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想要去远方
2023-06-15郁喆隽
郁喆隽
可能是太久没有出门旅行了,最近的梦境里都是在出游——梦中步履匆匆,醒来却不知所终。近来有人类学家呼吁要“重建附近”,不过扪心自问,召唤自己的依然是远方。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近处过于确定,而远方充满未知。想起几年前在网上读到的一句话:如今的井底之蛙也是去世界各地旅游的,只不过他们随身背着自己的“井”。
法国著名旅行家和作家夏多布里昂在《意大利之旅》中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拖带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的、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便他看起来是在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旅行,生活里,他仍然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的那个世界里去。”可千万不要被这段话的字面意思迷惑了。这样一位在两百多年前足迹踏遍欧、亚、非三大洲的外交官,他拖带着的“世界”绝不是井底之蛙的“井”。
一个人的世界是被逐渐塑造起来的。旅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过滤器。每个出行过的人都能够设想旅途中的种种不快,比如航班延误、行李丢失、没有及时打扫的客房、不靠谱的旅伴、欺生宰客的店家、不知所云的餐单、难以下咽的饭菜、恰好掩盖了景观的天气……倘若不忌惮诸多不确定性,或许就能打开一个新世界;反过来,有些人光是想想这些糟心事,心情就无法平静,那么他就无力踏上旅途了。
旅行绝不是那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消费。我们不仅仅是踏上了旅程,又结束旅程回到家里。每一段旅行都留下了它的印记。“旅行的经历总是在影响旅行者的自我形象。回到家乡后,他们在面对以前那些惯见的习俗和观念时很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旅行是一种矛盾的经历。受记忆和社会惯例所限,旅行者永远无法完全离开故土,但对于边境之外的习俗、语言、观念的经验,却又使他们成了无法真正回乡的人。”
靠着旅行,我们蜕壳——那层坚硬的外壳恰是在庸常的当下和附近磨出来的。这里的人和事都被简化为了“职能”和“功能”。因为旅行,我们变成了两个地方、两种文化的“中间人”。甚至可以说,当我们从旅途返回故乡的时候,也会遭遇某种异乡感。阅读与人生大致也是如此。
(田龙华摘自《书城》2023年第3期,赵希岗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