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尼亚夫斯基的艺术风格与《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的浪漫主义特征

吕帛伦

摘 要：维尼亚夫斯基是19世纪波兰著名的小提琴作曲家，他的小提琴艺术代表了浪漫主义的小提琴风格，同时对于后世小提琴的发展也有着深远影响。本文将从浪漫主义小提琴艺术、时代背景以及维尼亚夫斯基的生平经历开始分析他艺术风格逐渐形成的过程。同时将结合他的著名协奏曲《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的旋律、和声、演奏技巧、民族风格四个方面细致分析他的浪漫主义小提琴艺术特色。维尼亚夫斯基既是一位注重小提琴艺术旋律柔美歌唱性、音乐语言华丽性、音乐民族性的作曲家，也是一位注重高超演奏技巧的“炫技派”演奏家。本文可以帮助读者对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有更加细致的了解，同时对浪漫主义音乐风格有更明确的认识。

关键词：维尼亚夫斯基；小提琴；浪漫主义；抒情；炫技

中图分类号：J6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03-00-04

一、维尼亚夫斯基的浪漫主义艺术风格

（一）浪漫主义的小提琴艺术

1．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一詞通常描述的是19世纪的音乐，具体的时间可以划分为1790年到1920年前后，这一时期出现在法国大革命之后，是资本主义和新的社会理想在欧洲深入发展的阶段。在这一时期强调自由和个性的思潮下，音乐也是自由的，音乐家们更加强调个人情感的表现，曲式结构、调性以及作品体裁的使用和创作也更加自由。民族乐派和民族主义音乐的出现也是浪漫主义时期的重要特点，他们致力于发展本民族的音乐，并将自己民族的题材和民族的形式加入自己的创作中。

2．小提琴艺术流派

小提琴艺术在浪漫主义时期主要受两支主流流派的影响：一个是法国学派（法比学派），形成一股以巴黎音乐学院为中心的新局面。另一个是以帕格尼尼的琴艺技术为代表的意大利学派。法国学派主要由列克莱尔、加维尼、维奥蒂等人奠基并发扬，它的特点以声音的优美柔和见长，旋律具有细腻的抒情性。意大利学派代表人物帕格尼尼是浪漫主义独树一帜的演奏家，是19世纪浪漫主义时期弦乐艺术的伟大革新者，他“将意大利学派的高超技艺发挥到了近乎极致的地步”[1]。他的突出成就在于为小提琴开发出了许多纯技术的演奏技巧，如滑奏、颤音、拨弦、泛音、顿弓、复杂双音和弦等，由于帕格尼尼的贡献在19世纪初期就建立了比较完善的技术标准。

（二）维尼亚夫斯基的生平经历与浪漫主义

1．学习生涯

维尼亚夫斯基6岁时师从华沙歌剧院乐队首席霍恩杰尔，学习小提琴。他8岁左右离开波兰，被巴黎音乐学院破格录取。15岁时的维尼亚夫斯基就已经是身怀绝技、名震乐坛的人物了。维尼亚夫斯基汲取的法比学派的主要特点是乐曲声音美丽、演奏风格表情细腻，与浪漫主义崇尚表达情感的特征相吻合。

在当时整个法国学派的小提琴家也吸取了帕格尼尼弦乐成就，在帕格尼尼艺术风格的基础上培养出了像维尼亚夫斯基这样的“炫技派”演奏家。作为帕格尼尼的继承者，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幻想曲《莫斯科的回忆》就采用了帕格尼尼的泛音和拨弦演奏手法。而且他的《练习曲-随想曲》也有着很丰富的音乐内容以及充实的小提琴技巧练习内容，就和之前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一样，成为当代小提琴的经典教材。

2．演奏生涯

在结束了巴黎音乐学院的学业之后，维尼亚夫斯基开启了职业演奏家生涯，在世界各地举办了成百上千场演出和音乐会。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既有法国学派那种浪漫主义的气质，技术上的精细性和随想性；同时，在音乐上又有那种热情充沛、粗犷的斯拉夫民族的气质。”[2]维尼亚夫斯基在俄国的活动是卓有成效的，他被好友鲁宾斯坦邀请来到彼得堡任教，并且在俄国进行了许多演出，他于1860-1872年间在俄国教授小提琴，在这期间对俄国小提琴艺术的发展有很深刻的影响。“俄国式的持弓”就是始于维尼亚夫斯基的右手持弓方法，并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而来。具体方法是：右手肘抬得较高，食指第二关节用力压住弓杆，整个右臂动作比较僵硬。

3．维尼亚夫斯基的浪漫主义小提琴艺术

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是自由的，并且具有独创性和真挚的抒情性，这一切充满了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具有法国学派的优雅柔美也有俄国民族的热情奔放，也同样继承了意大利学派帕格尼尼的浪漫主义炫技性演奏手法。维尼亚夫斯基的演奏技巧以热情奔放、技巧辉煌、风格华丽著称，他的揉弦强烈、音色醇厚。维尼亚夫斯基是波兰民族音乐的代表人物，被誉为小提琴的“肖邦”，他的许多弦乐作品体现出强烈的波兰民族音乐的风格。维尼亚夫斯基的民族音乐创作主要扎根于波兰民间歌舞体裁（波洛涅兹和玛祖卡），音乐语言通俗大众化，都有很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和民族自信。其主要作品有《D大调波兰舞曲》《A大调波兰舞曲》等，“他对用波兰民族的音乐语言在小提琴上表现做了成功的试验，也显示了他在艺术上日臻成熟。”[3]除了波兰民族音乐，维尼亚夫斯基在欧洲的学习和生活经历也让他接触到了其他风格的民族音乐，如他在《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就融入了吉普赛舞曲的风格。

二、《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的浪漫主义因素

维尼亚夫斯基的《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作于1862年，这首曲子是为了献给西班牙小提琴家萨拉萨蒂的，是一首用三个乐章组织起来的浪漫主义作品。第一乐章是中庸的快板，d小调，是自由的奏鸣曲式结构，采用了古典小提琴协奏曲的双呈式部的结构。第二乐章是浪漫曲，不太慢的行板，典型的三部曲式。第三乐章与第一乐章风格相似，也是中庸的快板，是回旋曲式。下面将从旋律、和声、演奏技巧、民族风格四个方面对这首曲子的浪漫主义因素进行分析。

（一）旋律

小提琴作品中旋律的影响因素包括音色、强弱、演奏方法以及音高关系等。浪漫主义时期逐渐倾向于用音乐旋律激励歌唱家，适合吟唱的旋律也要为器乐作品创作，“歌唱性的旋律”的发展和突出地位是浪漫主义音乐的重要特征。评价歌唱性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浪漫主义旋律的抒情性，可以直接诉诸情感。另外一个重要特点是旋律表现的华丽性，体现在旋律线条的波动、音高的跨度、演奏方法的多变，华丽的旋律能更好地表现作曲家深邃真挚的情感以及细腻的内心活动。在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音乐中，有些旋律有着单纯朴实的特点，有些旋律则更具华丽多姿的气质，但从整体来看，维尼亚夫斯基的旋律创作是具有歌唱性和直接抒情的。

第二乐章的浪漫曲是十分富有歌唱性的，下面这段旋律是维尼亚夫斯基《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的开头（谱例1）。这一段旋律充分体现出浪漫主义的色彩，既有肖邦夜曲的风格也蕴含着柴可夫斯基优雅的韵味，旋律主要在中音区行进，犹如在吟唱一首安静柔美的歌曲。在第三小节开始出现了变音记号，两个音符下降了半音，小二度的音程行进使整个旋律具有抒情性、歌唱性的特点。维尼亚夫斯基的这种创作方式，凸显了小提琴在器乐大家庭中具有歌唱性的特点。

以维尼亚夫斯基《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开头为例（谱例2），先奏出了高雅的第一主题，主题旋律使用了大跳音程。在同一乐句的旋律线条上使用音程大跳，而不是像其他作曲家在不同乐句中进行对比，这是维尼亚夫斯基的作品中的一个特点。这样的大跳形式可以使单个乐句旋律有婉转悠扬之感，具有华丽多姿的抒情性。旋律的进行中出现了许多变化音，使相邻的两音大多构成了小二度的音程，再配合上连弓奏法，微小的几个滑音，使音符的波浪式发展中缓缓前进。这样的旋律听起来顺畅柔美，富有歌唱性。同时表情记号dolce ma sotto voce（亲切地、声音稍微低一点）能体现出平静而细腻的抒情性。

（二）和声

相对于主要建立在大小调7音体系中的和声，浪漫主义作曲家创造了色彩更加丰富的半音和声，这些和声大多听起来不协和，但正是这种不协和为浪漫主义音乐的和声增加了更多的色彩，产生了更加丰满而华丽的音响效果。“维尼亚夫斯基灵活运用自身丰富的和声语言，通过小提琴这种音乐艺术形式表达其细腻丰富的内心世界。”[4]他将自己的一些创新融入和声艺术与小提琴创作中，在曲子的伴奏和独奏声部，色彩丰富的和声展现出更加丰富的音乐语言，浪漫主义的双音及和弦把不协和的半音和声表现得淋漓尽致，连续和弦、混合双音的使用也增添了丰富多彩的和声内容。在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维尼亚夫斯基运用了大量的连续双音，使得独奏部分的和声音响更加饱满，内容丰富。谱例3是一段混合双音演奏技巧的乐段，即运用了不同音程（五度、六度、七度、八度和十度）的双音。双音音响效果在不同音程性质双音的连续出现下，音响色彩也更加丰富，进而让和声所表现的感情色彩也随之变化。这段双音中大量的变化音带来的不协和音程也凸显了旋律进行的紧迫感，产生了丰富的表现力。

谱例4是第二乐章开头部分，独奏和伴奏的和声以bB大调开始行进，在第一乐句结束之后的第三小节出现了bA和bG两个变化音，在级进下行中强调两个变化音让和声调性增加了不稳定的因素。在演奏的时候独奏和伴奏的音响效果听起来很像大调突然转为小调，这种乐章开头小调似的音乐幻觉也体现出了浪漫主义和声的不稳定性与更加丰富的音响效果，调式中的变化音也可以呈现出不断变换的和声色彩。

（三）演奏技巧

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演奏技巧的炫技性，他的许多曲子也是为了追求技巧上的突出表现而创作的，继承了帕格尼尼的炫技传统，成为又一位“炫技派”作曲家。“小提琴作品的完美演奏与演绎，依赖于指法与弓法的有机配合。”[5]《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是在音乐语言炫技性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诸多演奏技巧，使这部协奏曲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1．滑奏

滑奏是19世纪浪漫主义时期小提琴演奏家和作曲家广泛应用的小提琴演奏技巧，是让同一根弦的两个音在连接过程中更加炫技和抒情的一种演奏方式。具体的演奏方法是运用左手的一根手指对同一根弦上的音阶进行向上或向下滑动式的演奏。“由于滑音本身的性质，它们实际上创造出一系列热情响亮的音符。”[6]在第一乐章75-77小节这个片段（谱例5），二指从第75小节的#G滑奏到76小节的G，同时三指进行了换把，放到一弦的E上进行滑奏到#D。之后的二指从#F滑到F，三指从高把位F滑到#C。这样一系列的指法花招需要演奏者较强的左手单指指法的控制能力以及换把的位置准确度，同时在力度上也需要左手手臂与左手姿势进行协调，防止左手滑动中变形。这样的演奏效果强调了滑奏两端的音符，也让滑音起到了很好的连接作用，在听觉上焕然一新，也展示出了维尼亚夫斯基对炫技的重视。

2．断奏

断奏主要体现的是每个音符的清晰与灵巧，一般是在一连串比较快速的音符旋律中进行，要表现出每个音符之间肯定清晰的停顿。在断奏中可能出现的技巧性弓法是顿弓、连顿弓以及跳弓等。在谱例6的两个小节，虽然是一个大连弓将所有快速的音符都连接起来，但这里要求每个音都要演奏清晰，有停顿，中间沒有连接与拖沓。由于需要换弦，所以在这里用连顿弓的演奏方法可以让断奏更加华丽，让所有的音符做轻松的弹跳，从一弦一直换到四弦并且快速有颗粒感的弓法是很有炫技性的。在乐曲中添加连顿弓的演奏是维尼亚夫斯基本人的创作表现特点，他喜欢在乐段的转折段落之间使用连顿弓，使得每个乐音都很重要，展现出了类似弹拨乐器的音色，明快的节奏与清晰的音符深深地表达着音乐的情感。

3．和声演奏

和声的演奏在小提琴中主要是双音和和弦的演奏，一般需要应对的演奏难题是左手要同时摁住两根弦或三根弦，右手也要同时找对位置拉响二或三根弦。在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主要出现的炫技难点是连续和弦，需要快速切换指法，同时伴随换把。谱例7标注的四个小节是连续和弦的片段，而这个部分需要掌握的技巧是要将左手四指同时放在四根弦上，如第一个和弦就是将一到四指放在B、#G、F和D上，然后下一组和弦就将四指同时换到另一组，保留手指位置和摁指压力，四指可以在弦上滑动微调。维尼亚夫斯基在这里的设计可以说是炫技和技巧的结合，只要掌握四指保留的技巧，就可以奏出连续精彩的和弦，快速的和弦配合也让乐曲情绪不断提高。

4．民族风格

波洛涅兹舞曲风格的运用是维尼亚夫斯基将波兰民族音乐风格融入这首协奏曲的具体体现。波洛涅兹舞曲是一种威严而华丽，中速，三拍子，有特定节奏型的风格化的舞曲，重音一般落在三拍子第三拍。谱例8是第一乐章的中间部分，维尼亚夫斯基运用了密集而多变的和声语言表现出了华丽辉煌的波洛涅兹舞曲的风格，使得这个连接句让乐段前后连接更加紧凑。“nut”标明要运用弓根来进行演奏，这种演奏方法可以突出音响和节奏效果，表现了波洛涅兹舞曲强劲有力的节奏性特点，音响和旋律使人印象更加深刻。

由于是献给萨拉萨蒂的协奏曲，所以第三乐章中融入了吉普赛舞曲风格。谱例9中的“alla Zingara”标明了整个第三乐章都是充满热情洋溢特色的吉普赛舞曲风格，吉普赛调式是小调特征，含有多个半音关系，快节奏跳动的十六分分音符凸显了舞曲华丽跃动的主题，而小调旋律和符点节奏表现了舞曲谐谑欢快的主题。谱例10表现了维尼亚夫斯基对于舞曲风格更为华丽的诠释，这里他运用了更加具有炫技性的音乐语言，在双音乐句中加入了双音装饰音与符点节奏，使得旋律的质感更加深厚，节奏性更加突出，好像展示出一个舞厅中多位热情的吉普赛舞者同时起舞的画面。

三、结束语

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在浪漫主义的小提琴演奏和创作中具有代表性，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创作也很好地继承了浪漫主义的两大小提琴流派。本文对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以及生平经历结合音乐史进行了探究，厘清了浪漫主义风格与维尼亚夫斯基小提琴艺术的联系，并结合案例《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的浪漫主义因素进行了全面的分析。维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艺术结合了法国学派和意大利学派的浪漫主义风格，旋律上具有歌唱性、抒情性的特点，和声有丰富的色彩与音乐语言，演奏技巧上继承了意大利学派大师帕格尼尼的炫技性，成为新一代的浪漫主义“炫技派”大师。另外，作为波兰民族音乐的代表人物，在作品中对民族风格的诠释与表达也是维尼亚夫斯基小提琴艺术的特点。

参考文献：

[1]洛秦.小提琴艺术全览[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4.

[2]韩里.欧洲弦乐艺术史[M].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4.

[3]张蓓荔，杨宝智.弦乐艺术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4]杰·阿伯特·弗拉希特.小提琴演奏者手册[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9.

[5]张姝.维尼亚夫斯基《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艺术风格与演奏技法透析[J].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20，38（04）：142-149.

[6]卓佳.维尼亚夫斯基小提琴音乐作品中浪漫主义因素分析[D].福建师范大学，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