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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犹太人问题》社会解放思想的时代价值

2023-06-01龚智诚梁炳辉

池州学院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鲍威尔犹太人马克思

龚智诚,梁炳辉

(广西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柳州 545001)

《宽容法令》法律开启了欧洲犹太人解放的序章,《内阁敕令》引发了对“犹太人问题”(犹太人是否应该获得与基督徒平等权利)的激烈探讨,鲍威尔与青年马克思关于犹太人问题的论战就是其中一部分。马克思认为“鲍威尔把注意力集中在宗教和国家之间的对立,将国家和人类、人权和人本身、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混为一谈。”[1]学界对此展开激烈讨论。牛津大学教授大卫·列奥波尔德在《青年马克思》中认为,“鲍威尔寄望政治解放犹太人宗教问题,青年马克思则把犹太人宗教问题拉到世俗社会与政治层面来解决,并同超越政治解放还原到人类解放。”[2]有学者认为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从犹太人和德国现状出发批判政治解放,批判德国社会制度和国家政治制度,并创造性提出了社会解放理论。艾四林认为:“这类解读忽略了鲍威尔和马克思同样希求实现普遍的人的解放。”[3]45其分歧在于,鲍威尔“把人的解放归结为政治解放及现代国家的实现”[3]46,马克思认为,“政治解放在制度层面确立了现代自由国家的同时,也造成了国家与市民社会的分离,带来了市民社会及现代人的异化,这意味着现代国家只能完成抽象的公民解放,并不能真正克服市民社会的世俗矛盾和人的异化生存状态。”[3]45所以,马克思的创造性理论是对鲍威尔的超越,“进而批判了政治解放及现代国家的内在限度,实现了对理性主义国家哲学的超越。”[3]45社会解放是马克思较早、较全面、较系统的解放学说。马克思探讨了社会解放理论的历史缘由和现实条件,对今天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社会主义革命仍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1 《论犹太人问题》的逻辑起点:犹太人解放

青年马克思的思想偏向无神论,同时又受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家黑格尔的影响颇深。在研究黑格尔思想过程中,马克思对其“绝对精神”“绝对客体”等理论表示质疑,逐渐认识到黑格尔的辩证法是唯物的,但其历史观和物质观却是唯心的。马克思研究德国古典哲学家费尔巴哈时,发现费尔巴哈物质观是唯物的,历史观却是唯心的。马克思综合了费尔巴哈与黑格尔的共性问题:都不能完整地、合理地解释整个世界的运作和发展规律。他充分借鉴了卢梭的自由思想、康德的历史观等理论,渐渐摆脱了黑格尔思想的束缚,并逐步确定了自己的唯物观。

马克思在《德法年鉴》上发表的《论犹太人问题》,科学分析了犹太人解放的条件和方法。19世纪三四十年代,为打压犹太人,德国皇帝用法律规定犹太人经过一个公国或在城市进行贸易时,必须要缴纳一项额外的人头税。这一法规遭到德国国内众多学者的批判。青年黑格尔派代表学者鲍威尔于1843 年发表《犹太人问题》和《现代犹太人和基督徒获得自由的能力》两文,分析犹太人的现状,并试图回答关于犹太人如何获得解放的问题。马克思提出的解决方法在德国内外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他在《论犹太人问题》中回应了鲍威尔的观点,批判了鲍威尔的政治解放的片面性和矛盾性。借此,有学者借此机会评判马克思,说他在内心深处厌恶犹太人,还断言他的厌恶之情会延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将激发或强化他的基督教同伴也反对犹太人,那将奠定马克思在近代社会主义反犹太传统中的中心位置。事实上,马克思不是纯粹的反犹太主义者,他在1843年3月给卢格的信中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马克思虽然十分讨厌犹太人的信仰,但他认为鲍威尔解放犹太人的观点还是太抽象,主张结合基督教国家德国的实情,尽可能找到合理的解放犹太人的突破口。他希望找到犹太人彻底解放的“合理的东西”,这是马克思《论犹太人问题》的逻辑起点。

2 社会解放的最初设想

犹太人怎样得到解放?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探讨了德国社会解放的历史缘由和社会条件。

2.1 宗教救赎论的破产

犹太教和基督教都信仰耶稣,耶稣最初的信徒是犹太人,基督教是从犹太教中产生。鲍威尔却认为犹太人具有与基督教徒不相同的宗教观点和生活习惯等,他们无法自己解放自己,只要犹太人转而信奉基督教,就能够获得解放,这种解放是鲍威尔口中的政治解放,但鲍威尔同时认为犹太人的本性一定会让他们与非犹太人区别开来,只有犹太人放弃犹太教,才能证明犹太教不复存在。这样的事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鲍威尔的政治解放观点存在着深刻的矛盾。

马克思认为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鸦片”,德国把基督教与政治挂钩并奉为国教,不过是借基督教弥补国家政治不完善之处的一种手段。如果让犹太人遵循鲍威尔所说的方式、方法,德国就成为名义上的基督教国家;如果按照鲍威尔的政治解放进行革新,必然会加深人的二重性异化速度,并导致犹太人和基督教徒之间产生更加激烈的矛盾。马克思列举了一个事实:自普鲁士颁布书报检查令之后,国家不准任何除基督教以外的其他宗教或个人用“谦逊、严肃”之外的词语评价基督教或对其提意见。德国这种政教合一的基督教国家被马克思称为“所谓的基督教国家”,用基督教辩解政治的正确性,马克思分析说:“通过基督教来否定国家,而决不是通过国家来实现基督教。”[4]33

2.2 政治解放不等于真正人的解放

鲍威尔认为政治解放就是从一种宗教中解放一类人,而马克思认为真正的政治解放是使宗教变成市民社会世俗形式的一部分。政治解放是宗教脱去政治性外衣的解放,国家和宗教可以共存。例如《论犹太人问题》中所提到的北美的部分州,可以算已完成政治解放的地区。在那里,法律规定人民完全可以把是否信奉宗教作为自己的人权之一,即每一个人都有信奉宗教的自由,法律从来没有认为不信奉任何宗教的人其道德就一定高尚。且“甚至在政治解放已经完成了的国家,宗教不仅仅存在,而且是生气勃勃的、富有生命力的存在,那么这就证明,宗教的存在和国家的完成是不矛盾的”[4]27。

政治解放也有局限性。典型的案例就是在北美的部分州,人们规定废除私有财产,但私有财产并没有因此而被取代。相反,人们在国家中参与政治生活、社会生活,履行义务时都以私有财产为前提。可见,政治解放是从名义上宣布废除宗教、落后习俗等,这些被废除的依然以其他形式活跃在国家的各个角落。所以政治解放只使人民在法律条文和规章制度上得到解放,国家实际运行与以前相比仍然没有太大变化。

2.3 怎样才能让犹太人实现真正解放?

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认为社会解放才能够实现犹太人真正解放。就犹太人而言,首先需重视恢复人的二重性的本真状态。所谓人的二重性,指人本来既是公民,又是人民,即人是人民和公民的有机统一体。自国家诞生后,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市民社会从原始状态开始快速发展。随着国家政治的颁布与更迭,市民社会的实际状况并没有得到有效改善,贫富差距加大,地域歧视严重,国家与市民社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因此公民和人民的本质逐渐分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价值观念和私有制度又加快了这种分离。人的二重性开始不断异化。在19 世纪40 年代的德国,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较为高级的阶段,此时人的二重性已然严重异化。人在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属于有权利的、为国家尽义务的人民;在市民社会则属于拥有个性、自由、发展的人民;人的二重性异化加上德国国内对犹太人加重赋税和各种限制命令、条件,犹太人的处境令人十分担忧。马克思着重指出,政治解放只会扩大人的二重性异化,并造成国家和市民社会尖锐对立,社会矛盾此起彼伏;而社会解放能够真正消除人的二重性异化,让人的二重性回归到人本身,并实现人的思想和精神自由解放;社会解放的实施者在马克思看来是一个被束缚的、在社会上最需解放的阶级,即后来的无产阶级。可以说,《论犹太人问题》是马克思社会主义革命这一伟大设想的重要支撑点。不过,马克思在撰写《论犹太人问题》时,他的社会解放思想受卢梭、伏尔泰等理性主义的间接影响,思考方式也受到圣西门、傅里叶、欧文等英法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触动,加上当时社会条件的种种限制,马克思尚未找到社会解放的具体方法。

3 马克思社会解放思想的时代价值

马克思说:“人不仅在思想中,在意识中,而且在现实中,在生活中,都过着双重的生活”[4]30。双重生活分别对应为政治生活和市民生活,前者对应政治共同体中的社会存在物,后者则对应市民社会中私人的存在。马克思提出的社会解放思想,不仅在同时代具有开拓性的历史意义,对20 世纪世界各国的社会革命也有启发作用。

3.1 从人的“类生活”角度行思人的解放问题

政治解放发生在社会生活领域,人的解放要通过政治国家这个中介来实现。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第一次涉及人的“类生活”解放,也就是社会的人的解放。针对鲍威尔而做出的一系列回应,证明马克思的思想具有超前性和预见性。就当时的社会条件和社会背景而言,宗教神学气氛浓厚,实现犹太人解放的主流观点仍围绕政治解放而展开。所谓政治解放,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走一条改良型资本主义道路,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将当时松松垮垮的德意志邦联改造成统一的资本主义国家。当时的德国受到外界资本主义国家改革的种种意识形态和思潮的影响,国内社会阶级矛盾凸显,政治上得到解放的呼声愈加明显。马克思认为:“政治解放当然是一大进步;尽管它不是一般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但在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内,它是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不言而喻,我们这里指的是现实的、实际的解放。”[4]32政治解放无疑是当时最为先进的实践途径,学术界无不围绕着政治解放是否有用、应该如何实行政治解放等观点进行激烈探讨。当时的德国是一个基督教国家,被马克思称为“不完善的国家”[4]33,即一个政治上不完整的国家,要用宗教束缚群众的内心和外在行动,于是通过种种措施严厉打击犹太人和犹太教,就连众多思想家、哲学家,甚至是鲍威尔这样一位试图为犹太人谋求解放的哲学家也认为犹太人不配拥有特权。对此,鲍威尔的解释是:因为基督教徒自己都没有得到解放,为什么要给犹太人、犹太教以特权来解放他们呢?也就是说,在19 世纪40 年代初的德国,有一种观点认为,犹太人不配享有特权,不能比基督教更先获得解放。马克思所理解的政治解放,与鲍威尔带宗教性质的政治解放内涵有差异,犹太人的解放只是人类获得解放的一个代表而已,不能把犹太人解放看成一个神学问题。就美国来说,那里的解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解放,马克思把美国称为“完成了的基督教的国家”[4]33,即“把宗教归为市民社会的其他要素的国家”[4]33。

马克思讨论了人的解放的内涵。他认为应该从社会现实思考犹太人的解放。针对鲍威尔《现代犹太人和基督徒获得自由的能力》一文,马克思指出日常生活中犹太人的世俗基础是“实际需要、自私自利”[4]49。犹太人要解放自己的能力也必然在世俗获得。“金钱是一切事物的普遍的、独立自在的价值。因此它剥夺了整个世界——人的世界和自然界——固有的价值。金钱是人的劳动和人的存在的同人相异化的本质;这种异己的本质统治了人,而人则向它顶礼膜拜。”[5]依马克思所言,犹太人的解放就是“人类从犹太精神中解放出来”[4]50。

实现犹太人真正的解放只能依托社会解放,而社会解放是实现德国包括犹太人解放的一切解放的前提,即社会解放包括政治解放、经济解放、思想解放、文化解放等所有领域的解放。马克思提出的“社会解放”新概念,在当时具有超前性。

3.2 社会解放是解决现实矛盾冲突的实践路向

马克思倡导社会解放是根据时代特点和环境条件而做出的理性思考。当时德国实行邦联制统治,分为普鲁士、奥地利等三十九个邦国,每个邦国拥有自己的主权和规章制度,犹太人想要在德国得到解放是很艰难的。马克思提出包括犹太人在内的每一个德国人都能够实现真正的解放,对于当时的德国来说,首先不是使犹太人放弃信奉犹太教,而是让受资本家剥削的工人们运用科学的理论推翻资本主义,消灭私有制,进而消除等级分化,实现社会解放。

《论犹太人问题》中社会解放的实现不仅限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因为社会解放具有广泛性和共同性。广泛性是指社会解放可以发生在任何国家;共同性是指任何国家社会解放,其本质都是为解放一切社会形态和社会条件而奋斗,为实现每一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而努力。所谓解放,不仅解放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也解放人的思想观念。任何一个国家的被压迫阶级,只要具备时机、条件,就能够进行社会革命。只要被压迫阶级愿意接受先进的革命思想,就能从压迫或束缚中脱离出来。

资本主义国家不可能通过融合社会主义的“集体主义”和“利他主义”等优势而实现资本主义国家制度的真正改革,因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表现为私有制和剩余价值的不断积累。私有制与“集体主义”发生严重偏离,不断积累的剩余价值也不符合“利他主义”。

《论犹太人问题》一文中提出的社会解放,也可以称之为社会革命。可以得出以下结论:马克思的社会解放是理论层面的社会革命,社会革命则是实践层面的社会解放;社会革命包括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的共同革新,是社会解放的现实化道路。马克思当年提出的社会解放理论,在今天的中国及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变成了现实。

3.3 社会革命为科学社会主义提供了方法论

截至目前,马克思社会解放理论为中国革命提供了方法论,取得了社会解放的伟大胜利,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推翻三座大山、实现民族独立、国家统一,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为实现社会解放提供了根本的物质基础和社会条件;二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消除社会主义制度中的顽疾和障碍,为实现广大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努力奋斗。

马克思提出社会解放的终极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是彻底的社会解放,也是彻底的社会革命。可以说,马克思提出的社会解放是社会主义国家制度建立的前提、必要的理论支撑和方法论指导。广义上的社会革命指对于社会体制、体系等一切作出改变,包括流血的暴力革命和和平时期的社会改革。

马克思的社会革命理论固然科学,但理论必须经过实践检验才能发挥作用。中国做出了榜样。中国在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思想以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在和平时期努力实现各种不同类型的社会革命,包括经济改革、文化革命、生态革命等一系列革命,党和政府与人民群众一同参与,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提出的社会解放思想。

4 结语

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科学指出鲍威尔观点的局限性和不足之处,并提出用社会革命代替鲍威尔的“政治解放”。不过,马克思在当时并没有提出实施社会解放的具体步骤,只是确定了一个宏观的社会解放思想的框架,即通过无产阶级带领人民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建立无产阶级政权。依据马克思的社会解放理论,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进行了一系列社会革命,从推翻三座大山,实现人民独立,国家统一、“一化三改”到进行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不断促使社会革命向纵深发展,使马克思的社会解放思想框架逐渐具体化。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不忘为人民谋幸福的政治初心、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政治使命,将根据时代特点和国家需要,在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各方面继续实行和平时代新一轮的社会革命。

《论犹太人问题》中提出由被压迫阶级来实现社会解放。在中国,被压迫阶级即无产阶级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进行了一系列社会革命,并同步进行党的自我革命,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真正做到践行真理,把马克思的内在思想落实到行动中,真正为实现每一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而奋斗。实际上,马克思的社会革命既包括推翻资本主义阶级,又包括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只不过青年马克思关于这一点的思考尚在襁褓之中。青年马克思的社会解放理论部分提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的特征,中国用实践证明了马克思提出的社会解放是一切解放的前提,包括实现人的解放。

由此看来,新时代需要中国共产党继续带领人民总揽“四个伟大”,坚持“四个意识”以及“四个自信”,自觉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这其中,始终需要进行和平时代的社会革命,尤其需要在规章制度和法律条文上发力。时代在不断变化,规章制度和法律条文的某些内容如果不跟着改变,就会与人们的思想观点和生活习惯发生矛盾而产生偏移。新时代“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都是中国共产党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进行的社会革命。实现共产主义,即彻底的社会解放,一个极其重要的前提就是党的自我革命,中国共产党坚持书写好“这一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并持续不断推进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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