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

1973年，周恩来总理亲切会见一位归国华侨，谈了三个钟头，在此期间总理表白说：“当年在南开大学念书的时候，我就想到北京来跟着您学语言了。”

有着35个博士学位的胡适曾对友人说：“跟他一比，我就是妥妥的学渣。”

这个“他”就是“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清华大学“四大导师”中最年轻的一位，名片上印有作曲家、物理教授、哲学博士和心理学导师。他一共会讲50多种语言，精通10国外语。

一

一个非凡的人，背后往往有不同寻常的亲友团。赵元任的家族成员，我们来了解下。

1892年，赵匡胤的第31代孙赵元任在天津呱呱落地。他的六世祖是清朝的赵翼，就是写“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那位大佬。祖父和父亲都是清朝举人，母亲是颇有才情的大家闺秀。

有这么强大的基因加持，赵元任打小儿就天赋异禀。特别是他学习语言，不用刻意教，就能一周学会一种方言。

小元任跟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女眷，四五岁就精通好几种方言。他跟奶奶学保定话和北京话，跟大姨妈学常熟话，从伯母那里学说一口福州话。一次宴席上，他用8种方言与同桌的亲友聊天，让大家都觉得像是跟他“老乡见老乡”，令他颇为得意。

赵元任13岁那年，父母在一年内先后离世，没了爹娘的孩子并没有一蹶不振，他知道生活还是要靠自己努力。

1910年，赵元任18岁那年，赶上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清华招选公费留学生，录取者能拿着庚子赔款赴美进修。为了这次考试，他从零基础开始自学拉丁文，只用了不到2个月，就考到了第2名，而“学渣”胡适只考第55名。之后，胡适便很服气赵元任的聪明才智，当有人问他是不是同辈学者里最聪明的，胡适回答：“不是，赵元任先生能吊打我。”

他们是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同学，所以胡适有幸亲眼见识了，赵元任是怎么刷新了康奈尔大学的最佳成绩榜的。赵元任主修数学，辅修无数。他可不是光屯课，每门课的成绩都是优秀。

爱学习不等于是书呆子，赵元任的兴趣丰富，涉猎广泛。

他爱音乐，大学期间，节衣缩食花220美元买了一架二手钢琴。不只是玩儿一下体验，他还创作原创作品，曾谱写过一曲笛调，用西洋乐的谐声和曲。

他爱科学，与同学组建中国科学社，省吃俭用省出奖学金的钱办《科学》月刊，亲自撰写和编辑稿件。这可不是一般的在校学生弄着玩儿的，其影响力不仅激发了华人同学的科学热情，就连爱迪生都为《科学》杂志创刊亲笔写信祝贺。

数学本科毕业的赵元任，研究生学哲学，最后拿到哈佛大学的哲学博士。这个跨度着实有点儿大。

学贯东西、精通文理，赵元任汲取各个学科领域的精华。也许正是跨界，成就了趙元任的语言学成就。

二

赵元任精通英、法、德、日等多国外语，会讲33种中国方言。他是国际著名的语言学家，美国语言学界有一句评语：“赵先生永远不会错！”

有一次，刘半农想编写一本中国“脏话专辑”，他在报纸上刊登招募广告。赵元任一看，马上跑到刘半农的宿舍，不由分说，操着湘、川、皖等地的方言指着他的鼻子开骂，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现身教学法。

“神人”从来不缺“神故事”，赵元任像麻将牌里的“会儿”，能代替任何一张牌。

1918年，博士毕业后，26岁的赵元任，回到康奈尔大学当物理教授，教电磁学。过了2年，清华大学邀请赵元任回国任教，最初安排他教代数和英文，后来改教中国史和哲学，最后决定让他教心理学和物理。可是他还没教多久，就赶上大哲学家罗素到中国做学术演讲，蒋百里向清华校长“借”走赵元任为罗素当陪同和翻译。

赵元任为罗素翻译时，尽显语言天才本色。他在杭州用杭州方言翻译，到了长沙，翻成湖南话，演讲会后，有人上前跟他攀老乡。出人意料的是，那时赵元任学湖南话还不到一个星期，他是在去长沙的路上，跟一个工作人员学的。

天才也不是生而全知全能，而是边做边学，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通关升级。

一个人打怪通关多辛苦，赵元任需要个好队友。他为罗素当翻译期间，遇见了此生挚爱杨步伟。两人极简风格的婚礼轰动一时，引得年轻人纷纷效仿。

婚后，赵元任以北大出国进修教授的名义，到哈佛大学研习语音学，同时在哲学系教课。杨步伟夫唱妇随，陪着赵元任到美国，专心做他的“内务部长”和“外交部长”。

三

夫妇俩刚到美国时，人到位了，工资和津贴却没有跟进。可是一家老小还要吃饭，这让赵元任犯了愁。

杨步伟挺着大肚子，学做衣服赚钱补贴家用，曾经的医学博士和院长，动手干活儿一点都不输常人，她两小时就能做好一件衣服。衣食住行，杨步伟样样都给赵元任安排妥帖。

胡适说赵元任一家“父亲是天才，母亲是能人，女儿们则个个聪明得不得了。”女儿和女婿全部在教育界，都是美国名校的教授和科学家，长女赵如兰是第一位华裔女教授。全家三代人有18人获得过美国大学生的最高学业奖“金钥匙奖”。

赵元任的婚姻幸福美满，子女也个个是人中龙凤。这与他的清醒认知和人生选择有很大关系。

中国人讲究学而优则仕，这是无数文人士大夫毕生的理想和追求，赵元任却不在意功名，他说自己生性散漫，只喜欢学问，最怕做官，也不会做官。1946年夏天，民国政府教育部长邀请赵元任担任南京中央大学校长，惜字如金的赵元任只回复五个字：“干不了，谢谢。”

1916年，赵元任留美时就提出过简化汉字的方案，他设计的“国语罗马字”，算是汉语拼音拉丁化的先驱者。10年后，民国国语推行委员会青睐他的发明，想起名叫“赵元任式国语罗马字”，如果答应，赵元任就能一次冠名，几世美名扬。这么好的事儿，别人求之不得，赵元任却谢绝了，他说这样取名不符合语言学规律。汉语改革是全民运动，每个人都有权参与合作，不是他一人之功劳。

赵元任不在乎外在的虚名，只在意真心的幸福，他找到了。五十周年金婚庆时，杨步伟写下一首小诗：“吵吵争争五十年，人人反说好姻缘。元任欠我今生业，颠倒阴阳再团圆。”今生她为他放弃事业，来生她希望转换性别，依旧做夫妻。

赵元任妇唱夫随，应和着太太也作诗一首：“阴阳颠倒又团圆，犹似当年蜜蜜甜；男女平权新世纪，同偕造福为人间。”意思是：下辈子如果太太换了性别，赵元任愿意做女人，与爱人再团圆，甜甜蜜蜜过生活，携手共同为人间造福。

1981年，杨步伟与赵元任先后去世。子女根据二老的遗嘱，都没有举办葬礼，而是将他们的骨灰撒进太平洋，让涌动的海水带他们回家。

摘编自“鬼谷子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