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根小韭

◎ 耿艳菊

去老街市场买豌豆，称好后，付过款正要走，旁边花店的大姐像想起来重要的事情一样突然叫住了我。

你想念的紫根小韭。大姐边说边从花架后面的筐子里拿来一把韭菜给我。

这韭菜果然不同于平日买的韭菜，短小精悍，根部紫色。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涌上心头，不由得惊讶道，小时候的韭菜！

大姐笑着点点头，说紫根小韭是她母亲种的，她在郊区租了个小院，把母亲接来了，老人闲着没事，就在院里种点菜。紫根小韭是特意给我留的。

我都忘记这事了，而她竟还惦记着。

认识花店的大姐就是缘于紫根小韭。那是去年的一天，我们同在蔬菜店买菜，我刚询问过店老板有没有紫根小韭。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女子，也问店老板有没有紫根小韭。我便抬头打量了下她，随口说了句，你也喜欢紫根韭菜呀。女子和善地递过来一抹笑容，说紫根小韭才有小时候的味道嘛。这女子就是花店大姐。

关于紫根小韭的话题，我和大姐又聊了几句。这才发现我们来自同一片土地，更觉得分外亲切。

买完菜要走的时候，却发现外面下雨了。因为是老乡，大姐更亲切热诚了，接过我手里的蔬菜，拉着我到她的花店坐一会儿，喝杯茶，等雨停了再走。

在氤氲的茶香里，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们的思绪漫朔到家乡那片土地上，从前素朴的光阴中。家家院子里都有一块小菜园，小菜园里必然种着一两畦韭菜。

大姐很文艺，竟和我讲起韭菜的韭在《说文解字》中的释义，“韭，菜名。一种而久者，故谓之韭。”她说韭菜这种植物，只要种下去扎了根，可以年复一年地生长，割了一茬又一茬，取之不尽，有长长久久的寓意，这才是我们平常人家都喜欢在院子里种韭菜的原因呀。

我恍然想起祖母也曾说过近似的话，那是姑姑家的新院子建成时，年过八旬的她不顾舟车劳顿，要亲自来到女儿的新院子种两畦韭菜，我和小表妹跟在她旁边在院子南边松软的土里撒下韭菜的种子时，她给我们讲韭菜是长长久久的蔬菜。我们这才明白她的执意和心情，那是对儿孙们美好生活的祝愿。

韭菜虽然不是稀罕珍贵的蔬菜，但只有家里来了客人，一盘鲜亮的韭菜炒鸡蛋才会隆重地端上餐桌。简素的农家菜，味道却是极美。春雨霏霏的天气，大人们有闲情，去菜园里剪一把新韭，坐在廊下边诗意蒙蒙的小院里边闲谈边择带着雨珠的韭菜，中午的饭桌上就会有一盘金黄鲜美的韭菜鸡蛋饼，院子里到处弥漫着香味，让人心底涌起无端的喜悦。

这样的生活隔着那么深长的岁月回首，还是清晰如昨，让人怀恋那种简简单单的幸福和快乐。

而今到蔬菜店常年都有韭菜可买，不但方便快捷，而且韭菜青翠肥硕，鲜青碧嫩，不过味道却稍逊了一些。有时候，想念小时候的吃食，买来韭菜，按从前的方法做，却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儿。

大姐说，现在的生活节奏快了，人们没有耐心等待紫根小韭的缓慢生长，也慢慢地没耐心一根根去择细小的紫根小韭了。过去的韭菜，大多是在自然环境下生长的，阳春三月头茬韭菜开始抽芽生长，头茬的韭菜本来就是紫色根的，这是因为天冷的时候，韭菜内所含的花青素、糖类和有机物的增加，充分积累在根部，使得根部呈现出紫色，这样的韭菜不但好吃，而且也更加营养。

和大姐一见如故，我们感慨，纵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在渴盼着过一种慢节奏的生活。我们怀念从前，思念小时候的味道，其实是在喧嚷忙碌的现实生活中向往着简单清宁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