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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内涵特质、传承挑战与活化路径

2023-06-23王兆峰陈勤昌

旅游学刊 2023年6期

王兆峰 陈勤昌

[摘    要]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见证了中国革命由挫折迈向胜利的历史进程,蕴含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动力,构成了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关键一环。文章以概念范畴探析为研究起点,廓清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内涵外延、生成逻辑、共性特质与传承困境,试图构建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活化利用长效推进机制。研究发现:(1)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指广布于红军长征沿线,其孕育、生成、积淀、发展、传播、创新和嬗变均与红军长征存在内在关联,深受长征文化及长征精神直接或间接影响的各类非物质形态文化或口述历史;(2)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着跨区保护难度较大、长征文化根基不深、非遗传承人才断层、利用方式同质单一与旅游开发利用无序等现实挑战;(3)明确研究发掘、人格活化、教育活化、数字活化、空间活化和产业活化六大实践进路,构建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体系。此外,研究还对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范畴及其活化利用实践进路展开延展性讨论,尝试性勾勒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逻辑关系图谱,以期为建好用好长征国家文化公园提供有效参考。

[关键词]长征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内涵特质;传承挑战;活化路径;长征国家文化公园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23)06-0028-12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3.06.008

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加大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力度,建好用好国家文化公园”,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基因延续和守正创新指明了道路和方向,亦为大型线性文化遗产的研究发掘和保护利用提供了根本遵循。长征国家文化公园与长征文化互为支撑、表里相依。长征国家文化公园作为革命文化重要标识之一,为传承长征文化和弘扬长征精神提供了重要空间载体,有力推动着中华民族共有红色精神家园建设;长征文化是中国文化自信基因序列中最为深沉、磅礴的符号印记[1],以其为内核的红色文物和文化遗产,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具象呈现[2],构成了长征国家文化公园高质量建设的核心文化资源[3]。长征主题红色非物质文化遗产(简称“长征红色非遗”)作为特殊类型文化遗存,是由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在长征沿途衍生、发展、流变和创新的各类非物质形态文化遗产,缘起于四支红军队伍艰苦卓绝的战略大转移,遍布于长征沿线15个省份,勃兴于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4],服务于广大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成为构建中国特色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体系的关键要素,亦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伟大进程的内核支撑。

然而,对于“长征红色非遗”这一客观存在,迄今在概念和范畴上模糊不明,在认定和管理上匮缺共识,不仅削弱了非遗保护管理的针对性和有效性,而且加剧了传承主体断层化和文化景观破碎化,掣肘长征红色非遗在活化传承中实现文化扩散、品牌强塑和价值再创,难以适配新时期文化遗产保护利用新要求和建好用好国家文化公园新导向。因此,沿袭“问题凝视-因果透视-出路审视”的形式逻辑,精准把握长征红色非遗的内涵特质,客观诊断活态化传承面临的现实瓶颈,系统构建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长效推进机制,这是继往开来走好新时代“长征路”的必然要求,也是踔厉奋发走好新征程“赶考路”的题中要义。

1 长征红色非遗的内涵与生成逻辑

长征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的重大里程碑,逐渐由历史大事件发展为标志性符号,即从时间轴线的历时性演进嬗变为系统维度的共识性延展,由“已发生的历史事件”升华为“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5]。长征文化是一种以长征精神为核心、自成体系的文化生态系统,既蕴含了中国革命文化的一般共性,也独具长征历史事件个性特点,在近90载的红色基因传承赓续中,实现“长征的符号”和“符号的长征”的衔接统一,共同构成长征文化基本逻辑体系。依照文化结构二分法视角[7],长征文化可划分为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两个层面,前者更为关注物质性的长征文物遗存,是当前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中保护利用的重点对象;后者作为弘扬长征文化、赓续红色血脉的鲜活载体,涵盖政治制度、社会关系、风俗习惯、思想价值、语言符号和艺术形式等内容要素[8],生动展示中国共产党及中国工农红军早期革命实践的文化体系表征,全景式反映政治宣传、土地革命、军队建设、文化教育、统一战线和民族工作等完备内容。长征红色非遗是长征红色文化遗产体系[9]的关键构成,从文化发生学和文化遗产学视阈,认知和阐明长征红色非遗的范畴、内涵与特质,成为筑牢长征文化话语体系[10]的本源问题,亦是支撑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理论基础。

随着国家文化公园的论证、规划和建设,以及“两创”方针(即“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在非遗保护利用领域的深化实践[11],跨区域、大尺度、多功能的线性文化遗产空间成为时下研究热点[12]。1999年,文化线路国际科学委员会(International Scientific Committee on Cultural Routes,CIIC)伊比扎会议首次指出,“任何文化线路都有其依赖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构成要素”[13],其中,人文环境成为物质的与非物质的文化现象或文化符号的集合。国家文化公园作为沿线诸多文化子系统的文化符号/文化遗产有机联结而成的统一宏大文化系统[14],维续了地域性文化符号或文化基因的原真性和完整性,促进了邻近群体产生文化关联和文化认同。非遗作为线性文化遗产空间或文化廊道最重要的文化内容之一,贺鼎等[15]、范周和言唱[16]、田磊等[17]以及李江敏等[18]学者分别聚焦长城、大运河、黄河和长江等沿线非遗的空间分布格局,揭示其生成演变与区域环境的紧密互动关系。与此同时,部分学者围绕上述文化空间非遗的形成原因[19]、概念阐释[20-21]、演化特征[22]、影响因素[15]以及立法保护[23]、协同保护[24]、传承创新策略[25]等研究支脉展开剖析,为集中打造中华文化重要标志提供有益参考。尽管在长征路线申遗[26]、长征遗址遗迹保护[27-28]、长征沿线红色资源助力脱贫攻坚[29]进程中,长征主题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提上日程,但长征红色非遗这一关键概念始终“触而未破”,共识性概念和技术性标準的“缺席”,直接影响到长征国家文化公园高质量建设的进程与成效。

发生学从自然科学逐渐迁移至人文科学,是一种由流探源、自源及流、再由源流探求对象发生演变过程的研究方法,对红色文化遗产的发生基础、根源条件、演变特征和发展规律有较强的匹配度和解释力[30]。通过历史脉络和演化逻辑的发生学解构,长征红色非遗大致可分为4类。一是发源于长征沿线地区,由红军长征直接利用或间接衍生的非遗项目。该类非遗在长征之前早已有之,各地各族各类传统手工艺臻于成熟,如江西永新红军斗笠制作技艺、福建三明剪纸艺术、湖南湘西苗医苗药、贵州侗锦织造技艺、广东梅州客家山歌、广西桂林渔鼓、四川川剧和陕北安塞腰鼓等。二是孕育于中国共产党创立或中国工农红军成立后,经红军长征得以广泛流传的非遗项目。该类非遗深受早期革命活动和革命根据地生产生活影响,如红军长征继续沿用井冈山斗争时期、苏区时期政治宣传和扩红运动的标语、口号、画报、民谣、戏曲,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中心地桑植县的《门口挂盏灯》《马桑树儿搭灯台》等红色民歌曲目,以及贛南苏区《毛委员的空山计》《打土豪》等活报剧响彻长征路。三是在红军长征途中应运而生,与沿线各族生产生活有机融合的非遗项目。该类非遗饱受长征时期革命文化浸润,大众化、通俗化和故事化特点明显[31],如毛泽东、林伯渠、聂荣臻等创作的长征诗词超3万篇,文艺工作者自编自演的红色戏曲《一只草鞋》《破草鞋》,红军漫画《长征画册》《西行漫画》,口述故事与文学《半床棉被》《倔强的小红军》等。四是因纪念长征革命、诠释长征文化、弘扬长征精神创造性转化而成的非遗项目。该类非遗与长征文化交织相融,如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福建锦歌《红军进漳颂》、湖南祁剧《茶园女红军》、湖北黄梅戏《党的女儿》、河南洛阳烙画《伟大转折》、贵州从江侗族大歌节及经典曲目《红军来到我侗寨》、陕西快板曲艺《老谢见了毛主席》等。

此外,关于长征红色非遗的范畴也值得深入探讨。首先,长征红色非遗并非人为框定的固定地理单元,宽泛地对长征途径地红色非遗乃至所有非遗项目进行笼统归纳,而是将其融入长征文化生态系统,凸显其生发机理、文化根脉、实践土壤、传播机制和影响效应与长征文化谱系以及长征精神谱系[8]的互动响应关系。其次,长征红色非遗并非特指长征时期中国工农红军直接创造的非物质文化形式内容,并非割裂、脱离红军长征与途径地在自然环境、经济形态、社会状况、语言环境和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历史联系,而是强调其产生、发展、传播与流变深受长征历史、长征文化和长征精神作用,直接创造或间接派生的非遗项目。再次,长征红色非遗并非阶段性、片段化的文化遗存,并非忽略红色基因的历史相承性,而是置于历史视野和基于历史逻辑,既尊重中国共产党与工农红军诞生后便形成大量非物质文化的事实,又顾及红军长征历时偏短(1934年10月—1936年10月)的特点,推进长征事件历时性与共时性[32]、历史观照与现实意蕴、政治议题与艺术编码的融合统一。最后,长征红色非遗并非静态单一的文化遗产,淡化诸多隐性非遗项目在时代变迁中的传承更新或日渐式微,而是兼顾长征的宏大叙事性、在地文化的流变性和非遗活化利用的趋向性,确守非遗文化基因谱系的连续性[33],系统把握长征红色非遗的脉络、内涵、特质、结构、功能和价值。综上,笔者认为,长征红色非遗指广布于红军长征沿线,其孕育、生成、积淀、发展、传播、创新和嬗变均与红军长征存在内在关联,深受长征文化及长征精神直接或间接影响的各类非物质形态文化或口述历史。

长征红色非遗蕴含如下特质。其一,主题集中性。长征红色非遗与长征历史事件脉络相沿、内涵相承,如传统技艺类非遗江西于都草鞋制作,传统戏曲类非遗河南郑州皮影戏,四川巴中红军石刻标语群,或借用诗词、漫画、教材、家书、大字报、手工艺、民俗等形式呈现的非遗。其二,基质本真性。长征红色非遗的代际传承和横向扩布,维持着原始、原生、原址、原貌、原汁和原味等特性,注重基本性质、功能、结构和价值的相对稳定,如红二方面军长征出发地湖南桑植,精心打造桑植民歌寨、桑植民歌国际文化产业园;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湖北英山,就地设立非遗传习所保护英山石斛、英山缠花和团黄贡茶等传统工艺,长征精神主旋律贯穿其中,红色基因主色调始终未变。其三,地域民族性。红军同苗、瑶、壮、彝、土家等十余民族广泛接触、建立联系、缔结情义,烙刻着不同地域、民族和文化区的生产生活方式、传统民俗、文化风尚、价值取向和审美意趣等属性。其四,开放兼容性。以长征文化为内核的非遗极具开放性[34],与各地各族传统非遗项目交织融合,创新演绎出新内容、新形式、新语境、新业态和新体验,彰显出自身强大的适应力、融合力和影响力。

2 长征红色非遗活态化传承的挑战

2.1 跨区统筹保护难度较大,协调管理机制有待创新

长征纵横15省、迢遥65000里[8],空间跨度较大,地域文化复杂,区划阻隔明显,制约着长征国家文化公园中红色文化遗产的整体性保护。一方面,长征红色非遗资源散布广,多留存或流传于武陵山、乌蒙山、六盘山、大别山等“老少山穷”地区,受地理、历史、经济、交通、教育等因素长期钳制,非遗识别认定难,整体保护能力弱,产业化程度低;另一方面,长征红色非遗管理难度大,部分非遗存在跨地性现象[35-36],如长征诗歌《七律·长征》涵括五岭、乌蒙山、金沙江、大渡河、岷山等地,侗族大歌《红军来到我侗寨》广传湘桂黔等侗族聚居区,红色歌谣《十送红军》同为江西兴国和湖南桑植经典传唱曲目,“鸡鸣三省”会议发生地成为川(叙永)滇(威信、镇雄)黔(毕节)纷抢的“金字招牌”,这是长征红色非遗系统性保护难题的缩影,也倒逼着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创新跨区协调管理机制。

2.2 长征文化根基仍须厚植,非遗内在价值尚待挖掘

在守正创新中激发长征红色非遗的核心意涵和当代价值,须直面长征文化研究不全面、内涵挖掘不深入、传播机制不完善以及线性文化遗产研究薄弱等难题。譬如重考察而轻研究,长征文化专题调研活动多为“走马观花式”观赏,对非遗中蕴含的长征文化研究不深,红色基因的保护、传承、弘扬缺乏坚实的学理基础;重形式而轻内涵,现阶段对长征主题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集中于物质载体保存和外在形态展陈,涉及沿线特有社会风俗、审美习惯、精神信仰、生产模式、生活方式等非物质文化或口述史的内涵特质挖掘凝练不足,与长征文化的互促共生关系缺少具象化呈现;重宣教而轻传承,政治教育功能是红色文化遗产具有的核心功能,“说教灌输”的普及传承方式加剧“文化失真”,影响着长征红色非遗的创新性演绎和本土化实践,制约了革命文化的研究阐释、保护传承、教育普及和价值延伸。

2.3 长征非遗传承人才断层,公众参与程度亟待提升

非遗最大的问题是传承问题[37],然而,当前长征红色非遗人才“青黄不接”,部分非遗项目面临“人绝艺亡”的窘境,究其原因:我国代表性非遗传承人以银发群体居多,隨着老一辈长征红军及与其产生链接关系的文化技艺持有群体日渐“凋零”,原真性、代表性和权威型的非遗赓续传承更为艰难。代表性非遗传承人中,103岁兴国山歌传承人徐盛久(红军战士)2019年逝世、84岁泉州南音传承人苏统谋于2022年离世;截至2023年5月,安塞腰鼓传承人曹怀荣94岁、湘西苗医传承人龙玉年88岁。因非遗技艺绝活传习难度高、强度大、耗时长,且经济回报不乐观、社会认可度不够高,后备传承力量接续存难。除“重走长征路”“长征组歌”等文化品牌关注度高外,以长征红色基因为核心的产品尚未“飞入寻常百姓家”,佐证了我国文化遗产公众参与仍处于培育壮大阶段[38]。

2.4 长征非遗活化方式单一,创新赋能水平仍待拔高

长征红色非遗保护传承既要回应市场经济带来的新挑战,又要在数字时代寻求创新发展的新方案。当前,长征红色非遗活态化利用在理念创新、技术应用和开发层次上均有不足,首先,活化利用理念偏传统,长征红色非遗多依附并展陈于当地的文化馆、档案馆、纪念馆和非遗保护中心等场域,行政式、标本式、静态化的传统保护模式,妨碍“见人见物见精神”理念的践行;其次,数字化程度偏低,现阶段5G/AI/3R/3D/8K显示、360度全息影像、元宇宙等数字技术运用不足,新媒体传播矩阵介入程度不深,先进技术对代表性红色非遗传承人知识、经验和技艺的保护赋能不够;最后,开发利用层次偏低,长征红色非遗与休闲旅游、文创设计、演艺会展、动漫游戏、农业休闲等业态融合度不足、价值转化率不高,向高质量文化产品创造性转化的可持续经营模式和机制尚待健全。

2.5 非遗旅游开发利用无序,市场经营模式有待探索

事实证明,非遗的保护传承需要市场“补血”和“造血”[39],完成由弘扬长征文化到非遗产业化发展转向,形成文旅融合型的拓展式全产业链开发模式。长征红色非遗文旅产品开发和经营模式滞后,难以规模化开展生产性保护,如非遗资源盲目无序开发,对长征红色非遗内涵特质或个体差异缺少综合考量,致使以红色非遗为特色的文旅产品质量低、品质差、效益劣,疏略了长征文化传承的严肃性;长征主题非遗产品同质化,各大红色旅游景点充斥着长征徽章、长征草鞋、长征纪念瓷杯等文创产品,市场定位不清,销售渠道薄弱,经济效益不高;长征红色非遗消费市场偏窄,以公务考察、集中会议、大型培训和课堂教学为主,对青年群体吸引力和感召力偏弱,长征文化培根铸魂育新人的功能作用尚须强化[40]。

3 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实践进路

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长征文物和文化资源,是设立长征国家文化公园的初衷和使命,其中,活态保护是基础,活性传承是方向,活化利用是目的,三者互为条件、辩证统一。“活化利用”于1979年由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巴拉宪章》[41]提出,随着文物及文化遗产保护哲学和思维方式的深化延展,该词频现于历史建筑再造、古村落保护、文化遗产利用、非遗活态传承等领域[42]。非遗活化利用是将各类非遗资源创造性转化为具有现代功能又不影响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充分释放非遗自身活力及文化价值的一种实践活动[21]。该理念既是对传统文化的保护、扬弃和传承,更多以活化利用思维和手段对非遗蕴藏的文化基因及其活态价值展开解译、诠释和重构,客观上必须肩负起对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自强的助推作用[43]。长征红色非遗作为中国特色的文化遗产体系支脉,具备文化遗产的共性特征,又与长征文化浸润融通。秉持守正创新的价值导向[44]和活化传承的内在要求,参考吴平[45]、南宇[46]和王兆峰[47]等学者搭建的非遗人格化载体、功能空间载体、物化载体和产业化载体等载体化保护利用模型,明晰研究发掘活化、人格载体活化、教育研培活化、数字科技活化、功能空间活化和文旅产业活化六大路径(图2),以期构建长征红色非遗活化保护利用长效推进机制。

概述之,研究发掘长征文化及长征精神意蕴内涵,是合理利用长征红色非遗的前提基础,而长征红色非遗为构建长征文化遗产体系提供问题靶向,也是高质量建设长征国家文化公园的有力抓手;非遗依靠人、作用于人、服务于人,实质是以传承人为核心载体的活态传承,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须注重传承人的主体性[48]和纽带作用[49],增进非遗传承人与非遗文化的主客互动、相融共生;公众参与程度根本上决定非遗的生存土壤和发展命运[50],教育研培是文化符号普及化和非遗传承群体化的有效模式,尤其从培养下一代的战略高度建设好长征国家文化公园,更应将长征文化符号根植于心、外化于行;文化空间是长征红色非遗赖以孕育、生存、赓续、创新和嬗变的关键载体[51],不同时空尺度的功能空间承载着地域化的文化景观,整体构成相对稳定、功能互补、共生共存的长征文化生态系统;非遗为数字技术提供应用场景[52],数字化作为关键性技术凭借,为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全链条提供物化手段;以文旅融合为代表的产业活化是非遗的内在动力和关键出路,核心在于找准适配长征红色非遗资源禀赋的产业化路径,形成契合文旅深度融合发展的新模式和新业态。

3.1 以研究发掘为基础,诠释长征红色非遗文化意蕴

因长征事件的特殊性、历史叙事的宏大性和活化利用的庞杂性,长征红色非遗及附着的长征文化研究发掘存难,亟须凝聚多学科理论知识和多元化研究力量,深挖其内涵特质、功能属性和多维价值。一方面,重视系统研究。加快成立中国长征学会,整合汇聚党史军史研究学者、学术界、教育界、产业界等多元力量,对长征革命史、文化史及长征沿线经济史、社会史展开全面梳理,推进建立长征学学科体系,设置长征红色非遗等研究专题,促进长征文化遗产体系和长征文化话语体系构建。另一方面,深化发掘演绎。支持长征沿线地区加快“摸家底”工作,制定长征红色非遗专项保护标准和行动指南,围绕长征战事、长征故事、长征人物、口述历史、红色诗歌、红色歌谣、红色漫画、战地摄影等艺术形态、体裁、载体、技法,精细化开展普查、认定、备案和预警,为长征文化系统性研究和长征红色非遗整体性保护提供翔实史实史料佐证;践行国家文化公园“文化乐民、文化育民、文化富民”全新发展理念,汇聚人民首创精神力量,支持文化工作者创新非遗演绎方式,加快长征红色非遗“融入现代生活、融入和服务国家战略”的步伐。

3.2 以人格活化为核心,壮大长征红色非遗传承群体

传承人是非遗活态化传承的“第一群体”[53]。加大非遗传承人的保护和培养力度,是实施人格化保护的内在要求,旨在促进文化人才培养与非遗继承实践的相互依存、共生共长。一方面,健全代表性非遗传承人保护机制。完善认定程序和标准,科学论证和试点设立长征红色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专项名录,加快推荐申报认定工作;构建系统性保障网络,加大对长征红色非遗传承人扶持力度,支持代表性、权威性、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设立传承中心、工作室、非遗工坊等传习机构,鼓励传承人围绕长征文化、长征精神创作文艺精品;此外,针对代表性传承人开展考核评估和动态管理,完善退出机制。另一方面,创新新生代非遗传承人培育机制。积极衔接中国非遗传承人研修培训计划,提升新一代传承人技能艺能,精准培育代表性传承人、艺术精英、能工巧匠,扩大长征红色非遗传承人群;探索建立长征红色非遗协同培训机制,联合高等院校、文化场馆和培训机构,促进长征红色非遗传承人才的专业化、职业化发展,孵育一批结构合理、业务精湛、能力互补的长征红色基因传承力量。

3.3 以教育研培为抓手,增强长征红色非遗社会认同

每一处长征遗迹、每一件长征文物、每一段长征故事,都是“民族的记忆”“鲜活的教材”,以教育研培方式密织长征红色非遗传承传习网,对扩大长征红色非遗受众基础、提升革命文化历史认同大有裨益。一是助力长征红色非遗进校园。将长征红色非遗有机融入国民教育体系,纳入学校日常教学和课程考核,常态化教授非遗项目蕴藏的技能技巧、经验知识和集体记忆,激发红色教育培根铸魂、启智润心的独到作用。二是创新长征非遗主题研学活动。设计长征红色非遗主题研学路线和知识科普讲解,将长征红色非遗体验植入“重走长征路”研学课程,增开“长征号”(瑞金—延安)和“井冈山—韶山”等红色旅游专列,兴建一批长征主题的国家非遗传承教育实践基地和国家级非遗工坊,在“潜移默化”中提升青年学子的志气、骨气、底气。三是构建长征非遗主题培训体系。支持赣、湘、黔、川、陕等长征红色非遗资源富集省份,依托长征沿线各级党校、行政学院、文化场馆等载体,在现有红色教育培训精品课程体系下增设长征红色非遗专题课程,打造以代表性非遗传承人为核心的高水平培训师资,开发一批高质量的红色培训教学资源,促成产学研培赛一体化发展。

3.4 以功能空间为承载,促进长征红色非遗整体保护

《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保护规划》提出,建设管控保护区、主题展示区、文旅融合区和传统利用区4类主题功能区,为长征文物和文化资源的整体性保护和在地化实践[54]提供了重要依循。管控保护区,秉持“保护第一、传承优先”的要求,对濒临衰亡、流传式微、破损严重、传承人即将断代等非遗项目建立临时保护区,及时开展抢救性保护和封闭式管理,助推设立长征文化遗产廊道和国家级长征文化生态保护区。主题展示区,重点展示园甄选具有地域底蕴、长征特色的非遗项目,打造非遗主题参观游览和沉浸体验主场所;集中展示带侧重于非遗的创造性转化利用,建设长征红色非遗研学和长征文化观光长廊;特色展示区差异化提供长征红色非遗体验项目,满足层次化、个性化参观游览诉求。文旅融合区,支持历史意义重大、资源赋存较高、区位交通便利的县(市、区),规划设计一批标识统一、吸引力强的非遗传习场所,为长征红色非遗产业化、基础设施优化提供空间保障。传统利用区,遵循“见人见物见精神”的理念,对长征红色非遗依附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历史文化街区、传统村落、民族特色村寨加大保护力度,促使传统文化手工艺和红色非遗的内容、品类、样态和价值得以在地保护,维持长征文化资源与承载空间的结构稳定和价值共生,助力长征国家文化公园打造成为系统展现中华文化的开放性公共文化空间。

3.5 以数字技术为支撑,赋能长征红色非遗数字再现

近年,数字赋能红色文化遗产活态化保护利用频繁见诸各项政策文件,围绕非遗活化保护传承利用全链条构建非遗数字化应用全图景,已然成为当今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高效手段和重要方向。首先,加大非遗数字化保护。围绕长征红色非遗保护、宣传、展示、传习、传播等环节,加快建设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加大长征红色非遗数字信息采集,对长征革命直接创造和间接派生的红色资源建立数字化档案;搭建长征红色非遗数字云共享平台,以数字活化方式践行协同保护理念,促进长征文物与文化遗产相关数据互融互通、共享共用。其次,加快非遗数字化传承。实施长征红色非遗数字传承工程,针对濒危的红色非遗项目和即将断代的传承人,引入虚拟仿真技术保存技艺工序,实现全实景高清保存和数字再现;推进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官网建设,设置“新长征·i非遗”内容专栏,动态展示长征红色非遗项目和代表性传承人等信息元素,打造“永不落幕”的网上展示空间。最后,加强非遗数字化利用。用好“互联网+长征”系列平台和项目,构建长征红色非遗网络知识库,在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宣传中融入长征红色非遗文化元素,同时灵活运用声、光、电、影等先进手段,利用微信、微博、短视频、网络直播等高流量平台,打造复合型长征红色非遗传播矩阵和渠道。

3.6 以文旅产业为引擎,培育长征红色非遗新兴业态

坚持文旅深度融合发展新理念,聚焦产品创新、企业培育、产业升级,倾力打造以长征文化为内核的非遗产业体系。一是大力开发长征文化主题文旅产品。产品创新方面,围绕红色旅游、研学科普、乡村休闲和旅居康养等业态,以主题线路設计、沉浸式演出观赏和非遗体验等方式,推出系列契合长征文化内涵和彰显传统非遗特质的复合型文旅产品;服务提升方面,围绕精品化、特色化和大众化非遗项目,如贵州从江原生态侗族大歌节、湖南湘西苗药康复理疗和陕西安塞腰鼓表演体验等,创建标准化服务管理体系和规范指南,提升文化体验的品质感、沉浸感和互动感。二是培育参与文化产业运营重点企业。依托一批量大质优的文旅项目,瞄准文旅策划、非遗开发、文化演艺、文创传播和文化服务等关键环节,孵化培育一批具有竞争力的本地化骨干企业,引进一批互联网企业、科技创新企业和文化传媒企业,推进长征文化资源一体化开发。三是打造红色非遗串联的特色产业链群。围绕长征沿线构筑立体化交通快进网,谋划全程贯通的长征文化体验精品线路,建设长征文化主题国家级文化产业园和大型主题乐园;同时搭建长征文化遗产发展联盟,联合挖掘红色长征文化遗产资源,共建长征红色文化旅游圈,推动长征文化品牌统一塑造、整合营销和联动推广。

4 结论与讨论

4.1 研究结论

本研究首先深入探讨长征红色非遗的概念内涵、外延范畴、鲜明特质,继而直面长征红色非遗保护传承的现实挑战,最后依循非遗自身发展规律以及系统性保护的本质要求,力图系统构建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长效推进机制。主要结论如下。

首先,本研究认为,长征红色非遗是广泛分布于红军长征沿线,其孕育、生成、积淀、发展、传播、创新和嬗变均与红军长征存在内在关联,深受长征文化及长征精神直接或间接影响的各类非物质形态文化或口述历史。此外,对长征红色非遗概念范畴的细致探讨,以及对典型案例的甄选透视,归纳总结出主题集中性、基质本真性、地域民族性和开放兼容性4大共性特质,为非遗中长征文化的基因识别、信息提炼和符号表达提供指引。其次,通过红军长征途径地田野调研获悉,随着社会变迁和人口流动,长征红色非遗作为革命记忆和红色基因的传承载体,面临着社会结构逐渐解体、传承土壤日渐消解、文化辐射效能衰退等困境,遭遇跨区保护难度较大、长征文化根基不深、非遗传承人才断层、利用方式同质单一以及旅游开发利用无序等系列现实挑战,亟待探索符合国情、契合实际和主题鲜明的文化遗产保护利用之路。最后,在“载体化保护利用”主线统御下,兼顾长征红色非遗内涵特质、传承主体、文化环境、物化手段和价值转化,明确研究发掘活化、人格载体活化、教育研培活化、数字科技活化、功能空间活化和文旅产业活化六大路径,多向度构建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长效机制,进一步深化大型线性文化遗产的学理探究和实践应用。

4.2 讨论

长征红色非遗作为不可再生的战略性资源[44],在时代潮流中被创造和再创造,映射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革命烽火中蝶变和升华,具有强大的理论生命力、文化融合力和价值创造力。本研究率先着墨于长征红色非遗研究,试图厘清其内涵特质、传承挑战与活化路径,旨在促进长征文化遗产体系、话语体系构建和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实践创新,助力打造中华民族最为独特的革命精神标志和特有长征文化品牌。基于此,对长征红色非遗的概念范畴及其活化利用实践进路、长征红色非遗逻辑关系图谱构建展开延展性讨论,具体总结如下。

首先,研究尝试性提出了长征红色非遗的概念范畴及生成逻辑。在构建长征文化话语体系的逻辑框架下,立足文化发生学和文化生态学[55]视阈,回溯长征文化与长征文化非遗的内在关联、历史渊源和演化脉络,试图对话长征红色非遗“是什么”“从何而来”这一发问起点和立论支点,以期为构架长征红色文化遗产体系做出边际贡献。值得思考的是,“红色”的象征意义与内在价值伴随时代情境而发生转换[56],对于长征红色非遗的概念界定和范畴勾勒,不妨采用辩证的逻辑、发展的眼光和开放的心态,为“名录的非遗”和“潜在的非遗”[57]之间建立具有弹性的解释边界,即前瞻审慎地对待已确认的非遗和亟须保护的“潜在遗产”之间的关系,破解非遗研究、立法保护和开发实践中“保与不保、多保少保”的典型争论,接受“潜在性非遗”普遍接纳和价值转化是一个阶段性、社会化和共识化的过程,在循序渐进中认知、挖掘和转化非遗中的长征红色文化基因。

其次,研究多向度建构了长征红色非遗活化利用长效推进路径。长征红色非遗的保护传承利用是多维度、在地化和综合性的重大文化工程,以长征文化系统性研究为基础,探索人格化传承、整体性保护、数字化再现和产业化发展等载体化方式,本质在于促进长征文化基因的传承、传习和传播,更好地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通盘考虑浩繁庞杂的长征红色非遗资源,或许存有其他活化保护利用认知解释框架及实践指向,但“非遗中长征红色文化基因的最大化保护传承”,无疑是最核心的议题。同时,在长征红色非遗“利用中保护”与“保护中利用”辩证统一过程中,如何坚持人民立场[58],展示国家形象,构建服务于红色文化遗产活化的异质性增权网络[59],亦值得进一步思考。

最后,研究探究性地构建出长征红色非遗的逻辑关系图谱。近十余年构建长征学的呼声高涨[59],在构建中国话语体系的框架下,探索长征文化话语体系显得尤为紧要。以长征历史为研究起点,以长征文化和长征精神为核心依托,系统搭建长征文化圈全景图,有待于对红军长征直接创造或间接派生的红色文物、文化遗产、文化现象、文化符号和价值内涵展开提炼总结,同时须厘清各要素之间内在逻辑、依存关系和演化特征,生成长征红色非遗逻辑关系图谱,对高质量建设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具有一定实践指引意义。据图3可知,长征红色非遗作为长征文化遗产体系的构成要件,亦是大力弘扬革命精神、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振奋民族精神和国家认同的鲜活载体,在建好用好长征国家文化公园的过程中,更要坚定历史自信、文化自信,持续发挥长征红色非遗这一核心文化资源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作用,推进长征文化话语体系构建,强力支撑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

诚然,本研究尚存诸多不足。一方面,长征红色非遗识别管理不易,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中红色非遗点多、线长、面广,跨部门、跨省区、跨文化区等现象普遍,实地调研、征集统计、识别认定和分级管理等难度系数较大;另一方面,长征红色非遗在概念范畴有待深化,笔者虽力图汲取和集成遗产学、人类学、地理学、经济学、管理学、旅游学等多学科理论,但鉴于长征故事、红色标语、报告文学、战地摄影、战地美术、报刊杂志、革命家书、口述历史等量多类杂,难免存有不成熟、不完善之处,有待后续深入观察、思考和研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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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研究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文旅融合视域下的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研究”(21ZDA080)资助。

[作者简介]王兆峰(1965—),男,湖南桑植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旅游管理、文旅融合与国家文化公园,E-mail: jdwzf@126.com;陈勤昌(1992—),男,湖北通山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红色旅游、文化遗产旅游,E-mail: 1834349340@ qq.com,通讯作者。

Abstract: R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Long March has witnessed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from frustration to victory. It incorporates the spiritual driving force behind the remarkable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it constitutes a key development for that strong socialist country. By means of concept analysis, we have attempted to clarify the connotations, generating logic, common characteristics, and inheritance dilemma of r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Long March as well as attempts to construct a long-term promotion mechanism for its 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We made the following findings. First, the Long March r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covers all types of immaterial form culture or oral history that widely developed during the Red Armys Long March. The heritages inception, development, dissemination, and innovation were intrinsically associated with the Long March and were directly or indirectly influenced by the Long Marchs culture and spirit. Second, r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Long March has faced practical challenges, such as the difficulty of cross-regional protection, absence of deep cultural foundation, lack of inheritors, deficient homogeneity, and disorderly tourism development and utilization. Third, it is necessary to establish a protection and utilization system for r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Long March by defining six practical goals: research and investigation, human resources, education, digital support, spatial development, and industrial development. This study also extends the discussion of the conceptual category and practical approaches to its 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it aims to provide an effective supportive reference for construction of the Long March National Cultural Park.

Keywords: r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Long March; connotation and qualities; inheritance challenges; revitalization and utilization; Long March National Cultural Park

[責任编辑:吴巧红;责任校对:宋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