

关键词:周佛吸;周仿溪;《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三民主义文艺

一、《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

据笔者浅见,从文学史角度,最早对河南的近现代文学进行历史梳理与总结的,当数《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一文。该文近7000字,署名“周佛吸”,连载于《河南民国日报》1932年1月15日、16日、17日第7版。该文文后标注“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于河南七中”,说明此文写作的时间为1931年12月24日,写作地点为“河南七中”,即河南省立第七中学,在潢川。周氏此文题目中所谓的“二十年来”指的是1911年辛亥革命后至1931年这二十年。文中,周氏首先论述了辛亥革命至五四文学革命前的河南文学的发展,然后,又重点论述了五四文学革命至三十年代河南文学的发展。由于该文是研究河南近现代文学的一份重要历史文献,故笔者将该文整理如下:

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

周佛吸

文学是时代的叫声,是社会的映画;而时代与社会的变转,又完全以政治的急需,民生的切要,民族的渴求,为其变转的总动力。故政治,民生,民族三者,又为文学变转的总动力。我们想认识某某时代的文学若何,必先对于其时代,认识清楚;否则,只能得到它的外形,全①会得到它的神髓呢。就文学而论,使文学而不离开了政治民生与民族的需要,完全将外壳浸淹在绝缘液里,与时代社会不发生关系,或发生万一的微末关系。那我们便会认得它是个死了的文学,它是个失去价值的文学,它是古董,它是木乃伊,它不是我们所要的,我们再不应该将我们宝贵的努力,浪费在它的躯壳上了。

一种文学,若同时为政治,民生和民族三者所急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文学了。若只为政治和民生或政治和民族的大部分所要求,那也是很好的。倘仅仅为政治或民生或民族之一小部分所要,那也算好的文学。不能和政治民生民族三者发生关系的,才不得称为文学呢。

所以我们欲评衡文学的价值,欲论列文学的时代,不能不对于当时的政治民生和民族认识清楚。河南二十年来的文学,是什么样子呢?想要从这里下个论断,非将河南二十年来的政治,民生,民族的状况,把握到一点要领,是不能成功的!

河南的文学,也和河南的政治一样,是跟随着全国为转移的。但是它转移的急呢?转移的缓呢?它缓急到若何的程度呢?最急的是什么时候,最缓的又是什么时候呢?它有没有跑到过全国的最前线?它有没有一觉长睡,三五年不曾进一步?倘是睡过长觉,又是在什么时候呢?它为什么要急跑?为什么又要长睡呢?它的现象,它的前因后果,与促成它因果关系的动力,又是什么,并在什么时候呢?这些,都是不先弄明白,便不能轻易去谈河南二十年来的文学的。这个任务我自知是不易担负起来的,但因为我这二十年,几乎全在河南,眼见耳闻,似较切实一点,像民元民二的河南思想之大解放,与青年志士之大被屠杀,嗣后蓊茂之气,遂被斩断。这些壮快险恶的经过,我都一一亲尝味过。所以不揣固陋,草为此文。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或亦高明者所愿一览呢!

民元二的河南思想界,——文学当然亦在其内,是大放异彩的黄金时代,二十年中,莫与比伦,这是什么因子呢?

第一因革命思想久屈思伸;

第二因创造民国的国民党屈而在野;

第三因当时民贼正在当道。

河南革命,本有完全成功希望,因柴得贵之通逆,遂遭惨败,致张钟瑞等十一烈士殉节。然伊洛之豪侠东进甚紧,南阳之民军进克方鲁,潢罗亦相继克复,杞通许昌,更多酝酿成熟。因和议之成,停止进行,致使河南政柄,全落袁世凯走狗张镇芳之手。革命思想屈压太久,未得一伸,所以以一泻千里之势,发泄于文学上。他省多因独立,民党得势,河南以和议故,以袁贼之家乡故,全使创造民国之国民党,屈而在野,此事之至不平者,况屈抑者又复为热诚磅礴之革命青年,怎能不别寻出路,以求一泄之为快,文学于此,遂适应其求。但倘使当时之当道者,不是民贼之直系,对思想界能善导适应,其成就当在全国上。乃事实恰与相反,愈在不能忍受之下,愈遇高压,这谁能禁止它不叫尽力爆发在文学上呢!

上边所说,为河南特殊之因,此外还有为全国所莫能外者,就是那些革命志士,久已陶醉在秋瑾、林文、赵声、吴禄贞、汪精卫①等的豪壮悲愤之诗文里边了。革命先进,以此陶铸,以此歌咏,以此发泄压抑不伸之积愤;他们又怎能不照样去画葫芦呢!

以河南论,在辛亥快要爆发之前夜,虽后来人人吐骂之王敬芳、胡世清辈,读其诗文演辞,亦莫不使人悲使人歌者。民元之初,使我们最佩仰最景慕的,要算杨勉斋先生。杨勉斋君革命史迹,革命思想,个人生活,诗文作品,都是一贯的,真是河南的特出人物。虽其后来,加入统一党,不无一点遗恨,然因他死得太早,不及见统一党之丑史,使天假之以年,必能决然脱离该党,仍为我党一健将呢。杨氏的诗文,当时使人读之,不特醉其理,敬其人,甚至使你梦想其生活,步趋其后尘,不知不觉中已浸入在他的理想世界了。

当时的文艺思想,一般都以悲愤慷慨为尚;一般人所最爱吟咏或习诵的,是十一烈士的殉难,是十一烈士的革命史,是《伊洛豪侠传》②,是《王天纵小史》,是《征藏七杰小传》等。征藏七杰都是我的同学,他们由汉至蜀,为川督尹昌衡劝阻而归。王天纵之征蒙队,我亦曾投书求加入。十一烈士之首领张钟瑞氏,他的家乡距我的六十里。所以这些我都能记得。那时我们在学校里,都抄录上述诗文,日置枕边。我不是以个人代表社会,当时的同学和相识都如此,而且我还尝被人笑为怯懦呢。

现在我可举出一例,以资证明。

那时的报纸文章,非常之好,一般人也非常之爱读。当时河南报纸,最为一般人所喜欢,所欣仰的是《自由报》。《自由报》之执笔政的,是潢川之贾侠飞,他的文章,激昂慷慨到无以复加。以文章监督政府,以文章指責当局,甚至指责之而不理,则继之以谩骂。——骂之为杂种骂之为烟鬼,骂之为豺狼当道,贾侠飞氏曾以此种文章,被督都张镇芳,控之法院,贾要求同张当堂申辩,虽未能如愿,然张氏终派人代讼。结果贾以无罪释放。释放后,贾坐汽车上,我们好多人,都欢迎他出狱,在大街上,燃鞭炮欢呼。以文章与当地最高的长官打官司的这一回事,是当时文艺界中很特殊的一桩故事,而为别地文学史所寻不到的。贾后为袁贼,诱之北京,终以失踪无纤影的就结束了。这真是河南文学史上,应该特笔书之的。

贾文壮快激切,杨(勉斋)文深沉圆厚,贾文气胜,杨文味长。贾本不及杨的学力与资望,然在我们读者的心中,却都深刻的印着不能磨灭的影像,这是使我不能不相提并论的。此外,像《自由报》上的胡抱一,亦曾使我们一时不克忘掉,然他的影子,终觉得淡漠得多呢。

民二时候仍有一件事实,在文学史上说,使我永远不克忘记的。那便是刘艺州先生所提倡的新剧团。以新剧或旧剧去改造社会,在中国的文艺史上,要算刘艺州君的新剧团;这个新剧团之前,我们并不曾听说过这类事,别说见过了。他为什么能有这大力量呢?他原来在北京干过大学教授,因为参加革命,潜身伶界,在烟台一带,唱过多年旧戏。辛亥举义时,他在黄登发动,牵制清兵不能扫数南下,共和之成功,他确实与有力量呢。在登莱一带,他曾署过山东督者,和议成,他到南京,仿佛是任的外交司长之职。他觉得做官并没有当戏子,对于改造社会有力量,所以他依然弃官隐伶。他在北京山东都唱过戏,组织新剧团,使中等和高等学生,加入演唱,这是从我们河南起。现在学校剧已很普遍,然寻其开端,怕要得让我们河南的这一次吧。

那时在报上看见他译的外国剧本,已有用白话的对话体的。胡适的白话文学之提倡,怕还得对刘老先生让一步呢。

元二年的河南文学,完全是革命的,反抗的,积极的,和政治的全部,民生的大部,融为一片的;所以会有若是的光焰万丈?二三年之交,张镇芳大肆屠杀,计青年有为有胆的志士,冤死者两千多人。自此之后,文学全离开政治,从彩霞顶端,堕入深渊,不但三四五六等年,没有气息,就是七八九等年,也只是跟在全国之后,呼唤几声照例的呼唤罢了。这当然是俊秀死亡得太多,与惨痛的遗影太重,元气太亏,一时不能够崛起呢。

三四年间,稍值一述的,是以一身而兼桐城派与湘乡派之长,且曾游过外国饫闻新知的古文大师吴汝纶的得意高足刘石梅先生,竭力倡导其以文载道言必有物敬事勤修笃学好问的古文义法主张。我自信稍知道一些文学的糟粕,最初是刘先生的教导。那时谬学桐城派的郭仁覆先生,大吹其起承转合之理,之乎也者之用,这真是陈炳堃①《中国文学史》上所说的“教人徒然学了一点关于体制格律等等的空架子,很少具有学术思想的真内容”的“桐城谬种”了!但是郭先生亦曾经享名于一时,他自然也有几个学生暂守其谬说。

民四的五九国耻纪念,也曾有过激烈的反日文学,这是民族的,可惜不久,便被老袁的皇帝梦,给压碎了。终竟没得开放出一朵稍大的花朵来。这还是张屠户的遗勋犹存呢。反抗帝制的烈火,在河南的文学史上,也不曾燃出一朵火花来;其原因亦为此。

胡适文学革命的以前,在河南值得称述的,不过如此。

文学革命后,第一位值得论列的,便是徐玉诺君了。徐君鲁山人,我们已相交十余年,他的生活作品人格,我都很知道,久欲特为作一册小小评传,因无暇,尚未入手。徐君在民八五四运动之后,为新思潮所掀动,非常努力。对于文学,尤特加注意。在《尝试集》,《草儿》之后,要以他的《将来之花园》为最早,最有价值。《尝试集》之浅薄,《草儿》又于浅薄外加以芜杂,除大胆摧残旧古典主义之外,似皆毫无可取。《将来之花园》,自然也不是我所喜欢的,然在中国文学史上,也自有它的时代价值的存在。郁达夫的颓废主义,泰戈尔的哲理主义,和西洋象征主义的神秘色彩,在《将来之花园》里,早已深浓的澈透的表现出来了。我们倘若把时间的前后,稍加以精密的计算,我可说句笑话,徐玉诺君,怕是我们中国文坛上的先知先觉呢!

他的著作,除前述者外,有《雪朝》一卷,有在《小说月报》刊登的描写土匪的小说,有未曾发表过的写土匪的一卷诗。那时,他是人生艺术派,他表现了河南的混乱落后,他坚强的诅咒着残忍和战争。他的影响,不特风动了河南,而且在某项上,已笼罩了全中国。最初将他指示给读者的,是文学研究会的王任叔及叶绍钧。他的声名,初时更在郭沫若之上,后因他太重主观生活,漠视时代需要,遂致销声匿迹似的不闻不响了。这在我觉得他是吃了叶绍钧《诗的泉源》之大亏了,因他的夙性偏此,而又极端信仰着叶绍钧故。因他的足迹,致使他的影响,特加浓重的;是临颍的甲种蚕校,吉林的毓文中学,厦门的集美。

临颍的甲种蚕校,在中国文坛上很有名。作家到此的,先后有徐玉诺、叶善枝、丁师、郭云奇、王皎我、于赓虞,再加上作者,共有七人。丁与于是特来闲住访友,余皆担任功课。学生中在文坛露名的,有刘永安、卢景楷、张耀南、程守道、张洛蒂、王庆霖、张耀德等,亦不下十余人。玉诺最喜欢永安与景楷。永安几完全是玉诺的化身,而情调之哀切,尤过其师。他两个的作品,多在《小说月报》《学生杂志》《觉悟》《鹭江潮》等刊物发表,惜没专集。赓虞最喜欢耀南,耀南作品较多,发表的地方亦较多,他在北京住了好久,完全以卖文为生活。他于今夏染痢疫逝世。作品有小说两卷,诗两本,都没得刊行,将来有机,当为印刊。我最喜张洛蒂与程守道。程守道有诗一卷,他的诗,有深长的意味,有谐合的音韵,有稳妥的字词,有渊永的情理。我爱读得很。虽曾抄录为一卷,但也未曾出单行本。《鹭江潮》《飞霞》及《豫报副刊》上都尝有东西发表。尤以在《飞霞》上为多而且好。玉诺编《豫副》时,尝发表我和守道的通信,题标为《颍上通信》。那是守道初次发表他文学上的主张的。虽未必尽对,但确有独见处。在《飞霞》上的评论,已高超得多了。然终未能全识文艺的底蕴。他才性之高,气质之雄,不亚赓虞;卒因民十六加入革命,奔走武汉,将文学生涯,完全扔弃,至今仍杳然不知所在,未免可惜呢。

洛蒂最初发表东西,系署向明二字,他的作品极富,诗尤多。气极雄胜,若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他是耀南的弟弟。诗和小说,都较耀南为优。民十三四年间,他极端佩仰郭沫若、王独清,所以在他有一期间是完全沉溺在普罗文艺里。他把辛克莱的《煤油》,《屠场》,《石炭王》,《小城》,和新俄作家的《士敏土》,《一周间》,都整日置之床头,吟诵不休。深幸他终于出了迷途,返归三民主义的大道上。近来,除零星发表的短文不計外,他写了一篇二十多幕的剧本,名为《焚毁日舰田中号》,徐鉴泉君为他署为《伟大的胜利》,交陈海清君带往南京发表去了。又另作一本小说叫《舒萝姑娘》。据他自己说前者以三民主义的民族主义为中心,后者以三民主义的民生主义为骨子。我没有看到,不能妄加评议。总之,他气胜,力宏,一有所作,动累万言,将来成就,若就幸运说,他定会成为中国文坛上的健将呢。王庆霖、张耀德在民十四五年间,都和现在编辑《现代小说》的叶灵凤很好,近在河南报纸上,又尝读到他俩的东西。

他们都是临颍甲蚕的学生,那末甲蚕中的教员,又该若何呢?前已言有七个文坛知名的作家,七个中,叶与丁非本省籍不谈。于赓虞只来作过客,我们就先来谈他吧。赓虞西平人,著有《晨熹之前》等诗集。他是天津绿波社中的健将。他的作风,完全学英国的祭慈①,以中国的作家,而完全寝醉在西洋的格律与情调里,他算是头一个,也许就是现在最后的一个。这样,我是根本不赞成,然在他,却自成为一派了。他的情调,好像幽鬼夜泣在荒坟之旁,悲悽,绝望,萎槁,寂寥,使人感到异常的幽暗与悄闷。我尝在《京报》发表一篇《赓虞近作与旧简》,说他曾受旧诗之影响,赵景深君曾力为辩解,说他是得力于祭慈,然对于受旧词影响之话,亦终不能否认。

王皎我开封人,著《桃色三三曲》,近又编辑《反日诗歌集》。他原来和狂飚社中人熟识,近来又和新月社的徐志摩要好。《桃色三三曲》,便是志摩主编的。不过他的主张,决不是狂飚与新月的主张;去岁夏季,他从日本调查出版界归至沪上,对于我的三民主义文学的主张,始完全接受,尤其是民族文学。他说,日本的一切差不多都是民族的。他可算已寻到了正道了。

郭云奇近曾加入南京中国文艺社,他的作品也很多,不过没有自己特别的建树。我在民十八倡导三民主义文学时,他绝不怀疑的赞助。但他的作品,终不见浓烈的色彩。他真是中国文艺社的社员呵!

我们河南,有一位女作家,她的作品曾经为全国所震惊的,那便是淦女士。她姓冯,唐河县人。著作亦很多,大都是站在女性方面,去细描恋爱的生活。因为她的大胆,是全国莫能及,所以亦遂成为一个大作家了。据说,《孔雀东南飞》的剧本,亦出其手,那更是难能可贵,而影响深厚的东西呢。她是可以代表没有转变以前的创造社的。

创造社里我们有淦女士,文学研究会里我们有徐玉诺,绿波社里我们有于赓虞,都是特出的作家。这在全国,已是如此,不仅河南而已呢。倘要再降格以求,狂飚社中,我们还有罗山的尚钺。他的著作,也出版几本,但只是寂静的,叫不起一点回声来。然而他信仰无政府主义,以主义讲,他或是一个怪奇特的吧。不过他不是忠于无政府主义的。民十六以后,群传他又相信共产主义了。在河南的文艺思想上,他的影响是在于无政府主义,这大概也有高歌、长虹等的大力量在。在那时,有一汪后之,尝以文艺,灌输些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在河南之树基,似是汪的力量。汪是光山人,听说在某地暴动,早已被人杀死了。

以革命文艺论,我们还有洛宁的李翔悟。他在河南时已很著名了。十四年时,他到北京任《国民日报》副刊编辑,对于那时的革命思想,他很尽些鼓吹之力,我的好多革命诗歌,都是他为发表的。他在革命鼓吹上,确尽了相当的力量,那一年末,他奉派赴俄留学,当郭沫若大唱普罗文艺时,他函自愿立在郭之旗帜下。以后,我们便不再通信了,不知他近来做什么。

至于赵憩之、张长弓、王彡宁①等,对于文学,都很努力,著述亦复不少;然皆无特殊建树与新鲜见解,故概从减略。他如李志刚、段凌辰辈,仍在迷恋着骸骨,可置之不论。最后,该说说我自己了。

我在民十八以前发表的东西,都署名仿溪;民十八时,才改署今名。民七八时新文学大盛,我在《新的小说》的上发表《一对贫贱夫妇》。这是我用语体写小说的第一篇。民十时□②交玉诺,民十二三两年,我对于当时重视的非战文学及土匪描写,曾用过全幅力量。这类诗歌,在各处发表的有三百余篇。□③南说:赵景深函中呼我为土匪诗人,这也只能算人云亦云的作品。十三年末,我即转为革命的呼号;十四年更力。因五卅国耻,我曾发表些壮激的诗篇,《京报》副刊上有署名“汪”的其人,骂我为双料英雄,说我是以新诗人之头衔,而兼扛爱国志士的招牌。后来有人反诘汪,何经典法令,不准诗人谈爱国?我则以为彼自病狂,复何足责。民十五同皎我、守道、耀南、洛蒂、庆霖等,办《飞霞三日刊》副《中州日报》上发行。计七十日评国内作家至百余人之多。闻某中等学校,曾以之闹风潮一次。像中国著名作家,如鲁迅、周作人、郭沫若、成仿吾、郑振铎、高长虹之流,都曾加以评论。全以革命主张,输之于文艺思潮内。民十六,为革命奔走一年不暇问文学事。民十七,恨普罗文学之猖獗,作《中山革命歌》第一卷,及《济南惨案》短剧①,欲在创作上,建树一点三民主义文学之基。以人小力微,不克有效,遂于十八年努力于三民主义文学的理论之建设,在《中央日报》的副刊上,先后发表《唱导②三民主义文学》及《何谓三民主义文学》等的长篇论文。此后,渐渐有响应者,有转载者,记得河南教厅的刊物,也曾转载过。民十九的元旦,中央宣传部长叶楚伧氏,亦有关此之论文;于是,始为同志们所注意,而中国文艺社,开展社,线路社,前锋社,都春笋般的茁出了。最近河南亦有中原文艺社,亦以三民文艺相标榜,但真实做研究的苦工作的太少,所以仍无特异的成就。去岁将关于此项论文,集为一册,题为《三民主义文学倡导论》,交大东书局印行。另以此种意识,评判各作家关于民族及国耻的文艺作品,约八万言,题为《国耻文艺丛谈》,最近,亦当出版。九一八惨案之后,反日文艺作品很多,但芜杂太甚,且无进步的中心思想,我恐怕于反日工作,无大裨益。且国人反日,不能一贯。为此,又作《反日文学丛谈》。已成三万字,先交《陇海旬刊》发表。俟草成后,亦当交大东书局印行,我因为力量短浅,致令三民主义文学,国耻文学,反日文学,不能在短期间奏大效。自是抱愧万分。然亦绝不以此自馁。

河南二十年来的文学,绝不止此,因限于篇幅,不能多写,俟异日再为补足好了。

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于河南七中。

(《河南民国日报》1932年1月15日、16日、17日第7版)

二、从周仿溪到周佛吸

“周佛吸”这个名字鲜为人知,作者在文中自我介绍:“我在民十八以前发表的东西,都署名仿溪;民十八时,才改署今名。”周仿溪(1892—1951),河南临颍人,原名周景濂,字仿溪。20世纪20年代初开始新文学创作,发表作品多署名周仿溪。关于周仿溪,刘景荣《周仿溪:一个新文学开拓者的足迹》③一文,在发掘钩稽史料基础上,对其文学创作与理论批评等各方面有比较详尽客观的介绍和評析,充分肯定了他在河南现代文学史上的贡献。文章认为周仿溪的文学活动仅仅持续四年:从1924年加入天津绿波文学社,到1927年3月,飞霞文学社主要成员投入北伐战争,《飞霞三日刊》《飞霞创作刊》两个刊物停刊,周仿溪从此在文坛突然消失。但是,周仿溪实际的文学活动时间要比四年长得多。从《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中周佛吸的自述看,“周仿溪”的名字虽在文坛消失,但他摇身一变化为“周佛吸”,成为国民党党员,大力提倡国民党的三民主义文艺。下面是他对自己文学活动的介绍:

民十六,为革命奔走一年不暇问文学事。民十七,恨普罗文学之猖獗,作《中山革命歌》第一卷,及《济南惨案》短剧,欲在创作上,建树一点三民主义文学之基。以人小力微,不克有效,遂于十八年努力于三民主义文学的理论之建设,在《中央日报》的副刊上,先后发表《唱导三民主义文学》及《何谓三民主义文学》等的长篇论文。

据《周仿溪:一个新文学开拓者的足迹》,周仿溪于1926年加入共产党。1927年春天,受日益高涨的革命形势的感召,周仿溪和当时许多进步知识分子一样,毅然投笔从戎,响应北伐。这与周仿溪的自述是吻合的,其所说的“为革命奔走”指的当为参加北伐战争。在现有关于周仿溪的各类研究文章中,皆强调他身为共产党员的进步立场,如张洛蒂《周仿溪二三事》,以亲历者身份一直强调周仿溪作为共产党员的坚定信仰:“我们一同到后城马路长江书店买了一批书籍,其中有《无产阶级哲学——唯物论》、《布哈林言论集》等,周老师指着这些书说:‘这是我们最珍贵的精神食粮啊!”文中特意引用周仿溪的话:“中国革命只有实行三大政策(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别无他途!”①周仿溪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被研究者认为具有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批评观,其创办的《飞霞三日刊》“在河南最早尝试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分析文艺现象和文艺作品”,热情呼唤“第四阶级的革命文艺”,为20世纪三四十年代左翼文艺主潮的到来做了理论的探索和舆论的准备。他的《评郭沫若〈曼陀罗华〉》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清楚地界划了“第四阶级的革命文艺”与“漫无限制的唯情主义”和“漫无限制的自由主义”之间的界限,并对“第四阶级的革命文艺”寄予厚望。②不过,共产党员“周仿溪”在1928年却转变为国民党员“周佛吸”,由共产党的左翼文艺转向国民党的右翼文艺,成为国民党三民主义文学的忠实实践者和大力鼓吹者。一般研究者惑于“周仿溪”的消失不见,因而认为周仿溪的文学活动止于1927年,是被周仿溪的“换名术”所蔽,不了解周仿溪后来的转变。

这里就发生了如下问题:共产党员“周仿溪”怎么会转变为国民党员“周佛吸”呢?由于文献缺乏,周仿溪转变为周佛吸的具体原因和过程仍是未知之谜。刘景荣提及周仿溪1927年在临颍县所从事的革命活动:“不久保卫军作战失利,政治部撤回漯河解散,周仿溪带领部分成员继续从事革命活动,成为临颍县早期共产党组织的中坚力量。1927年8月中共临颍县执行委员会成立,10名委员中有5名是飞霞社成员。 随后他们又以国共双重党籍进入国民党县党部,利用合法身份进行革命活动,曾一度把临颍的农民运动和学生运动搞得轰轰烈烈,致使有报刊惊呼临颍已‘几乎全被赤化。”③这说明周仿溪当时在共产党员身份之外,同时拥有国民党员的身份,具有国共双重党籍。大革命失败,国民党大搞“清党”,临颍共产党组织遭受严重破坏,“飞霞社成员有6人遭到登报通缉,5人被捕入狱”。周仿溪作为临颍县共产党组织的早期领导者、组织者④,应该是受清洗的重点对象。他的转变是否发生于国民党清党运动当中?由于没有文献支撑,这一点只能留于猜测。但是,不管原因如何,周仿溪政治上由共产党转向国民党确实发生了,文学上则转为仇视普罗文学、奋力鼓吹国民党“三民主义文学”。有研究称:“为逃避国民党当局的追捕,周仿溪远走澳门、西安、天津等地度过多年的逃亡生活,最后定居河南罗山,以教书为生。1951年在‘镇反运动中被人诬陷而遭冤杀。”⑤这种说法与历史事实不尽相符。《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文后标注“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于河南七中”,说明此文写作的时间为1931年12月24日,写作地点为潢川河南省立第七中学。《河南民国日報》为国民党河南省党部所办,周仿溪的长文能发表于河南省内这样高级别的报纸,且大胆公开他的原名“周仿溪”,说明他已完全被国民党所承认和接受。他此前鼓吹三民主义的系列文章发表于国民党中央政府的《中央日报》更能说明这一点。况且,周仿溪的文学活动为国民党服务,是为其所欢迎和积极支持的,他也根本没有逃亡的必要。此文文后标注的地点至少说明1931年前后他在信阳潢川河南七中教书,过着比较稳定的生活。1987年10月,河南省罗山县人民法院为周仿溪夫妇平反,“撤销本院1951年1月20日对周仿溪的判决,宣告周仿溪无罪”(〔1987〕罗法刑监字第98号)⑥。周仿溪夫妇之死确实是历史的悲剧,令人不胜唏嘘,但称他“被诬陷”也不完全是历史事实。他之转向国民党,大力提倡国民党三民主义文艺,虽然属政治思想和文学观念层面的问题,但已经为他后来的悲剧埋下种子。

对于三民主义文艺,周仿溪在创作和理论上皆有实践。创作方面有《中山革命歌》第一卷与四幕话剧《济南惨案》等,据他说:“欲在创作上,建树一点三民主义文学之基。”到1929年,他更为深入地推崇三民主义文学理论。1929年5月,根据“党治文化”的精神,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召开“全国宣传会议”,制定所谓“三民主义的文艺政策”,决定创作“三民主义文艺”。据主持这一工作的国民党中宣部部长叶楚伧解释:“三民主义文艺”的任务是使“三民主义革命”不致“成为孤立无援”,同时用以抵制“共产党的文艺运动”,其基本点就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学,提倡“适合三民主义的非暴力文学”,“建设三民主义文艺”,“取缔一切违反三民主义的文艺”等。①《中央日报》是国民党中央政府的喉舌,其副刊《大道》紧随政府决策,宣扬三民主义文艺。周佛吸的《唱导三民主义的文学》《怎样实现三民主义的文艺》《何谓三民主义文学》等呼应、宣传三民主义文学的理论文章,发表于《中央日报》的《大道》副刊。②周佛吸大力鼓吹三民主义文学的做法,当然会得到《大道》编者的注意和欢迎,编者特意对其回复:“尊意主张提倡三民主义文学,此间同志均表同意”,“中央对于文学的方针,已有明白的指示了”,“大著论三民主义的文学一文,只是一个开端……尚希足下与读者多多的赐教”。③

不过,“三民主义”是一政治概念,把它拿来直接挪用于文学,很难体现文学作为艺术的特殊性,且含义含混,界定不清,这种“意图统一文艺界的提法很难与创作真正结合,并蔚为一种文艺运动”④。因而,周佛吸虽然在《中央日报》的《大道》副刊上连续发文鼓吹三民主义文学,但并没有得到身边朋友的肯定,他曾向《大道》编辑诉说委屈:“曾以自己研究之所得,商之于研究文艺的朋友们,收获到的却是些讥笑与轻侮。”⑤当然,虽然遭受委屈和不解,但周佛吸对三民主义文学的信仰则毫不动摇,证据就是1931年12月他写的《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这篇文章。

三、已经过时的三民主义理论架构

不管在转向前还是转向后,理论批评一直是周仿溪文学活动的一项主要内容。他有强烈的理论批评意识,是河南现代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的重要人物。1925年8月他在《豫报副刊》第95和96期连载的《谈谈文艺批评》,是目前所知河南新文学作家最早的一篇研究文艺批评的文章。⑥孙广举曾指出,在新文学的第一个十年,在河南文坛,真正像样的理论批评家是很少的:“这一时期,很值得注意的批评家是周仿溪。”⑦他在1926年8月创办《飞霞》三日刊,以“专载评论不载创作”为宗旨,是当时国内不多见的文学评论专刊。周仿溪在该刊发表数十篇批评文章,内容涉及省内外作家、作品、创作思想、文学运动等各方面。转向后,周仿溪大力鼓吹三民主义文艺,政治立场完全变了,但对于理论批评的兴趣则与之前完全一样。在鼓动三民主义文艺方面,他1929年发表过系列文章,1932年发表的《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是他宣传三民主义文艺的自然延续。此前的文章侧重于对“三民主义文艺”概念的界定和解读,而《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这篇文章,则是此种理论在文学史叙述方面的具体应用和实践。只有理解他此前的三民主义文艺的理论倡导,才能更深入了解他这篇文章的思想主旨。

周佛吸有强烈的理论批评意识,他的《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试图建构关于河南文学的历史叙事,这种历史叙事由三民主义的理论基点做支撑。这从文章第一段就可看出:

文学是时代的叫声,是社会的映画;而时代与社会的变转,又完全以政治的急需,民生的切要,民族的渴求,为其变转的总动力。故政治,民生,民族三者,又为文学变转的总动力。我们想认识某某时代的文学若何,必先对于其时代,认识清楚;否则,只能得到它的外形,全①会得到它的神髓呢。就文学而论,使文学而不离开了政治民生与民族的需要,完全将外壳浸淹在绝缘液里,与时代社会不发生关系,或发生万一的微末关系。那我们便会认得它是个死了的文学,它是个失去价值的文学,它是古董,它是木乃伊,它不是我们所要的,我们再不应该将我们宝贵的努力,浪费在它的躯壳上了。

三民主义的“三民”即“民族、民权、民生”,周佛吸把“民权”置换为“政治”并放在最前位置加以突出,这样,“三民”就成了“政治、民生、民族”。他认为这三者是文学发展的总动力,文学离开这三者,就成为“死文学”;文学与这三者发生的关系越密切,其发展越繁荣,价值也越大。一种文学,若同时为政治、民生和民族三者所急需,便是最好的文学。若只为政治和民生或政治和民族的大部分所需要,也很好。仅为政治或民生或民族之一小部分所需要,那也算好的文学。“不能和政治民生民族三者发生关系的,才不得称为文学呢。”这种三民主义的文学观,成为他评判文学包括河南文学发展的标准和视角:“所以我们欲评衡文学的价值,欲论列文学的时代,不能不对于当时的政治、民生和民族认识清楚。河南二十年来的文学,是什么样子呢?想要从这里下个论断,非将河南二十年来的政治,民生,民族的状况,把握到一点要领,是不能成功的!”

现在看来,这种三民主义的文艺观乃为机械的社会反映论和文学实用主义,其值得肯定之处在重视文学与社会政治的联系,重视文学的社会功能,但缺陷也显而易见,就是忽视文学作为审美艺术的独特性及文学作用于社会、反映社会的特殊性,用它来解释文学发展和文学现象,就会显得隔靴搔痒、扞格不通。正由于此,周仿溪这篇文章的价值不在其三民主义文艺观的理论架构,而在其对于河南文学特定阶段具有现场感的呈现和评价,具有一定史料价值。

四、对河南20年文艺富于現场感的鲜活呈现

周佛吸作为河南文学20年发展的亲历者,属当时人说当时事,虽缺乏后来者的超然视角和后发优势,但由于亲历者和在场者的身份,他对于河南文学发展的描述,就具有鲜活的现场感和丰富的情感色彩,其珍贵的文献价值是后来者的叙述所无法相比的。

对于河南文学20年的前半部分,即1911年至五四文学革命之前这一阶段,周佛吸特别重视“民元二年”(1911年、1912年),认为这一阶段完全是革命的、反抗的、积极的,成就最高,其中,他特意掂出杨勉斋、贾侠飞、刘艺州三人。杨勉斋(1886—1912),原名源懋,河南偃师人,1901年毕业于明道书院,1903年在河南贡院考中举人,1904年进士及第任法部主事,1907年在中州公学任教时加入同盟会,历任河南教育总会副会长、河南优级师范学堂和中州公学监督、河南省临时议会会长。②杨勉斋是河南近代革命史上的重要人物,他的文学成就少有人提及,周佛吸把他定位为河南近代文学史的重要人物:“使我们最佩仰最景慕的,要算杨勉斋先生。”“革命史迹,革命思想,个人生活,诗文作品,都是一贯的,真是河南的特出人物。”“杨氏的诗文,当时使人读之,不特醉其理,敬其人,甚至使你梦想其生活,步趋其后尘,不知不觉中已浸入在他的理想世界了。”贾侠飞(1886—1913),名贾英,祖籍河南潢川,在开封河南高等警校求学时加入同盟会,后任国民党河南支部总务主任。1912年6月,与姐夫胡抱一、朋友陈芷屏在开封创办《自由报》,任总编辑,后到国民党创办的《临时纪闻》报社工作,为争取“民主、共和、自由”而战斗。因无情揭露袁世凯在河南的代理人张镇芳的专制暴行,抨击袁世凯,1913年8月20日在北京被秘密逮捕,不久被杀害。①周佛吸认为他的文章“激昂慷慨到无以复加。以文章监督政府,以文章指责当局,甚至指责之而不理,则继之以谩骂”。督都张镇芳向法院控告贾侠飞,被贾要求同张当堂申辩,虽未能如愿,但张镇芳终派人代讼,贾侠飞最终被无罪释放。周文指出:“以文章与当地最高的长官打官司的这一回事,是当时文艺界中很特殊的一桩故事,而为别地文学史所寻不到的。……这真是河南文学史上,应该特笔书之的。”刘艺州的史料很少见,据周佛吸所述,此人参加过辛亥革命,但主要兴趣在新剧:“以新剧或旧剧去改造社会,在中国的文艺史上,要算刘艺州君的新剧团。”他认为在提倡新剧方面,河南走在当时全国的最前列:“他在北京山东都唱过戏,组织新剧团,使中等和高等学生,加入演唱,这是从我们河南起。现在学校剧已很普遍,然寻其开端,怕要得让我们河南的这一次吧。”对白话文学的倡发,刘艺州也早于胡适:“那时在报上看见他译的外国剧本,已有用白话的对话体的。胡适的白话文学之提倡,怕还得对刘老先生让一步呢。”刘艺州在近代新剧史上影响有限,他下这样的论断未免感情色彩过于浓厚。

对于河南文学20年的后半部分,即文学革命时期至1931年这一阶段,他提及的河南作家有徐玉诺、郭云奇、王皎我、于赓虞、淦女士、尚钺、周仿溪、刘永安、卢景楷、张耀南、程守道、张洛蒂、王庆霖、张耀德等,其中不少是临颍甲种蚕校的师生。从他对各位作家的评价看,他依然秉持“三民主义文学”的尺度,如评价王皎我:“不过他的主张,决不是狂飚与新月的主张;去岁夏季,他从日本调查出版界归至沪上,对于我的三民主义文学的主张,始完全接受,尤其是民族文学。他说,日本的一切差不多都是民族的。他可算已寻到了正道了。”评价张洛蒂:“洛蒂最初发表东西,系署向明二字,……民十三四年间,他极端佩仰郭沫若、王独清,所以在他有一期间是完全沉溺在普罗文艺里。……深幸他终于出了迷途,返归三民主义的大道上。”不过,在一定程度上,他也能抛开三民主义的理论偏见,认识到河南作家中淦女士(冯沅君)、徐玉诺、于赓虞的重要地位:“创造社里我们有淦女士,文学研究会里我们有徐玉诺,绿波社里我们有于赓虞,都是特出的作家。这在全国,已是如此,不仅河南而已呢。倘要再降格以求,狂飚社中,我们还有罗山的尚钺。”对于徐玉诺、于赓虞、淦女士(冯沅君)包括他对自己的评价,大致符合河南文学发展的实际情况。

在河南的新文学作家中,他首先加以论述并给予很高评价的作家为徐玉诺。周佛吸与徐玉诺为好友,两人认识得很早,而且关注徐玉诺的诗歌创作也较早。早在1923年,他就在《小说月报》14卷第3号(1923年3月10日)以“周仿溪”之名发表《叶绍钧的〈火灾〉》和《徐玉诺君的〈火灾〉》两文,对徐玉诺的诗《火灾》表示肯定。由于周佛吸与徐玉诺同为河南老乡且是老朋友,对徐的生活、创作情况皆相当了解,因此,他对徐玉诺的论述,就能提供出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重要史料,其中特别是临颍甲种蚕校师生的文学创作活动及徐玉诺在临颍甲种蚕校的文学影响,都是较为珍贵的史料。徐玉诺于1922年9月应聘到河南临颍甲种蚕校教书,1923年3月中旬离开。②徐玉诺在临颍甲种蚕校的時间虽很短暂,但由于这个时期正是其一生诗歌创作最为旺盛之时,再加上临颍甲种蚕校文风很盛,且人才济济,因此,他不但可与其他师友同学切磋诗艺,而且,其诗歌创作还容易在师友同学间产生反响和影响。据周氏此文,在该校有文学才华的学生中,徐玉诺最欣赏的是刘永安与卢景楷,两人中,“永安几完全是玉诺的化身,而情调之哀切,尤过其师”。从刘永安对徐玉诺的崇拜和模仿,可看出徐玉诺诗歌创作在临颍甲种蚕校的影响。

作为好友,周氏对徐玉诺和其他作家的评价不可避免地带有个人的情感色彩,如认为徐玉诺的声名起初在郭沫若之上,他的影响,“不特风动了河南,而且……已笼罩了全中国”;《尝试集》浅薄,《草儿》浅薄加芜杂,皆毫无可取等。但他有些评论则比较切实到位,如他注意到叶绍钧对于徐玉诺的深刻影响,并认为徐玉诺之后创作上的停滞,是受了叶绍钧《诗的泉源》一文的影响。这些都是值得进一步加以探究的问题。叶绍钧《诗的泉源》认为:“充实的生活就是诗。这不只是写在纸面上的有字迹可见的诗啊。当然,写在纸面就是有字迹可见的诗。写出与不写出原没有什么紧要的关系,总之生活充实就是诗了。我尝这么妄想:一个耕田的农妇或是一个悲苦的矿工的生活,比一个绅士先生的或者充实得多,因而诗的泉源也比较的丰富。”①这种观点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徐玉诺后来对于创作的态度,但周氏认为徐玉诺后来放弃创作完全是受此文影响,则有夸大之嫌。徐玉诺创作上的大起大落,其根源应在徐玉诺自身,而不能把它归之于外因。

作者简介:刘涛,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