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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谣言的“误导修辞术”考察及应对

2023-06-28陈静远

新闻研究导刊 2023年7期
关键词:网络谣言

摘要:随着网络媒介的普及,谣言的生产愈发便利,传播越来越快,给民众的心理健康和社会治理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目前,我国谣言防控体系比较完善,可以较快地遏制谣言散播,但网络作为“去中心化”的公共话语场域,无论网络治理体系多么高效,通常都只能对谣言的传播进行终端管控,难以从根本上遏制谣言的产生。因此,在宏观监管之外,民众亟待提升自我辨别能力,以从根本上遏制谣言的传播。文章基于修辞学理论,研究谣言的基本生产机制,发现谣言通常在已有真实信息的基础上进行篡改或再生产,本质上是一种“误导修辞术”。从修辞学视角来看,厘清网络谣言的修辞手段,有助于揭示网络谣言的传播机理,辨明网络谣言的虚假本质。网络谣言有三种常用的修辞手段:第一种是迎合受众心理的“语境修辞”,即借助于特定的传播语境,将谣言按照目标传播群体的话语模式和集体心理进行包装,相应识别方法是语境转化;第二种是强化谣言说服力的“外延修辞”,即利用网络媒介的超文本特性,拓展谣言的呈现形式,综合利用多元文本和融媒体建构内容矩阵,增强谣言的说服效果,相应识别方法是现象还原;第三种是扩大传播范围的“互文修辞”,即直接或间接地制作某一显性传播谣言的互文本谣言,以进行关联性的谣言散播,相应识别方法是主动存疑。

关键词:网络谣言;修辞手段;语境修辞;外延修辞;互文修辞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3)07-0073-03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3年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项目“克拉考尔艺术社会学思想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722023BQ059

网络时代,信息传播更加便利,每当有重大事件发生时,相应的网络谣言层出不穷,“容易迅速传播并对社会的稳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1]。

从当前的谣言防控体系来看,中央网信办的“中国互联网联合辟谣平台”、腾讯的“较真查证平台”、人民网的《求真》栏目等辟谣平台已经能够及时对一些影响较大的谣言进行辟谣,同时网络舆情部门也在全力运转,可以较快地遏制谣言散播,这些举措体现出我国在信息传播层面对谣言所进行的高效监管。

但是,网络是一个以“参与式文化”[2]为表征的公共话语场域,无论网络治理体系多么高效,通常都只能对谣言的传播进行终端管控,而难以从根本上遏制谣言的产生,这就不可避免地会使一些低传播度的谣言在小范围内造成恐慌,甚至这些谣言也存在继续发酵产生较大负面影响的可能。因此,虽然对谣言的宏观管控是必须且最为重要的举措,但民众辨别能力的提升也是遏制谣言传播的关键环节。

从本质上来看,谣言是被“包装”过的“误导信息”[3],它并非凭空出现,而是在已有信息的基础上进行篡改或再生产,从而完成“合理虚构”,达成似是而非的传播效果。因此,谣言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作一种“误导修辞术”,其误导效果与修辞技巧有着根本性的联系。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修辞是一种说服的技巧,修辞的功能“在于发现存在于每一事例中的说服方式”[4]。修辞本无是非之分,但恶意的修辞就会生产出具有负面影响的误导信息。网络谣言就是一种善于利用网络媒介的传播特性,进行深层伪装的强误导性信息。因此,厘清网络谣言的惯用修辞方式,有助于揭示网络谣言的生成机制和传播机理,辨明网络谣言的虚假本质,进而提升民众的自我鉴别能力。

一、语境修辞:迎合受众心理的定向传播

网絡谣言的第一种惯用修辞手段是“语境修辞”,也就是借助特定的传播语境,将谣言按照目标传播群体的话语模式和集体心理进行“包装”。语境是“一种确定意义的限度、范围和条件”[5],它在阈限范围内实现信息传播的最大化,是网络传播高度依赖的传播条件。

网络虽然是“特殊的去中心化媒介”[6],但是这一媒介的实际使用必须依托网站、论坛等网络实体,因此网络信息的传播总是基于一定的“关系网络”[7]。对于网络谣言来说,语境就是由真实信息所建构的生产资料库和传播网络。因此,网络谣言为了实现高效传播,总是会预先按照拟传播的受众语境对信息进行编码,以迎合传播语境,锚定目标受众,增强自身的欺骗性,达成误导效果。

例如,在“江西学生胡某宇失踪事件”发生后,网络上谣言频出并不断发酵。有人为胡某宇失踪伪造了各种离奇恐怖的原因;有人伪装成专业媒体,针对事件的调查进展进行虚假通报;有人伪装成事件当事人,以“胡某宇本人”“胡某宇亲属”“学校老师”等发布不实信息,妄图利用网民的好奇心和同情心博得关注乃至牟取私利。从谣言的生产机制来看,上述谣言之所以能够快速散播,就是利用了语境进行修辞,进而影响了民众对事情的正常判断。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出自网络个体用户和自媒体而非官方媒体的事件通报信息并不具有扩大传播的可能,因为其来源本就不具有可信性。但“胡某宇失踪事件”的特殊性在于,胡某宇失踪后,由于搜救条件的限制,胡某宇的行踪迟迟没有被发现,民众对案情信息的关注度不断提升,这就给谣言提供了滋长和扩散的空间,让不法者开始无底线地捏造谣言,将一次学生失踪事件往充满阴谋论的悬疑案件上引导。

可以说,这些谣言就是因为迎合了民众的好奇心,利用了事件持续发酵所营造的不安氛围,才能快速扩散。这也可以看出,谣言经过语境修辞之后非常容易切中特定群体的心理倾向,使谣言在群体范围内迅速散播。

要想识破具有语境修辞特性的谣言,需要转换其接受语境,然后再进行判断,从而辨明真相。例如,当民众看到学校建造实验室,将胡某宇杀害去进行人体研究等谣言时,可以暂时跳出失踪事件的语境,从日常逻辑和社会语境中去思考一所普通中学是否有动机和能力进行人体研究。显然,学校谋害学生这种信息从逻辑上就是不成立的,尤其是普通中学也不可能有能力从事人体研究,并通过这种犯罪行为牟取利益。

因此,对于具有语境修辞特性的谣言来说,原初语境至关重要,只要民众能够“理性批判”[8],学会跳出谣言传播的语境,冷静全面地看待问题,就能够识别其内在信息的真伪。

二、外延修辞:提升谣言说服力的强化传播

网络谣言的第二种惯用修辞手段是“外延修辞”,也就是利用网络媒介的“超文本特性”[9],拓展谣言的呈现形式,综合利用多元文本和融媒体建构内容矩阵,以强化谣言的表现力,提升谣言的说服效果。

前网络时代,谣言主要以口口相传的线性形式散播,因此谣言的说服力主要依靠中间传播者的个人修辞。但是在网络时代,信息传播是“非线性”“碎片化”[10]的,任何传播者都有可能面对无数个受众,因此信息的原初形态就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信息的传播程度。当然,最重要的是网络的融合传播特性为信息修辞提供了更多可能,因此谣言常常会借助网络媒介丰富自身的外延表现。

就如大众所看到的,大多数网络谣言都不是以单一文本的形态出现,而是往往会在元谣言的基础上附加各种“伴随文本”[11],通过外延修辞建构出更具有说服力的“超文本谣言”。

例如,2020年2月中下旬,一则“好莱坞影星汤姆·克鲁斯拍戏身亡”的消息在Youtube、Twitter等西方媒体上大肆散播,进而又在微博上刷屏。该消息宣称汤姆·克鲁斯在拍摄《碟中谍7》的过程中因汽艇爆炸而意外身亡,引得无数粉丝纷纷对克鲁斯的离世展开悼念。但是很快该消息就被证实是谣言,汤姆·克鲁斯并未遭遇意外。

回到谣言本身,这则谣言之所以能说服人们相信这一荒唐的消息,是因为它使用了外延修辞的方式,将简单的文字信息“包装”得极度专业化,让人难辨真假。该消息由YouTube博主“Trending Today”制作,以视频新闻的方式呈现出来,使用了BBC新闻报道的片头,还附上了制作精美的图片式黑白新闻讣告。这则谣言的制作形式旨在引导民众相信其内容是BBC的报道,从而误导民众相信了克鲁斯去世的消息。如果该谣言只是一段普通文字,那么必然不会被信服。显然,外延修辞谣言的特性就是说服力极强。

对具有外延修辞特性的谣言进行识别,需要特定的方法,那就是利用现象学的哲学思维方式对谣言进行“现象还原”。现象学是始于胡塞尔的认识事物本质的哲学,其口号就是“回到事物本身”[12]。在现象学的还原方法中,首要的就是“中止判断”,即通过“悬置”“加括号”或“排除”的方法,排除有关认识对象本质之外的经验、形式、自然规律等范畴,以纯粹关注认识如何作为一种思维在意识中被建构。

按照胡塞尔的说法,“只有某些在单纯的判断形式中事先被给定的陈述部分才会在直观中与某物相符合,而其他的陈述部分却在直观中不可能有任何东西与之相符合”[13]。因此,无论多么花哨的谣言,只要将它的外延部分也就是形式元素悬置,只关注其内涵,然后再进行判断,就能够避免被谣言所误导。

以上面列举的“汤姆·克鲁斯拍戏身亡”的谣言为例,抛开它的视频形式,其内容就是传达了一个简单的信息,那就是“克鲁斯拍戏意外身亡”。这样一则信息如果单独出现,显然漏洞百出,缺乏说服力,因为它既缺乏《碟中谍7》片方和各大主流媒体的官方声明,又没有现场照片或者视频提供证据支撑,那么自然只能被归结为网络博主为了博取眼球而制作的假消息。

三、互文修辞:扩大传播范围的关联传播

网络谣言的第三种惯用修辞手段是互文修辞,即直接或间接地制作某一显性传播谣言的互文本谣言,以进行关联性的谣言散播。互文修辞谣言的兴起得益于网络媒介的话语赋权,由于网絡具有生产和传播信息的便利性,无数的网络个体成为自媒体,开始以信息生产主体的身份制作并传播信息。

对于自媒体来说,高点击率是吸附用户以获得实际利益的必然要求,因此一些居心不良者便会以“蹭热度”[14]的方式去制作某些正在流行的谣言的互文性谣言,以获取关注。“互文性”概念的提出者克里斯蒂娃认为,“互文性”就是指“某一文本与此前文本乃至此后文本之间的关系”[15],它使得文本的意义通过关联文本不断散播。因此,随着互文修辞性网络谣言的不断增多,网络谣言就会广为散播,其破坏性也会越来越强。

例如,2019年,一部“男孩学狗叫,原因是狂犬病发作”的视频谣言广为散播,引起了民众对狂犬病的恐慌。于是一些居心叵测者就利用民众的敏感心理,又制作了“女子狂犬病发,在医院爬行怪叫”“江苏一男子狂犬病发被安乐处死”“狗天生体内就有狂犬病病毒”“狂犬病发作的人会发狂咬人”等一系列谣言。这些谣言的接连出现增加了民众对狂犬病的恐慌,导致许多人对狂犬病的错误判断和对狗的无端仇恨,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狂犬疫苗接种和对流浪狗的毒害。从上述案例不难看出,互文修辞类谣言总是三人成虎,大肆散播,是所有谣言中破坏性最强的一种。

对具有互文修辞特性的谣言进行识别的方法是主动存疑。也就是说当看到许多内容指向类似的消息接连出现时,而且这些消息的目的都是引起恐慌、愤怒等负面情绪,那么对这一类消息就要保持怀疑,不要人云亦云,要通过科学的方法进行自我查证。

例如,对上述狂犬病谣言的破解其实非常简单,目前国家卫健委、世界卫生组织、科学杂志等权威机构都发布了有关狂犬病的详细鉴别与预防方法,只要有心人秉持怀疑态度进行查证,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四、结语

通过对近年来流传较广的一些网络谣言的分析可见,网络谣言主要借助了网络媒介的去中心化、非线性、碎片化和超文本特性进行生产和传播,通常欺骗性更强、传播较为迅速、传播范围较广、识别难度较高。网络谣言主要有三种修辞手段:第一种是迎合受众心理的“语境修辞”,即依托特定的关系网络,按照目标传播群体的话语模式和集体心理进行修辞,相应识别方法是转化理解语境;第二种是强化谣言说服力的“外延修辞”,即依托网络媒介的融媒介特性,通过复合形态的超文本进行修辞,相应识别方法是剥离谣言外延,还原核心信息;第三种是扩大传播范围的“互文修辞”,即依托既有谣言,通过信息关联性进行修辞,相应识别方法是主动存疑,避免盲目从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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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刘海龙,于瀛.概念的政治与概念的连接:谣言、传言、误导信息、虚假信息与假新闻的概念的重构[J].新闻界,2021(12):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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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静远,讲师,研究方向:影视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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