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胜的诗

沐浴在春光里

终于能够在蓝宝石天空下行走

那个企盼已久的字，它应有的含义

早在年三十的爆竹声中被提前说出

太阳的大鸟刚刚起飞，不太有力的翅膀

将万物心尖轻轻擦伤，爱的擦伤

宣告着大地再次拥有做母亲的权利

远山现形，闪闪雪光只看了我们一眼

但寓意已不同：四月，春光的河流解冻

谁挥霍浪费，谁就会被懊丧淹没

肥硕或干瘪的冬天已被蚕食殆尽

风从谷仓穿过，从烟熏的灶口穿过

“丰裕”，是它留下的唯一祝愿

田野和草原醒来，洗脸，更衣

守时的人们开始奔跑，在农业与牧业

两条路线上，紧紧追赶节气

其实，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目的

为了不让贫穷的阴影跟随，亦步亦趋

从忙碌的午后一直走进失眠的深夜

几点残雪，躲闪着，在暗中掩面而泣

谁的思想被射中？翻动的情感如掌

幸福与疼痛是它的两面，交替出现

春光垂临，浅笑低语，抚慰与激励

被羊啃过的树林，奉献之前的奉献

正用阳光缝补伤口，并作出新的努力

1998.4.5

（原载《诗刊》1999年第9期）

五谷

打开所有绿色季节之门

都能看到你的长势

五谷，经雨水的催促

正一天天升高，在万物中

树立起自己的形象

那些广布于土地中的根

总会使我飘浮的情绪

渐渐安定下来

恍若反复出现的梦境

烈日一烤，世界就熟透了

这是你纷纷倒下的日子

一种无言的悲壮

被明亮刀锋渲染着

顷刻间弥漫田野

但从人们表情中看不出

他们的欢乐被汗水洗亮

弯下又直起的腰身

会因丰收而显得更加挺拔

你永不生锈的光芒闪烁

以甘愿粉身碎骨精神

开始进入我们

并很快打成一片

使我们的生活，在一种

原始的古朴中得以延续

虽然“现代”这个词，正企图

以它的新鲜和斑斓淹没我们

而其实并没有谁

真正能取代你位置

无论笔直与弯曲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

都离不开你扶持

即如那些最苍白的脸

也会因你萌生笑意

为此你也支撑了罪恶

使黑暗中的手握出力量

但这绝非你过错

就犹若阳光的七弦琴

在呼唤你的同时

也惊醒了稗草一样

噢五谷，尽管有一天

我必会与你永诀

而此刻，我仍要向你膜拜

用一个朝圣者的虔誠

1994.1

（原载《解放军文艺》1999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