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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健康绩效评估
——基于多期双重差分方法的检验

2023-06-10郭晓虹李昌彦

人民珠江 2023年5期
关键词:安全工程机能躯体

郭晓虹,李昌彦

(南昌工程学院工商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 330099)

1 问题提出

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快速发展,水环境污染对生态系统功能和人类健康产生了越来越严重的危害[1],其中最直接的影响是饮用水源受到污染所导致的健康风险[2]。工业废水、农业化肥农药残留、城乡居民生活废水等未处理或者处理不达标的污水排放,已经导致大多数河流湖泊水体恶化,不适合人类直接饮用。国家环境保护部提供的实时水质断面监测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8月达到Ⅰ类水质能够直接饮用的河流仅占4.3%,经过处理能够作为生活饮用水的Ⅱ类和Ⅲ类水质占69.2%注①。然而很多农民特别是经济不发达地区农民,仍然以这些受到污染又未经处理的水源作为饮用水源。研究发现饮用水源污染分布与癌症村的分布有一定的相似性[3],大约有88%的癌症村是由于水环境污染造成的[4],饮用水中砷和氟化物的暴露还会影响儿童的智商与成长[5]。

为了解决农民饮水难的问题,2005年国家正式启动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国务院先后批准实施了一系列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规划和项目。到2018年底全国已建成1 100多万处供水工程,覆盖了9.4亿农村人口,农村自来水普及率达到81%注②。基本解决了大部分农村人口饮水难的问题。2019年以来,国家又把重点放在了104.3万贫困农村人口的安全饮水问题上,并将这些贫困农村人口的饮水安全问题列入了脱贫攻坚的范畴。“十三五”期间,中国共投入2 208.6亿元用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建设注③。作为脱贫攻坚“两不愁三保障”的关键民生工程,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效果如何以及是否改善了农村人口的总体健康水平,亟需科学严谨的政策评估予以回答。

目前主要有2种评估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思路。一种是构建评估指标体系,研究者从工程管理[6]、饮水安全[7]、经济、社会和环境可持续[8]、绩效评价[9]等角度对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进行多维度的综合评估。这些评估方法综合考虑了影响饮水安全工程的多个方面,评估结果一般以等级的形式反映(如优秀、良好、一般等),构建评估指标体系的方法全面且易于观察各地区工程运营的相关问题,但无法评价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的直接影响。第二种则是从某一个方面对工程的效果进行评估,弥补了第一种评价思路的缺陷。如学者毛利平等[10]、张念东等[11]通过对自来水水质进行监测,发现随着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饮用水水质总体合格率随着时间的推移从25%左右上升到了约72%。姜伟等[12]通过调研甘肃省1 101位农民,从水量、水质、供水保证程度、取水便利程度、对工程的总体满意度等方面对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进行了评估。常锋等[13]学者则通过对陕西省农村生活饮用水毒理学指标的监测发现,陕西省农村生活饮用水毒理学指标整体达标率较低,氟化物、硝酸盐氮、六价铬和砷超标严重且存在明显的地域特征。

对水质的检测和研究表明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有助于改善农村人口的健康水平,但对农村饮水安全工程与居民健康关系的直接研究却远远不足。国外少量研究关注了农村地区饮用水与消化系统疾病的关系。如对埃塞俄比亚农村地区饮用水的研究发现,未被污染的饮用水显著降低了5岁以下儿童约16%的腹泻发病率[14];对赞比亚农村地区的一个地下水开发项目的评估也证明,该项目在过去2周内将所有年龄组个体的腹泻发病率降低了 1.6个百分点,而5岁以下年龄组个体的腹泻发病率则降低了5.9个百分点[15]。国内学者则考察了中国农村居民饮用自来水对疾病发病率、身高体重、儿童认知能力等的影响。如Zhang[16]的研究表明农村饮用水基础设施建设使儿童的体重身高比和身高本身分别增加了0.446 kg/m和0.962 cm,成人的疾病发病率下降了11%,体重对身高增加了0.835 kg/m。另一项针对中国儿童的研究发现生命早期就饮用了自来水对儿童后来的认知能力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在10~15岁时他们的平均认知测试得分提高了0.109个标准差[17];王学渊等[18]的实证研究表明自来水可及性显著降低了农村中老年人的健康风险。已有的研究为本文提供了初步的支持,基于此提出: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可以有效地降低农村居民的躯体疼痛、慢性病发生率和癌症发生率;并有效地提升农村居民的总体健康水平、身体机能和心理健康。

尽管已有的研究从一定程度上支持了饮水安全工程对健康的正面影响,但这些研究对健康水平的考察仅限于疾病发病率(尤其是腹泻发病率)、身高体重比等方面,缺乏更全面的健康评估。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采用了传统的线性回归分析,无法有效地排除可能由于样本的异质性而造成的健康水平差异;且Zhang的研究仅覆盖了1989—2006年的时间段,王学渊等的研究则只使用了2011年的数据,而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全面铺开始于2005年,因而科学、全面且有效的评估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健康的影响不仅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也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

鉴于此,本文采用北京大学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2011、2013、2015和2018年4期微观数据[19],利用多期双重差分(Time-varying Difference-In-Difference)模型识别策略,评估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健康的影响;采用事件研究法(Event Study Approach,ESA)对多期双重差分模型进行平行趋势假设检验,并进一步用匹配和双重差分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可能的贡献有如下几点:首先,与现有的关注饮用水质量与人类健康之间关系的研究不同,强调农村饮用水安全项目的实施对健康的影响,目的是评估该政策的健康绩效,并为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进一步完善提供证据;第二,与先前研究采用传统的回归分析不同,本文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看成一个准自然实验,采用多期双重差分方法考察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前后对居民健康的“净效应”,为了剔除由于样本的异质性而产生的偏差,进一步采用匹配和多期双重差分结合的方法对研究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这将为相关领域的实证研究提供参考;最后,将从居民的总体健康水平、身体机能、精神健康、居民的躯体疼痛、慢性病发生率和癌症发生率等6个方面全面地评估农村人口的健康水平,为相关研究提供更丰富的证据。

2 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2.1 双重差分模型构建

双重差分(Difference-In-Difference,DID)方法是一种自然的实验方法,广泛应用于政策效果评价。由于普通回归存在潜在的内生性和反向因果关系问题,DID方法可以提供一个独特的机会,减少样本选择性偏差的发生。与普通回归法(如普通最小二乘法)相比,DID方法的一个关键步骤是将整个样本分为2组:接受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处理组和没有接受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对照组。DID方法可以控制个体层面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前后处理组与对照组之间的差异,以及其他系统性差异。鉴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时间不一致,因此适合采用多期双重差分模型评估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健康绩效。多期DID模型设定如下:

Healthi,t=β0+μi+λt+β1Di,t+β2Xi,t+εi,t

(1)

式中 Healthi,t——居民i在第t年的健康状况(包括居民的总体健康水平、身体机能、精神健康、躯体疼痛、慢性病、癌症等结果变量);μi——个体固定效应变量,控制随着个体变化影响居民健康状况的因素,如遗传因素、性格、各县(村)经济发展状况、各县(村)医疗条件、水污染状况、空气污染状况等可能影响居民健康状况的变量;λt——时间固定效应变量,控制随着时间变化影响居民健康状况的因素;Di,t——因个体而异的处理期虚拟变量,若个体i在第t期接受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代表进入处理期,在此之后的时期均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Xi,t——为1组控制变量,包括居民人口统计学变量、是否有医疗保险/补充医疗保险、睡眠时间、生活方式、生活水平、所在县(村)情况、居民基线健康水平、居民人际交往活动等变量;εi,t——误差项;β0——截距向量;β1——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后的健康效应;β2——各控制变量的系数向量。

2.2 数据来源与变量测量

2.2.1数据来源

采用北京大学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2011、2013、2015、2018年4期微观数据[19],评估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健康效果。该数据采用随机分层抽样的方法调查了全国150个县的450个村(社区)45岁及以上的中老年人口,涉及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在删除了是否接入自来水信息缺失的个体,以及前一期接入了自来水而后一期没有接入自来水的样本后,共得到4 a农村居民追踪样本51 149人次。表1是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其中核心变量为是否实施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共有样本数51 149个。该样本的平均年龄为60.05岁,51.89%为女性。在样本中,67.98%的人是小学及以下学历,24.91%的人是初中学历,6.49%的人是高中或者中专学历,只有0.62%的人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

2.2.2变量测量

a)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农村居民的健康水平,选取了总体健康、身体机能、精神健康、躯体疼痛、是否有慢性病、是否患有癌症等6个方面衡量居民健康水平[19]。参考王兵等[20]、方黎明等[21]的做法,结合CHARL的数据特点,采用居民自我报告的方式获得被解释变量,具体测量方式见表1。①总体健康。采用Licket五点量表居民自评的方式获得(“您认为您的健康状况怎样”),得分越高表示健康状况越差。②身体机能。参照SF-36健康量表[22]结合CHARL数据,采用10个条目测量被试的身体机能,典型条目如“您现在跑1公里有困难吗”(1=跑1 km没有困难,2=跑1 km有困难但仍可完成,3=跑1 km有困难,需要帮助,4=无法完成),得分越高表示身体机能越差。③精神健康。采用10条目CES-D抑郁自评量表测量,典型条目如“我做事时很难集中精力”(1=很少或根本没有,2=不太多,3=有时,4=大多数时间),将10个条目的得分相加,得分越高说明精神越抑郁。④躯体疼痛。采用自我报告的方式获得被试哪些部位感到疼痛(“身体哪些部位感到疼痛身体哪些部位感到疼痛,请列出所有部位”),得分越高说明躯体疼痛越严重。⑤慢性病患病。被试自我报告是否有医生诊断患有特定的慢性病(“是否有医生曾经告诉过您有以下这些慢性病”),得分越高表明患慢性病种类越多。⑥癌症患病。采用被试自我报告是否有医生诊断患有特定的癌症(身体的哪个器官或部位患有或曾经患有癌症,包括原发和已转移的肿瘤),得分越高表明患癌症种类越多。

表1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续表1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b)核心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是农村饮水安全工程,采用是否接入自来水表示是否实施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实施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接入自来水)的家庭取值为1,没有实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没有接入自来水)的家庭取值为0。

c)控制变量。①人口统计学变量,包括居民的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等;②医疗保险,包括是否有医疗保险和是否有补充医疗保险;③睡眠时间,包括晚上睡眠时间和午睡时间;④生活方式,采用是否喝酒、是否抽烟衡量人们的生活方式;⑤居民经济状况,由于收入数据有很多缺失值,因此用家庭月平均消费支出注④和家庭年其他消费支出注⑤衡量居民的经济状况,而消费往往更能代表家庭的长期收入状况[21];⑥基线健康水平,为了剔除遗传因素对居民健康的影响,用15岁以前的健康状况测量居民的基线健康水平,采用居民自我报告的方式获得(“您15岁及以前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得分越高表示身体状况越差;⑦居民的人际交往情况,参加人际交往活动能够确切地改善中老年人的健康状况[23],本文采用居民参与人际活动的种类表示其人际交往的丰富程度。

3 实证结果及分析

3.1 基准回归结果

采用多期DID双重固定效应模型(Two-Way Fixed Effects)评估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健康的影响,因此模型中控制了个体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得到式(1)的回归系数估计,见表2、3。表2中模型(1)—(6)为不加入控制变量仅控制了个体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得到的多期DID平均处理效应。表3中模型(7)—(12)是加入了控制变量得到的多期DID平均处理效应,以上6个模型分别为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居民总体健康状况、身体机能、精神健康、躯体疼痛、是否患有慢性疾病和是否患有癌症的影响。在控制了人口统计学变量、是否有医保、是否有补充医保、睡眠时间、是否抽烟、是否喝酒、生活水平、基线健康水平、居民人际交往活动、时间固定效应以及个体固定效应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显著改善了居民的总体健康水平和居民的身体机能,显著降低了居民的精神抑郁和躯体疼痛,但对慢性病的患病率和癌症患病率没有显著的影响。

表2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健康的影响(无控制变量)

表3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健康的影响(有控制变量)

续表3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健康的影响(有控制变量)

表2、3的估计结果表明,不管是否纳入控制变量,以上结论仍然成立,表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确实有效改善了农村居民的健康水平。表3所示,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显著改善了约7%总体健康水平和38.5%身体机能,估计结果在1%水平上显著;同时显著缓解了约66.2%精神抑郁,并显著降低了约15.8%躯体疼痛,估计结果在1%和5%水平上显著。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对居民慢性病和癌症患病虽然有微弱改善作用,但作用并不显著,这也许是因为CHALE数据是通过询问居民“是否有医生诊断患有以下慢性病”和“是否有医生诊断患有以下癌症”的方式测量居民是否患有慢性病和癌症,存在由于没有就医而不知道自己患有慢性病或者癌症的可能,造成测量的慢性病和癌症患病率比实际数据更小的情况。

从表3中还发现,年龄越大总体健康和身体机能越不好,躯体越感觉疼痛,也越容易患慢性病。平均来说,女性在身体机能、躯体疼痛和精神健康方面的表现低于男性。居民的受教育程度越高,他们的总体健康、身体机能和精神健康越好,躯体疼痛和慢性病的患病也越少。适量的饮酒有助于居民的总体健康和身体机能,也可以减少居民的躯体疼痛和精神抑郁;而抽烟则不仅降低了居民的总体健康和身体机能,也会加剧精神抑郁和躯体疼痛,甚至会导致更多的慢性病。晚上睡眠越充足,越能提升居民的总体健康和身体机能,越可以降低躯体的疼痛和精神抑郁,越可以减少慢性病和癌症的患病概率。15岁以前的健康状况越好,中老年时候的总体健康、身体机能和精神健康就越好,躯体疼痛和慢性病就越少。人际交往活动对总体健康和身体机能有改善作用,也有助于精神健康,这与潘东阳等[24]的研究结论相似。以上结果都在1%或5%统计水平上显著,回归结果符合经济学含义及已有研究结论。

有趣的是,发现月均日常消费支出越高,越能提升总体健康和身体机能,缓解精神抑郁和躯体疼痛,并降低癌症患病概率。但非日常的其他消费支出越高,反而对总体健康、身体机能和精神健康有害,更会加剧人们的躯体疼痛、慢性病的患病和癌症的患病。该结果在1%或5%统计水平上具有显著影响。日常消费支出是人们生活的必要消费支出,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会增加生活的负担和压力,且人们通过日常的消费支出购买食物和参与人际交往活动,而这些都有助于居民健康的改善;而非日常的其他消费则浮动很大,其他消费支出越高,越可能引发人们的压力,压力越大越可能对健康造成负面的影响。

3.2 平行趋势检验

DID模型的关键假设是控制组和处理组满足平行趋势假设,即在没有实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情况下,控制组和处理组居民的健康水平有相同的变化趋势。多期DID通常涉及处理前后多期,为检验多期DID是否满足平行趋势假设,往往需要看处理前后各期的情况。因此,得到用于多期DID平行趋势检验的模型如下:

(2)

式中θ-τ——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之前的τ期产生的影响;θ+τ——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之后的τ期产生的影响;θ——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当期产生的影响。

因此当年份为处理当期时,Di,t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其他变量定义与式(1)相同。

参照Beck等[25]的做法,采用事件研究法(Event Study Approach)对多期DID进行平行趋势检验。考虑一个10期的窗口期,从实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前的5期到实施饮水安全工程后的5期。将个体接受处理前的第5期作为基期,运用双重固定效应模型考察政策效果在个体接受处理前后各期对健康状况的动态影响。为了得到干净的处理组和控制组政策实施前的平行趋势,在控制了前述所有的控制变量、时间固定效应以及个体固定效应等因素的影响后,得到了式(2)的回归估计系数,将政策时点作为横轴,健康状况的动态影响作为纵轴,得到了图1—4。图1—4分别描述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总体健康状况、躯体疼痛、精神抑郁和身体机能的影响,虚线表示95%的置信区间。图1—4显示在个体接受处理的前4期系数θ-τ与0没有显著差异,而在个体接受处理的后5期系数θ+τ与0有显著差异。即在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之前的所有年份中,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虚拟变量的系数与0没有显著差异,处理组与控制组的健康水平(包括总体健康状况、躯体疼痛、精神抑郁和身体机能)大致保持相同的趋势;而在实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之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虚拟变量的系数与0有显著差异,处理组健康水平显著好于控制组的健康水平,这说明本文使用的多期DID模型满足平行趋势假设。

图1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总体健康状况的影响

图2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躯体疼痛的影响

图3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精神抑郁的影响

图4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身体机能的影响

3.3 政策的动态效果评估

事件研究法(ESA)不仅可以对多期DID模型进行平行趋势检验,而且可以评估政策的动态效果[25]。图1—4所示,健康状况的改善并没有先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在政策实施1 a后,θ1在1%的水平上是负的和显著的,这说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对健康的改善作用很快就显现了。且越早实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健康的改善就越及时。这也进一步用数据证明政府持续不断的深入推进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重大现实意义。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总体健康状况、身体机能、精神健康和躯体疼痛的改善在政策实施后呈现了平稳状态下的小幅波动。总体来说,随着政策实施时间的推移,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总体健康状况、身体机能、精神健康和躯体疼痛的改善作用保持在一个平稳的状态。这也许是因为当居民刚享受到饮水安全工程带来的便利和洁净水质时,在心理上会产生愉悦感,便捷的生活方式也会提升人们的生活满意度,进而使得人们的总体健康状况、精神健康状况有所改善,更进一步地也会改善人们的身体机能和缓解躯体疼痛;另一方面,洁净的水质也确实能够避免一些相关疾病的产生和发展,进而提升人们的总体健康水平。随着政策实施时间的推移,饮水安全工程带来的生活便利和洁净水质慢慢成为了人们习以为常的存在,由此带来的愉悦感和生活满意也就不会有很大的提升,反映在图1—4就是一个平稳状态下的小幅波动状况。

3.4 稳健性检验

为了尽可能剔除其他因素对居民健康状况的影响,使试验组和控制组更具有可比性,本文采用匹配-双重差分方法对模型做进一步稳健性检验。具体匹配步骤如下:①将居民的性别、婚姻状况、所在县市、是否有医疗保险、年份、是否吸烟、是否喝酒等7个离散变量进行精确匹配共得到6 953对匹配样本;②将居民的年龄、受教育程度、睡眠时间、生活水平、基线健康水平、人际交往活动等连续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将匹配后数据代入式(1)进行配对样本回归得到结果见表4。

表4 基于匹配-多期DID模型估计结果

表4结果显示:在采用匹配和双重差分结合方法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显著改善了农村居民约4.7%的总体健康水平和54.9%的身体机能水平,以及显著缓解了52.2%精神抑郁,减少了约28.4%的躯体疼痛;但对慢性病患病率和癌症患病率没有显著影响。即匹配结合多期双重差分方法的估计结果与前文双重差分结果并无显著差异,这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的,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居民的健康具有显著的改善作用。

3.5 异质性分析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不同农村居民健康水平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性。参考以往关于健康方面的研究文献[26],本文将从性别和家庭经济状况等方面进行异质性分析。以性别分组做双重固定效应分组回归,得到回归系数估计见表5。从居民的性别看,尽管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男性和女性的总体健康、身体机能和精神健康都具有显著的改善作用,但对女性的改善作用大于男性,特别对女性的躯体疼痛改善作用最大,而对男性的躯体疼痛却没有改善。估计结果在1%或5%统计水平上显著。由于疼痛的评估主要依靠主观的感受,而女性能够更敏感地感受到躯体的疼痛[27],相应的女性也会更敏感地感受到躯体疼痛的减轻,因而饮水安全工程对女性躯体疼痛的改善显著好于男性。

表5 多期DID模型异质性影响估计结果

从家庭经济状况看,由于收入样本缺失数据多,本文取居民家庭上年度其他消费支出的中位数4 380元作为分割点,将年其他消费支出大于等于4 380元的样本归入经济状况好组,将年其他消费支出小于4 380元的家庭归入经济状况差组。将2组进行分组回归发现(表5),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经济状况好的家庭效果显著大于经济状况差的家庭。对于家庭经济状况好的农村居民,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能够显著改善11%的总体健康和99%的身体机能,并能够显著降低48.9%的精神抑郁和18.8%的身体疼痛。估计结果在1%或5%统计水平上显著。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家庭经济状况差的居民的总体健康、精神健康和躯体疼痛的改善作用不显著,仅对身体机能的改善作用显著,但改善程度仍然小于家庭经济状况好的农村居民。这也许是因为经济状况差的家庭就算接入了自来水,也可能出于节省开支的理由不愿意使用自来水。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基于2011、2013、2015、2018年中国150个县的450村和社区的面板数据,结合双重固定效应模型和多期双重差分模型(Time-varying Difference-In-Difference)评估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健康的影响,采用事件研究法对多期双重差分模型进行了平行趋势假设检验,并进一步使用匹配和多期双重差分结合策略对政策影响作了稳健性检验。实证检验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的健康绩效。主要结论如下:①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显著提升了居民的总体健康水平和身体机能,显著缓解了农村居民的精神抑郁和躯体疼痛,具体来说,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显著改善了约7%的总体健康水平和38.5%的身体机能,显著降低了约66.2%的精神抑郁和15.8%的躯体疼痛,考虑到模型可能存在自选择偏误问题,本文采用精确匹配和双重差分方法对结论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结果表明上述结论依然成立;②进一步异质性分析发现,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女性的健康改善大于男性,特别对女性的躯体疼痛改善显著大于男性,对经济状况良好的居民健康改善显著大于经济状况差的居民。

4.2 讨论

从居民的总体健康状况、身体机能、躯体疼痛、精神抑郁、慢性病患病和癌症患病6个方面全面评估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政策的健康绩效。研究证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显著改善了中国农村居民的身心健康水平,是一项有效的健康促进政策。研究结果与Shimamura等[15]、Zhang[16]、Chen等[17]以及王学渊等[18]的已有研究结论一致[15-18]。与已有的研究相比,本文不仅验证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民身体健康的改善作用,更进一步证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农村居民精神抑郁的显著改善作用。精神抑郁的改善可能通过如下2个方面产生作用:①饮用水源重金属超标会增加居民的心理健康风险[28],而自来水的接入提高了饮用水源质量,降低了饮用水源重金属超标的风险,从而降低了重金属超标造成的心理健康风险;②自来水的接入改变了农村居民的生活方式,便捷的生活方式产生的愉悦感也可能会降低居民的精神抑郁。与Zhang[16]、Ebenstein等[29]发现饮用水污染增加慢性病和癌症的患病率不同,本研究没有发现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对慢性病和癌症发生率的显著影响。这可能是由于本文考察的是所有慢性病和癌症的发生概率,而Zhang、Ebenstein等学者研究的则是与水源污染关系更为密切的消化系统慢性病和癌症。

已有的研究证实:工业废水和城市污水的排放增加了中国农村中老年居民患消化道疾病的概率[20],饮用水水质每恶化一个等级,居民的消化系统癌症死亡率就增加约9.7%[29]。针对中国1998—2011年农药使用与老年居民日常生活活动能力的研究发现,水稻农药使用增加10%导致了喝地表水的老年居民日常生活活动能力比喝地下水的老年居民低1%[30]。另一项研究证实地表水与慢性疾病和健康状况的恶化有关[31]。上述研究结果表明饮用被污染的水源会导致居民健康风险的加大。而农村饮水安全工程能够有效降低农村居民饮用被污染水源的概率,从而有效降低农村居民面临的健康风险,本文的实证研究结果证明了上述推断。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健康改善效应的发挥不仅有赖于工程在各个村庄的推进,还有赖于自来水接入农户家中后的使用情况。由于农村贫困户的水价支付能力有限[32],因而饮水安全工程的实施对经济状况良好的居民健康改善作用可能要大于经济状况差的居民,异质性分析的结果证明了这种现象的存在。因此,政府在大力推进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建设的同时,也需要关注贫困居民的自来水使用情况以及合理的自来水定价,让人人都用得起干净的自来水。

注释:

①数据依据国家环境保护部提供的实时水质断面监测数据计算得到。

②中国农村饮水安全保障水平不断提高www.gov.cn/xinwen/2019-06/28/content_5403965.htm

③数据来源于水利部部长在2021年9月9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的关于水利支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有关情况的答记者问。

④本文的家庭月平均消费支出具体包括人均月邮电、通讯支出、水电费、燃料费、保姆佣人费用、交通费、日常用品和文化娱乐支出。

⑤家庭年其他消费支出包括衣着消费、旅游消费、家具、耐用消费品及电器的支出、教育和培训支出、购买汽车支出、社会捐赠支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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