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粉发太飘扬
2023-06-24陶满月

从小到大,我一旦流露出半分厌学情绪,家长和老师就会不厌其烦地说:“等到了大学就好啦。”这句话听得我简直耳朵都要起茧了。每次我都感觉自己像一头驴子,绕着碾子走了一圈又一圈,消极怠工时,是悬在眼前时刻晃荡却总也够不到的诱惑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所以,当我突然发现,我漫长的中学时代已经结束,即将迎来美妙的大学生活时,我简直开心极了。那自由的风似乎已经把我的头发吹起来,连带我的心都飘飘然。
作为一名准大学生,我当然得有准大学生的样子——我决定对自己来个全面改造。首先当然是头发。蘑菇头是“小屁孩”的标志,乖乖的黑发也过于普通,大学生当然得有个炫酷的发色。可选什么颜色却让我犯了难。红棕色?不够显眼。绿色?哦,寓意不太好。黄褐色?太大众。我纠结了许久也没决定下来,眼看微信朋友圈里的一颗颗头快要集齐彩虹色,我着急得都睡不着啦!
于是,我决定直接去理发店问问“托尼老师”的意见。一进门,我就自信大胆地提出我的要求:“我要染一头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颜色。”托尼老师用右手食指旋转着他的小剪刀,左手握着各式不同的工具,同样自信地回答我:“没问题!”我们的眼神在镜子中交会,像对暗号一样,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信任。
我放心大胆地将我的头发交给了这位托尼老师。我乐滋滋地闭上眼,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如何在一众新生中脱颖而出,接受他们对我发色的赞美了。
可能是理发店吹风机的声音催眠效果太好,很快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度清醒时,我的脑袋已经套上浴帽式的头套,开始接受吹风机的暖风吹拂。身后,托尼老师眉飞色舞地为我规划:“吹完就好了!保证你满意!这颜色保准漂亮!”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掀开头套的一刻,我坐直身体,全神贯注地盯着镜子,生怕错过变美的第一秒。托尼老师很会营造气氛,翘着兰花指捏着头套边缘,故作神秘地倒计时:“三——二——一!当当当当!”他一鼓作气掀开头套,眼神却对上镜子里一脸错愕的我。
看到我的头发的前一秒,我还在幻想自己顶着炫酷的发色,就是“街上最靓的仔”。下一秒,我就发现有点儿不对劲,为什么我这么像巴啦啦小魔仙啊!
也许是没收到预期的惊喜反馈,托尼老师急忙领着我去“洗护吹”,还向我解释:“没事的小妹,你这是还没看到最后的效果,吹出来保管你满意,保准漂亮!”也许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托尼老师底气不足。但他的话还是给了我一点儿信心。我躺在洗头的椅子上,努力回忆着之前看过的效果图,再将上面的脸蛋换成自己的。好像,好像也还行……
好不容易洗完头,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滴水的发梢渐渐变干、变蓬松。鼓鼓腮帮,我努力将眼睛前的一撮头发吹上去,又看着它们晃晃悠悠地荡下来,而我差点儿没成“斗鸡眼”。
“好啦。”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托尼老师又恢复了自信,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镜子。经历过之前的打击,我已经可以做到悲伤不形于色了。我看着镜子里的“粉毛狮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有些机械地重复:“挺好,挺好,挺好……”拢拢头发,我仓皇地逃离了理发店,留下身后托尼老师热情的呼唤:“下次再来啊——”
走在街上,我思考着要怎么和爸妈解释这一头浅粉色的非主流秀发,却收获了许多路人的注目。又是一次仓皇逃离,我飞奔回家,果不其然,这给爸妈的心脏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这这这这……”我亲爱的爸爸在认出这个“夺门而入”的家伙不是小偷后,震惊得开始结巴了。我亲爱的妈妈则从一开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等他们恢复正常,我有些懊丧,吐吐舌头:“怎么办,好奇怪啊,和我想的根本不一样。”
他们俩一前一后对我的头发“动手动脚”,听到这话又认真地和我说:“没事,反正是青春期嘛!染了就染了,总得有些尝试嘛!”我正准备开始煽情感慨“爸爸妈妈你们真好”,他们俩便开始嘀嘀咕咕,一个说:“姑娘的头发炸得和辛巴一样,肯定随你!”另一个不服气地反驳:“哪里随我!我的头发顺滑得可以做洗发水广告了!”我默默收住准备煽情的泪水,摸摸我的小粉毛,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事已至此,就这样吧!粉发也很不错!
青春嘛!尝试嘛!这就是自由之歌!
怀着这样的信念,我在开学前的整个暑假都顶着这炫酷的粉发体验前所未有的自由时光。
正当我逐渐接受并开始爱上我的粉发时,入校后军训时要求学生不得染鲜艳发色的规定,又让我不得不与它说再见。
头发又回归黑色,我却开始莫名惆怅,并开始怀念那段一头粉发的恣肆时光。抑或,我更怀念的是少年的莽撞与大胆、新奇与自由,是那段独一无二的青春飞扬。
(本刊原创稿件,邱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