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的意义和以南岭为题材的区域性写作实践
2023-06-23王心钢王瑾瑜
王心钢 王瑾瑜
摘要:南岭山地作为华南地区北面的天然屏障,其地理学意义重大,由此衍生的生态、交通、人文、民族意义对岭南文化的形成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本文以韶关为例,通过区域性研究,观察南岭的人文地理和文化传统对粤北文化形成的影响,阐述韶关作家以南岭为题材进行的创作实践,并对如何拓宽南岭区域文学创作之路进行一些思考与探讨。
关键词:南岭;区域性;文学创作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认为:“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的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的精神和风格概况。这是艺术品最后的解释,也是决定一切的基本原因。”同时指出“作品的产生取决于时代精神和周围的风俗”是一条基本的规律。1而所谓的“周围的风俗”就是指其特定的区域和文化传统。
在广东,有两个特定的区域:南岭和南海(含珠江三角洲)。可在人们习惯印象中,广东就是指广州、深圳、珠江三角洲(现扩展到粤港澳大湾区)这些面向南海的发达地区,而南岭山地却往往被忽略边缘化了。即使是文学作品,也很少自觉以南岭为创作题材,或者说以南岭为题材的作品并不多。说到现当代广东有代表性文学作品,也多以珠三角的题材为主,如欧阳山的《三家巷》、陈残云的《香飘四季》、黄谷柳的《虾球传》和秦牧的散文等;改革开放后所出现的作品,也多是特区题材、都市题材和打工题材等,其背景仍然是珠三角。这或许是与地区的经济文化影响力有关。然而,在注重生态文明建设的今天,南岭已成为一种稀缺资源,特别是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生态屏障,南岭的意义值得重新审视。韶关因位于广东北部,地处南岭山地南麓,与南岭有诸多渊源。笔者在韶关工作生活四十年,是韶关作家的一分子,现试以韶关为例,通过区域性研究,观察南岭的人文地理和文化传统对粤北文化形成的影响,以及韶关作家以南岭为题材进行的区域性创作所取得的探索与成果,并对如何拓宽南岭区域文学创作之路进行一些思考与探讨。
一、南岭的意义
翻开中国地图,有两条大致呈现东西走向、隔断南北的山脉,一条是秦岭,一条是南岭。秦岭—淮水,是地理上南方与北方的分水岭,也是判别河流是否冬天结冰的分界线。而南岭,包括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和大庾岭。它由西向东延绵700千米,南北宽约400千米,横跨桂、粤、湘、赣四省区边境,构成山峰林立、山谷纵横、云蒸霞蔚的自然景象和历史悠久、民族聚集、积淀深厚的人文景观。
南岭又称五岭,“五岭”最早见于《史记·张耳陈馀列传》:“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外内骚动,百姓疲敝。”1《汉书》也说:“务欲广地,南戍五岭,北筑长城,以备胡、越。”2司马迁、班固均没有说出五岭的具体之名,后人作注时便出现不同的解释。归纳起来,“五岭”主要有两个不同的说法:一说是大庾、骑田、都庞、萌渚、越城五岭。一说是指大庾、始兴、临贺、桂阳、揭阳五岭。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接受的是第一种说法。3郦道元的观点在宋以后已被普遍认同,并沿用至今。
地理意义。对于南岭的地理学意义,《热带地理》杂志2017年6期《专题征稿|“南岭山地”的地理学解读》开篇有个较精准的表述:“南岭山地作为华南地区北面的天然屏障,其地理学意义重大,水文上是珠江流域与长江流域的分水岭,气候学上是南亚热带和中亚热带的分界线,地表形态上是两广丘陵和江南丘陵的分界线,行政领地上是广东和湖南/江西的地缘分界线,地貌类型上拥有典型的丹霞山和喀斯特地貌。”可别小看了这条南岭,由于它的“横切”,阻挡了东南潮湿季风的北上,也影响了西北寒流的南下,暖流、寒流在此急剧交锋,形成峰面雨,使岭南、岭北在气候、温度、湿度和植被等方面差异明显。南岭地区不仅山地、丘陵、台地、平原兼有,而且山地分布极广,这样复杂地貌的差异和地表高低,坡向的不同,加上气候的多样性,控制着热量和水分的分配,为多种多样的植物、动物的生活和生存提供了良好条件。《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地理》(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1992)将南岭定义为“南部最大山脉和重要自然地理界线”。这一定义在学界得到普遍认可。
生态意义。南岭独特的地理和气候特征,决定了其独特的生态环境。南岭是物种宝库,孕育着十分丰富的物种资源,是众多动植物的最后家园。南岭的物种起源,至少可追溯到距今6亿年前的震旦纪,因为在震旦纪地层中已发现有微古植物化石,以后的各地质年代地层中都埋藏着大量的动植物化石。在南岭山地的现存原始森林中,至今仍生存着丰富的第三纪以前形成的孑遗植物或稀有物种。南岭山地的原生常绿阔叶林及次生常绿阔叶林,是人类最宝贵的自然财富,它为人们提供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常绿阔叶林森林生态系统或生物物种,更重要的是为人类留下了多种多样的生物基因,这是珍贵的,可以延续的物种宝库。在南岭,国家重点保护植物有野茶树、伯乐树、伞花木、观光木等10余种。《南岭植物名录》1收录了南岭地区内野生及常见栽培的维管植物261科、1470属、6205种及种下类群(亚种、变种)。同时,南岭拥有不少珍稀濒危动植物,国家1级重点保护动物有云豹、豹、华南虎、黑麂、黄腹角雉等8种,国家2级保护动物29种。据邹发生、龚粤宁、张朝明主编的《广东南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动物多样性研究》2一书介绍,自2012年始,广东省生物资源应用研究所和广州大学的科研人员再次对保护区的脊椎动物开展调查,共记录鱼类48种、两栖类33种、爬行类68种、鸟类222种、兽类59种。
交通意义。南岭并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而是由一组组破碎的山峰构成的山地,或形成低谷走廊,或形成构造断裂盆地,或分水岭较为低矮而不难翻越,岭与岭间天然形成的峡谷隘道构成了南北交往的天然通道。同时,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的诸多支流也形成民族迁徙与融合的诸多东西向通道。从考古发现来看,早在12万年前,就有“马坝人”在南岭生活;4000多年前的石峡文化遗址,证明岭南的先民与江南百越的先民有交流。商周以来,岭南的先民,与中原和长江流域的交往日趋频繁。宋代周之非创造性提出“五岭”并非单指五山,而是指五条进入岭南的交通要道3。王元林在《秦汉时期南岭交通开发与南北交流》4中指出,战国时代,楚人已从水路越过南岭进行交往。秦始皇为平定岭南,修通了四条通越“新道”。而梁国昭等《历史交通地理视角下的南岭古通道》5探讨了五岭的历史渊源、地理位置及成名考证,具体点明“五道”自西向东分别为越城岭道、萌渚岭道、古都庞岭道、骑田岭道、大庾岭道。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大庾岭道。公元716年11月,張九龄奉唐玄宗之命,利用农闲召集民夫开凿大庾岭新道。新道的开辟,不仅有利于南北交通运输和内外贸易,而且有利于文化交流和民族融合。明代学士丘濬在《唐文献公开大庾岭路碑阴记》中说:“兹路即开,然后五岭以南人才出矣,财货通矣,中原之声教日近矣,遐陬之风俗日变矣。”6而在近现代,随着粤汉铁路、京广铁路、京珠高速公路和高铁的开通,“天堑变通途”,南岭不再是隔断天地的屏障,韶关成为国家一级交通枢纽城市。
人文意义。南岭文明史始于史前文明。1958年,在曲江马坝狮子岩意外发现的“马坝人”头骨化石,经测定距今12万9000年,是华南地区最早发现的人类化石。1972年,又在马坝人遗址所在的峡地,发现了距今2700年左右的“石峡文化”遗址,它是目前唯一命名的广东文化。秦始皇统一岭南,加快了岭南的开发。秦汉时,开始有大量中原人南迁。两晋末年,为躲避战乱,中原人民纷纷举家南下,出现南渡高峰。而到了宋末明初,再次掀起南迁高潮。这些中原移民带来包括铁器在内的种种先进生产工具和耕作技术,逐渐改变粤北的人口结构,粤北成为“移民”的避难所和中转站。因此,“移民因素”在粤北文化构成中起了重大作用。南雄“珠玑巷”成为移民文化的一个颇有象征意味的符号,它既是中原移民到岭南的一个终点,又是宋代以降,粤北“客家人”移迁到珠江三角洲的起点,今天珠三角不少村落的家谱,都不约而同地把祖宗的根认同在珠玑巷上,其子孙纷纷回来寻根问源,形成很强的“珠玑文化热”。正是在这样一种历史土壤的哺育下,广东出现了第一批具有全国影响的人物,其中佛教以禅宗南宗创始人惠能为代表,政治和文学方面代表人物则是张九龄。他们第一次在全国树立了“广东人”新形象。
民族意义。南岭是多民族的聚居地,包括畲族、瑶族、壮族、侗族等十几个民族在此生活。畲族先民是闽粤接合部山区的古老居民之一,广东潮汕的凤凰山区是畲族的发源地。而瑶族是古代百越的一部分,秦汉以后,他们定居在粤北,成为岭南分布最广的少数民族,分为排瑶和过山瑶两大支系。早在20世纪80年代,著名民族学家、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就提出民族走廊的理论。他把中华民族聚居地区划分为“六大板块”(北部草原区、东北高山森林区、青藏高原区、云贵高原区、沿海区、中原区)和“三大走廊”(西北走廊、藏彝走廊、南岭走廊),板块之间以走廊相联结,并指出:“南岭山脉的民族走廊研究好了,不仅有助于上述各族历史的研究,而且可以大大丰富中国通史的内容,有助于我们对当前各民族情况的深刻了解。”1
二、南岭对粤北文化形成的影响
所谓区域文化,即是由于地理和生态环境不同,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而出现文化差异,形成明显与其地理位置有关的文化,其最大特点就是文化存在本身所具有的传统文化的发展倾向,从而产生不同的特性。2
韶关因位于骑田岭至大庾岭之南侧,北江贯穿其全境,是通过南岭的天然通道。《曲江县志》称之为:“重关横锁,万壑所趋,当江楚水陆之冲,界岭海毗邻之冲。”3讨论南岭与韶关的渊源,可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两个层面来讨论。前者从自然地理和生态环境角度出发,南岭的形成,对韶关的地质、地貌、气候、水文、植被、动植物等都有直接的影响。后者则从历史人文角度出发,讨论南岭对粤北地区开发和文化养成的影响,涉及民族、移民、宗教和文化等跨学科研究。限于篇幅,本文不作展开,简单介绍受南岭的影响,粤北文化所表现出来的几个特性:
山水性。韶关是一个有很强地域色彩的“山水文化系统”。 韶关经历加里东运动、印支运动、燕山运动和喜马拉雅山运动等历次运动,形成经向、纬向、粤北山字形及新华夏系等一系列构造体系,相互穿插,彼此干扰,既联合又复合,地理特征相当复杂,并以向南凸的弧形山地——粤北山字形山构造最为典型。南岭的抬升,使整个岭南形成由西北向东南倾斜的梯形结构,最高的台阶是山地,其次是平原或三角洲,最后是沿海;韶关处在山地,“七山二水一分田”,山的险峻与封闭,使其在经济、文化、教育等诸方面都相对落后,并形成相对闭塞的经济——文化圈。人们常说,广东最高山峰(石坑崆,海拔1902米)在韶关,广东最深洞穴(通天箩,垂直深97米)在韶关,广东最长大峡谷(乳源大峡谷,长15千米)还是在韶关,这是韶关对广东的地理贡献。而仁化丹霞山成为“丹霞地貌”命名地,则是韶关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地理贡献。
通道性。韶关自古便是中原进入岭南的通道,也是南北文化交流的结合部和中转站,其原因除了韶关有梅关等天然隘口外,还与其发达的水系有关。韶关处在北回归线以北的亚热带,气温温暖湿润,降雨量足,其东西走向的山地构成伞状的自北而南的强大的北江水系,浩荡而下。与作为高原与平原分水岭的南北走向的山系不同,南岭位于经济文化都相对发达的长江流域与珠江流域之间,南北文化交流的要求强烈,关系密切,便利的水陆交通使交流成为可能。粤北地区是岭南最早开发的地区。唐朝自张九龄开凿新通道后,大庾岭已取代湘桂走廊和骑田岭而成为入粤的主要通道。史料记载,唐代贤相张九龄的书堂岩、始兴的书堂石、晚唐诗人邵谒的书堂石室、北宋王安石在韶州九成台下读书的清淑堂、翁源青源山余靖童年时读书的耽石院,这些都是韶关地区早期的私塾学堂。孔子第41代后裔孔润于公元962年在韶关南雄创办的孔林书院是岭南最早的书院。只是从宋代开始,由于社会动荡不安,粤北地区的人口开始大规模迁入珠三角地区,形成了广府民系,珠三角地区才逐渐取代粤北成为岭南的文化中心。1
生态性。南岭独特的地理和气候特征,决定了韶关地区独特的生態环境。韶关不仅山地、丘陵、台地、平原兼有,而且山地分布极广,这样复杂地貌的差异和地表高低,坡向的不同,加上气候的多样性,控制着热量和水分的分配,为多种多样的植物、动物的生活和生存提供了良好条件。韶关是广东自然保护区最多的地区。按照国标,自然保护区有3个类别9个类型,其中韶关全市共有2个综合型自然保护区(车八岭自然保护区和南岭自然保护区)、2个生物型自然保护区(粤北自然保护区与广东罗坑鳄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多个自然遗迹型自然保护区(如仁化丹霞山、乳源岩溶洞穴通天箩、曲江和南雄的古生物化石集中地)、森林公园和湿地等,对南岭进行了全方位、多类型的生态保护与研究。2
二元性。交通的便利冲破了大山的封闭,带动了沿江城镇的繁荣发展;中原移民的流入又破坏了原有土著的经济文化结构。因此,与东北、陕北、湘西等有着浓郁文化色彩的地区相比,粤北文化的单一性与封闭性相对较弱,南北文化交融的因素较为活跃,其开放性、流动性与兼容性较强;即使与广东的其他地方比,梅县地区的客家文化、潮汕地区的潮汕文化,各自以客家话、潮汕话为母语,呈“一元性”,地方文化与风俗特别浓厚,而在韶关地区则呈“二元文化”结构,广大农村、乡镇主要以客家话为主,在城镇和中央、省属工矿企业则以白话和普通话为主,前者是古代的“客家人”定居造成的,并成为现在的“土著”;后者是受现代“移民”的影响,抗战时期韶关作为战时省会造成的广州难民的北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五六十年代“小三线建设”,一大批建设者的涌入;以及在“文革”时,一批城市知青和文化人的“流放”。即使是改革开放后,韶关一方面“孔雀东南飞”,人才外流严重,一方面江西、湖南等内地人才的吸收与补充,仍然强化着它的“移民”因素。这种城乡差异的两套文化系统,构成了粤北文化的一大特色。
兼容性。粤北文化是山水文化,山是稳定的、封闭的,有很强的小农经济因素,是一种山地文化、边地文化,山风的强劲、山脉的旷放,以及嗜酒、嗜辣的饮食习惯,促成了粤北文化拥有粗豪的一面;而山溪山泉随处流淌,花草林木的严实覆盖,给粤北文化带来了豪放与清丽共存,旷达与含蓄交织。那是一种奇妙的结合,并不因为面容的不一而产生生硬、凌乱之感,相反,倒因此而酝发一股让人回味的审美志趣;水是动态的、开放的,有很强的南北文化交融因素,是一种移民或亚移民文化,中转型文化,南岭山地无论是在社会经济生活、方言分布、人口结构,还是在风土人情、价值观等诸方面,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兼容性。这就是粤北文化作为一种移民文化的特质所在。这种奇特的兼容性,一旦在文学、艺术身上寻找到合适的载体,那么,这载体在气质上将会呈现出一副别具魅力的风韵,即楚文化(长江流域的文化支流)相对浪漫的气息与岭南人文相对平实的格调的交融。同时,山与水是和谐的,互补的,兼容的,它使粤北文化既有北方文化的质朴、豪放,又有南方文化的清灵、细腻。阿苍在《煮过的灵魂和煎过的河山——读刘国玉山水画》中提出了“丹霞气”的概念:“它是南岳里的北山,秀林里的荒林,琴声里的琴气。所谓‘丹霞气,就不妨特指为艺术精神的南北交会、东西交流之中,从自身生命体验中自然生长出来的一种亦南亦北、脱秀出豪的超拔之气吧。”1这种“丹霞气”对粤北文化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
三、韶关作家对南岭题材开拓的创作实践
说到南岭,自然会让人联想到秦岭。巍峨的秦岭,由一条主脉、若干支脉组成,平均海拔在1500米以上,其脉起昆仑,尾衔嵩岳,苍龙一样盘踞在华夏大地的中央。陕西作家历来以“苦写”著称,对秦岭情有独钟。在笔者看来,所谓的“苦写”有两方面:一是指大部分陕西作家生活清贫之苦,其中以路遥、陈忠实为代表,甘受长期的艺术磨砺之苦,苦苦追求与坚守,最终以丰实的创作实绩来显示自己的个性人格和艺术精神。二是指“苦”写秦岭,其中以贾平凹为代表。秦岭在陕西作家眼中有特殊的地位,“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是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这就是秦岭,中国最伟大的山。山本的故事,正是我的一本秦岭志。”(贾平凹长篇小说《山本》题记)。贾平凹是最为执着写秦岭的,从早期的“商州系列”,到《废都》,到后来的《秦腔》《山本》等,他一口气写了16部长篇小说和数百篇中短篇作品,写的大都是秦岭的风土人情。他最近出版的第17部小说,干脆就叫《秦岭志》。如此“苦写”,正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韶关也不乏“苦写”者。然而,粤北历史上虽然出现过张九龄、刘柯、邵谒、余靖和廖燕等著名文人,但由于经济贫困、教育落后、地理偏僻、信息闭塞和人才流失严重等原因,近现代的文艺创作并不发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种面貌有所改观。20世纪50年代,韶州师范学校教师何求,在《剧本》发表讽刺话剧《新局长到来之前》,获全国独幕话剧一等奖,引起强烈反响,在当代文学史上为韶关写下一笔。80年代初,在改革开放大背景下,随着韶关市作家协会、五月诗社和韶关市儿童文学研究学会的成立,韶关文学创作出现喜人景象,一批从基层成长起来的文学青年和作家脱颖而出,写出了一批起点较高的作品。在小说方面,有林经嘉的《选举》(1981年获作协广州分会举办的第一届新人新作一等奖),吴泰基的《独眼龙轶事》、黄茂初的《采景毁碑》(1982年同获第二届新人新作三等奖),陈朝行的《一厂之长》(1983年获第三届新人新作二等奖),邱志清的《赶渔火》(1984年获第四届新人新作二等奖),卢一基的《人模》、邓学聪的《遥远的晚姑寨》(1987年获第六届新人新作奖)。在儿童文学方面,饶远、郭福平、陈移山、赵小敏等人的作品,相继获得作协广州分会举办的第一届至第四届儿童文学奖。在诗歌方面,桂汉标的《邮票》、赵婧的《我们就是世界交响乐》、罗瑞玲的《酸甜苦辣的女人》,同获1987年省第六届新人新作奖;五月诗社诗集《五月,多梦的季节》获得广东省庆祝建国40周年文艺作品三等奖。何志宏在《韶关文艺创作面面观》中指出,纵观80年代韶关的文艺创作,主流是现实的,反映生活的层面是多角度、多层次、多方位的,作家们用锐敏的触角,把握时代的脉搏,以多种多样的艺术手段,透视现实社会中人们的思想、感情、心态,去努力表现生活的本质,塑造典型形象,这是韶关文坛历史性大跳跃的主观效果,是符合新时期文艺发展客观趋势的。1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学对于社会的影响力日益渐减,由喧闹的社会性活动回归到相对沉稳的自身建设,由非常态走向常态。韶关文学同样受到了市场经济因素的影响,一度出现沉寂,但大部分作者仍保持着对缪斯的痴爱与执着。为抗拒强大的物欲,他们不再对通过文学成名成利抱太多的奢望,更多地对文学持一种终极关怀,其创作心态比过去较为沉稳,关注时代,关注生活,关注内心,穿过“喧哗与骚动”,走向理想和成熟。正是这种对文学的执着与“苦写”,支撑着粤北文学的天空。
从文学创作规律来看,作家的创作都有很强的地域性或区域性,从自身经历和“童年记忆”写起,从身边的人和事写起,写最熟悉的生活和感受。韶关作者更不例外。他们工作和生活在南岭脚下,是南岭变迁的亲历者、见证者和研究者。如果说,北江是母亲河,南岭则是父亲山,他们起笔于南岭,落笔于文学,这里的山山水水、情情事事,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开拓生态文学新领域。韶关是恐龙的家园,“马坝人”的故乡,石峡文化的发祥地;南岭丰富的生态资源与秀丽风光,是生态文学创作的宝库。生态文学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一个文学新课题。据《天涯》2000年第一期报道,一批当代作家于1999年10月会集海南,召开了一个“生态与文学”的座谈会,对生态文学创作进行了热烈的探讨,并形成“南山纪要”。它指出:保护环境——生态,在当前已成为社会公共性迫切现实课题和重要的思想入口,也成為最有社会动员力的行动旗帜之一。生活在南岭的韶关作家,自觉不自觉地置身于生态环境的关注与生态文学的创作,饶欠林是其中的代表。他出生在粤北始兴县一个大山沟里,参加工作后一次回到老家,发现父辈们已无所事事,猎枪挂在墙上生了锈,山上已无飞禽可打,突然感到一阵震惊,逐步对环保生态意识有了深刻的体会。于是,他经常利用节假日,深入到莽莽的林海和瑶村体验生活,感受大自然的博大精深和恩赐。他的报告文学《华南虎:SOS》就是在车八岭自然保护区天平架顶峰的帐篷内产生灵感,借着应急灯一呵而就的。该作品在《作品》1991年12期发表后,受到关注。2如今,“生态文学创作”已成为始兴作家的创作主线。始兴作协围绕始兴生态资源天然禀赋和生态建设突出优势,确立“打造生态文学精品、培养文学新人、传播生态文学精品”这三个目标,积极开展生态文学进校园、进社区、进农村活动,创办《车八岭》生态杂志,编辑出版了九龄文丛、九龄文集等丛书共19部,合计出版作品集62部,逐渐形成一个较为成熟的生态文学创作群体。这种影响还扩大到整个粤北文坛。韶关市作协主席荣笑雨的中篇生态小说《黑液》获“有为杯”广东优秀小说奖。顺便说一句,与韶关比邻的清远市作家协会近年来也力推生态诗歌创作。
寻找历史题材新视角。历史上,南岭对岭北势力向岭南的扩张,起到了明显的阻遏作用。韶关以其“唇齿湘赣、交广咽喉”,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同时,韶关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革命活动的重要地区,与江西赣州、湖南郴州并称为“红三角”。丰富的红色“富矿”资源,给打造“红色文学”提供了无尽动力。韶关作家中,较早涉猎南岭历史题材的是老作家沈兆希。1987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二月兰》由花城出版社出版,成为粤北红色文学的先声。这部小说反映的是1926年冬,农民运动先驱阮啸仙深入粤北山区领导农民走上革命道路的历史故事,成功再现了仁化暴动这一声势浩大的农民革命的历史画卷。90年代以来,韶关作家努力把历史题材往新的高度与深度开掘,既有展现古代历史人物风采的《大唐名相》(王心钢著)《大宋名臣余靖》(江先华、王心钢著),又有反映民国人物和故事的《张发奎传》(王心钢著)《薛岳传》(王心钢著)《韶州往事》(秦向东著)等,最多的则是红色题材的长篇作品,如,《韶关战事》(王智牛著)《五岭鏖战》(李迅、王心钢、荣笑雨著)《南岭黑风》(李迅、王心钢著)《广东大荡匪》(李迅著)《天鹰之歌》(李迅、周嵘著)和《铁血北二支》(李迅著)等。2011年建党90年之际,韶关作协便开始策划创作“粤北红色三部曲”,经过近十年的努力,先后出版了反映抗战时期中共广东省委和南方工委在粤北的长篇纪实《潜流》(王心钢、荣笑雨、李迅著,花城出版社,2011年6月)、反映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的《锋面雨》(王心钢、廖春艳著,花城出版社,2017年8月)和反映大革命时期北江农民运动的《赤焰》(王心钢、梁观福著,暨南大学出版社,2020年4月)。其中,《潜流》于2013年5月获广东省第九届鲁迅文学艺术奖(文学类)。《锋面雨》涉及重大题材,经中央军委政治部委托军事科学院审定,成为建军90周年献礼之作。《赤焰》《锋面雨》《潜流》分别反映大革命时期、红军长征时期和抗战时期,恰好连成粤北革命运动三个重要时期,从而构成“粤北红色三部曲”。
构筑南岭文学新世界。从地理环境看,粤北与湘西在地理环境和历史文化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同属于南岭山地,一条河流横贯全境(湘西是沅江,粤北是北江),植被与景观相似,历史上同属五水“南蛮”之地,有着浓厚的地方文化色彩。从文学实践来看,这种相对落后的地域,是很容易产生有某种特色的文学与大师的。湘西的土地,诞生和培育了沈从文,而沈从文又通过自己的作品使湘西走向世界,由此带动了一大批湘西作家;而在粤北,却显得相对寂寞,不仅未有沈从文那样的大家,即使以南岭为题材的小说佳作也似乎不多,反而让古华以湘南林场为题材写出了《爬满青藤的小屋》这篇佳作。笔者常遥望南岭而仰天长问,难道韶关的作家们守着这么好的山这么好的水,却吸收不了它的灵气,写不出好作品来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邓学聪是一位出生在乳源的女作家。乳源是著名的瑶乡。山之清,水之秀,滋润了她的灵性。她从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其处女作《遥远的晚姑寨》获广东省新人新作奖。犹如沈从文构筑一个“边城”,邓学聪的《遥远的晚姑寨》则把我们带入南岭山脉那一个神秘而遥远的世界。荣笑雨是韶关最有才气的小说家。“哪里寻找纯洁的爱情”,是荣笑雨一个小说的标题,无意透露出作者对人生、对艺术一种“近乎完美”的追求。90年代后期,他对韶关抗战时期的历史史料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以韶关抗战为大背景,从战争和爱情的角度,创作一组系列中篇小说——《七战区家事》。小说写得美丽惨烈,缠绵悲壮,具有较强的审美意识和艺术价值,后结集出版为《红脚趾》。另外,他和王心钢合著的长篇纪实《粤军抗战记》获广东省优秀报告文学奖。山村教师出身的李富根,则以自己的亲历,演绎了长篇小说《红土地之恋》,塑造了一群扎根南岭、献身乡村教育的年轻教师形象。而家住西京古道边的女作家马月兰,则写出了充满乡情与乡愁的散文集《铺花的西京古道》。
策划现实主义题材新纪实。茅盾在谈到报告文学时曾说:“每一时代产生了它的特性的文学。‘报告是我们这匆忙时代所产生的文学样式”1。是的,“匆忙而多变的时代”不光催生着报告文学的产生,还培育着报告文学的持久发展。韶关作协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就加大抓中长篇文学创作的力度,争取在三五年来创作出一批反映南岭当代现实主义题材的优秀作品出来。为实现这个计划,他们根据报告文学这一样式的特性,组织一批有实力的中青年作者,首先在长篇报告文学创作上求得突破,于是在90年代中诞生了《希望》《北江第一坝》和《锦江的辉煌》在当时有一定影响的报告文学作品。2000年以后,他們更是把经营长篇报告文学作为主攻方向,积极主动地策划、创作了一批有较高质量的长篇报告文学,如《寒极春光》《瑶山红豆杉》《燃烧的交响曲》等,在读者中形成较大的反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寒极春光》。在广东北部的石灰岩地区,有20多万人用水食水贵如油,以至陷入贫困之中。2000年开始,为了解决石灰岩地区人民的食水用水问题,进行了以修建蓄水池、改造石花地为主要内容的“两大扶贫会战”。韶关市委宣传部提出了把给石灰岩群众建造蓄水池这一民心工程的波澜壮阔历程用文学反映出来,并作为“精品工程”去经营。市作协派出郭福平、李迅、王心钢、吴贻才四位有实力的作家,组成创作班子,深入到石灰岩地区的缺水乡镇采访,仅用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创作了30多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寒极春光》。为了使《寒极春光》的资源拓展和升值,市作协又与韶关电视台合作,拍摄了同一题材的4集电视政论专题片《春暖寒极》。2003年12月,《寒极春光》与《春暖寒极》两部作品同获省“五个一工程”奖。这是韶关市文学作品首次获省“五个一工程”奖,实现历史突破。该书作者郭福平在接受访谈时说道:“我本身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尝尽了一个平民百姓的酸涩苦辣,生活的经历和环境对我熏陶很深,影响很大。所以我对南岭乡土题材很感兴趣,对小人物比较有感受,写他们比较得心应手。”
以上论述可看到,韶关文学的支点在南岭,一方面是南岭这块特别的土地产生了独特的区域文化,滋润和影响了一代代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并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而韶关的作家大多数都能深深扎根于本土,这表现在他们的作品内容及文字风格上。他们的写作不是时髦的都市写作,相反,在他们的心中,村庄、城市、土地、人民,这一切本身就是意义丰饶而自足的世界。他们擅于从深厚的本土经验中汲取灵感,自觉不自觉地从南岭这个视角切入,获得无穷的创作源泉、形式与语言,因而其语言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他们在作品中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发现南岭,阐释南岭,表现这里的生活,讴歌这里的人民,诉说痛切的生命感受,承接了粤北创作的深厚传统,涌现了不少富有南岭特色的佳作精品。正如中山大学学生李维国在其撰写的毕业论文《试论五岭文化与粤北“五月”诗群》(导师:黄伟宗)中指出,五岭文化是一种长期被人忽视但却是客观存在的文化实体。粤北文学的创作实践中相当鲜明地体现了五岭文化的三大特征:首先,它是一种山地文化,具有粗豪与清丽并存、旷放与含蓄交织的风韵。其次,它是一种边地文化,表现出在浪漫与平实之间游弋的普遍情调,即楚文化与珠江文化的兼容。第三,五岭文化又是社会转型期文化的典型代表,突出的家园意识,反映了转型期社会人们的特别心理。五月诗社集团军比较完整地展示了五岭文化的长处及其积弊。1
四、对南岭区域文学创作出路的思考
实事求是说,韶关文坛,还没有到总结经验与成绩的时候,我们从纵向自比,确实有了一定的进步,但从横向与一些文学发达的兄弟省市比,其文学成绩并不算高,可能只处于中下水平。那么,韶关文学创作的不足在哪里?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说:“缺少力度和观念,假天真的东西还是太多。”
韶关文学属于区域文学范畴,在探讨其出路时,应该“跳出南岭来看韶关”,寻找一个成功的参照物。这里不妨来看看“文学豫军”是如何进行中原突破的。早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不显山露水的河南作家推出了一批令人刮目相看的长篇小说。除了二月河自80年代中期至今连续发表的清帝系列历史小说,还有张宇的《疼痛与抚摸》、李佩甫的《羊的门》、乔典运的《命运》、杨东明的《拒绝浪漫》、南豫见的《生命原则》等。与此同时,客居省外的豫籍作家的一批作品不断爆响文坛:周大新的《第二十幕》、阎连科的《日光流年》、刘震云的《故乡面和花朵》、柳建伟的《突出重围》等。一个庞大的作家群,在几乎同一个时段,不约而同发力创作,以至形成了一个长篇小说创作高峰,这在中国文坛是不多见的。总结“文学豫军”的成功,主要在两方面:一是“根在生活中”,二是坚守“认真”,不“玩”文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陈晓明曾颇有感触地说:“这个盛行土得掉渣的河南梆子的地方,现在汇集了一批依然为文学奋斗的人,他们对文学的认真态度是其他地方难以比拟的。”文学的最大的特性就在于它不“嫌贫爱富”,即使是在贫瘠落后的土地只要有人有纯朴的心灵也能开出最美的花,关键是它的耕耘者必须态度真诚认真,孜孜不倦,持之以恒。2韶关文学要寻找出路,就应该有“豫军”的奋斗精神:
突围意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韶关文学在全省乃至全国所处的位置,特别是客观而科学地正视自己的不足与局限,不因为已获得的成功和成绩而沾沾自喜,更不能“躲进小楼成一统”。我们应有“杀出一条血路来”(邓小平语)的精神,在广大作者中强化弘扬韶关文学的危机感、责任感,提升突围意识。要树立韶关文学能出作品出人才的信心,首先是每个作者自我加压,自我突破,自我实现,然后才能实现整体上的突围。在具体的措施上,市文联、作协可以把省“有为奖”“省五个一工程奖”和省“鲁迅文艺奖”作为目标,强化策划意识,对一批有实力的中青年作家进行推介和“包装”,如邀请大型文学杂志编辑到韶关召开笔会,推荐韶关作家的作品;筹集一笔资金扶持重点作家的作品的出版;选择具有全省特别是全国意义的题材组织作家进行创作;采取挂职的形式组织作家体验生活等,争取在三五年内一批有分量的作品能在省级以上发表并获奖,两三个中青年作家受到关注。
根在生活。“生活在别处”,是诗人兰波的诗句,昆德拉以此为题写了一部小说,这句话顿时成为时尚。其实我们的作家还是应该“生活在此处”,学习河南作家“根在生活、坚守‘认真,不玩文学”的精神,充分利用本土自然和人文资源,扎实地体验生活,理解生活,勿忘人民;从历史与本土出发,审视当下的生活,从生活中获取创作源泉。当然,我们说扎根韶关,并非创作中仅表现韶关的生活,关键是要从本土中获取涵养,只有真真正正地了解身边的生活身边的群众,才能真切地了解我们的时代我们的人民,创作出优秀的作品。为此,需要我们的作家下到基层,走入群众去体验生活,特别是创作生态文学作品,不单单是以生态为题材就是生态作品,关键是首先得有生态文明的意识。如英籍知名作家彼得·梅尔曾任国际大广告公司的高级主管,在广告界任职达15年之久,在事业登峰造极之时,携妻子珍妮及爱犬隐居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地区,潜心创作,写出了《山居岁月》《恋恋山城》和《一只狗的生活意见》等一批畅销书。
不断学习。这不是一句口号,而应是具体的行动。当前活跃在当代文坛的中青年作家大部分是高学历者。虽然“高学历”并不代表“高水平”,但中国作家的综合素质日益提高是个不争的事实,韶关作家群“先天不足”,要提高要突破首先得提高自身的素质,养成爱读书爱思考的习惯,“厚积薄发”是基本的要求。除了鼓励作家自学,市文联、作协等有关部门可依靠韶关学院等社会力量,举办作家培训班、文学创作讲座、文化沙龙和笔会等,给广大作者提供一个学习、交流的机会。“学而后知不足”,知不足方能求发展。
坚持写作。作家刘恪認为:“写作永远是一种坚持。”当今社会充满机遇与诱惑,也充满挑战与选择。多种选择又往往使人无所适从,这就需要我们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你选择了文学,你就得保持某种纯真与执着,抗得住诱惑与浮躁,为文学保留一片宁静的空间。文学就是文学,不是金钱不是权欲,不是名誉也不是时尚,写下去,勿放弃,当你某一天觉得创作是一种自由一种快乐一种充实时,你就会感悟文学的优美与崇高。在坚持写作中,每个作者最好能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胆识学识、文学天赋和语言驾驭能力等实际,选择好某一种体裁或题材作为主攻方向,如写科幻作品、财经小说、生态童话、历史小说、叙述长诗和旅游散文等,认真积累,仔细研究,持之以恒,写出新意来。
艺术创新。艺术创新首先是观念创新。诗经、楚辞、汉斌、乐府、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白话文、新诗……每一个时期都有其高峰,但文学是发展的,先锋永远存在。要使自己的写作具有特色,那只有超越传统、超越前文本,使用不同的文本再讲述一次。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便是对神话传说的再一次讲述与阐释。要艺术创新,这迫使你更加认真地读书比较深入地了解传统,尽量地获得传统写作的信息,目的在于你想法绕开传统的暗礁,创造新的思维使用新的方法。粤北文学总体上显得观念和创新方式落后,或许是积压在我们身上的传统东西太多,需要引入一些“先锋”的意识来冲一冲。“删繁就简三春树,立意标新二月花。”郑板桥这句诗,应成为我们的座右铭。
精品意识。古人云:“语不惊人死不休。”现在讲:“抓质量,创效益。”这两个看似不同的概念,其实对于今天的创作是一个很好的要求。文学作品是一种语言艺术,作家终生与词语打交道,对语言具有无限深情。你一定要保持对词语的鲜活感觉,悉心抚摸,仔细打磨,从中领悟出词语的体积、重量、软硬、色彩、温度、力量和速度等,使之成为有生命的东西,让它在你的作品中长成一片茂盛的麦田。同时,文学作品又是一种产品,是精神的又是物质的,无论是“精英写作”还是“大众写作”,都要考虑市场和读者,不要把市场不当回事,也不要低估读者的阅读欣赏和审美能力,粗制滥造的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要遭到淘汰的。精品反映一个地区文化发展的水平,代表文化繁荣的方向。一部精品的影响力,往往胜过几十部甚至几百部一般的作品。质量高,精品多,才能赢得群众,赢得市场,同时也才能提高作者自身的知名度,才能提高韶关文学的整体水平。因此,我们要继续实施“精品战略”,积极倡导广大作者深入群众、深入生活,树立正确的创作思想,认真考虑自己作品的社会效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贡献给人民。
区域意识。作家刘恪发现:“客观生活与客观知识都是前文本的瘤疾,为所有人仿效。比较容易区别开的是一些特殊的区域文化、个人的梦境与幻想,属于家庭传承的原型,或者由具体写作中的词汇与句子激活的思维。……特别注意在中西文化撞击下语言文字的能指与所指的新思考。”1沉淀了几千年文化精华的粤北文化就属于这么一块特殊的区域文化,可惜能够发现、开掘与把握它的人并不多。湘西有了沈从文的《湘西》,云南有了艾芜的《南行记》,陕北有了陈忠实的《白鹿原》,而我们韶关,至今仍未诞生反映南岭文化的标志性文学作品。我们首先要对南岭充满热爱,南岭是南中国最美的山,是粤港澳大湾区的生态安全屏障,也是世界同纬度地区的唯一“绿洲”,可以为文学创作提供独特而丰富的素材,无论在生态题材、历史题材、军事题材、红色题材、少数民族题材、乡村振兴题材和工矿题材等方面,都有无穷的可拓性。我们要像贾平凹热爱秦岭一样,关注南岭,热爱南岭,“咬定南岭不放松”,为南岭草木鸟虫、山川河流、人情风物等写志立传。“十四五”期间,国家拟在广东建立南岭国家公园和长征国家文化公园,而这两个公园都因与韶关特殊的因缘而落户韶关。这对韶关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遇。作为韶关作者,更要主动作为,占领南岭生态文化和红色文化新高地,擦亮南岭这块品牌,做好“一绿一红”两篇大文章。
五、结语
南岭的存在,使岭南地区与中原地区相对分离,形成了富有特色的南岭文化。而粤北文化是南岭文化的一部分,其单一性与封闭性相对较弱,南北文化交融的因素较为活跃,开放性、流动性与包容性较强,从古至今保留着较强的“移民”因素。这种城乡差异呈现出“二元文化”结构,构成粤北文化一大特色。
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我们可以从南岭地理、生态、交通、人文和民族五大意义上去观察南岭的价值,就地取材,讲好南岭的故事。韶关作家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便,立足粤北,扎根粤北,苦写人生,取得一定的成果。韶关文学属于区域文学范畴,在探讨其出路时,应该“跳出南岭来看韶关”,向文学陕军、文学豫军学习,继续关注南岭,热爱南岭,“咬定南岭不放松”,抓住国家将在韶关建立南岭国家公园和长征国家文化公园两大机遇,主动占领南岭生态文化和红色文化新高地,做好绿色生态和红色文化这“一绿一红”两大文章。
总的来看,韶关的广大文学工作者坚持“两为”方向,将“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理念付诸实践,正确把握文艺创作与深入生活的关系,坚持生活是创作的源泉的观点,人民永远是他们的母亲。人民需要文學,文学更需要人民,大多数作者都能自觉地在人民的生活中汲取题材、主题、情节、语言和诗情等,用人民创造历史的奋发精神来哺育自己,以是否有利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作为衡量文学作品是非的政治标准,以是否把深刻的艺术内容与完美的艺术形式相统一作为衡量文学作品是否优劣的艺术标准,注重文学的社会与经济效益,重视文学队伍的建设和人才的培养,甘于寂寞,努力创作,创作出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好作品。
历史期待着那些有思想、有学识、有毅力、有文学才能的人们!
作者单位:韶关市残联;
山东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