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缎被面儿
2023-05-30秦川牛
作者简介:
秦川牛,原名员社教,陕西省渭南市人;系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渭南分会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编剧协会会员、渭南市作家协会文推专委会副主任、临渭区作家协会副主席;“2020陕西省重点文艺创作项目”作家,多家报刊“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爱与火》《长寿塬》,诗歌集《文韵壶歌》等,并创作多部小品、舞台剧、影视剧。
当下,在关中道农村,但凡村上谁家过红白喜事,村小组长都会被主家邀请担任执事的总管,这情形司空见惯,便也习以为常了。
南塬镇副镇长秦天亮夫妇在酒店送走客人,前脚刚踏入老宅大门,堂哥秦天明后脚也尾随着走进了客厅,一同来的还有组上的会计刘海洋。他们是秦天亮的女儿出阁宴的操办者。
天亮夫妇见刘海洋进了门,赶忙招呼让其入座,又递烟又倒水。天亮说:“我家瑛子的婚宴办得顺,全凭你跟我哥操办得好。谢谢啊!”刘海洋说:“过事都是这样,客走主人安。我来想把钱和账给你一交,也就一身轻了。”天亮笑着说:“都是自己人,咱不在乎这一会儿,先吸烟、喝茶!”一杯茶喝完了又续上了。秦天明见账房刘海洋是“卖豆腐的—只说不割”,有些纳闷儿,就催促着说:“海洋,你刚急着要交账,那就交吧。”刘海洋此时却不吱声,只管低头喝茶。天明觉得他有心事,就问:“咋,是钱和账对不上,还是收了假币?”刘海洋摇头否认。天亮见状笑着说:“不管是啥情况都没事儿。来,咱接着吸烟、喝茶!”又一杯茶水入肚后,刘海洋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茶杯,从提包里拿出一条折叠着的红色缎被面儿,放在茶几上说:“出了个小纰漏,就是它。围着礼桌来行礼的人多,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拿来行的礼,我竟然没记上名字。不好意思啊!”
这下,天明终于知道自己的搭档刚才为啥犯愁了。他伸手拿起红缎被面儿翻看了下,发现边缘印着“国营杭州丝绸二厂”字样,立刻气儿不打一处来。他说:“你们看看,现在都是啥年月了,咋还会有人把这‘老古董拿出來给人来行礼的?”刘海洋也说:“是啊,既然是贺礼,咋不让我记账呢?”天明把眼睛瞪得老圆,说:“这破玩意儿不值钱,也没人要,还记个什么!不够丢人现眼的。”
就在这时,隔墙有耳,天亮七十六岁的老父亲—秦德贵老汉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他一声不吭,拿起被面儿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问他侄子:“明娃子,这东西你认得不?”天明摇头说:“大大,我不认得。难不成您老知道它是谁的?”老汉说:“是咱的。”
此时,在场的人都蒙了。天亮媳妇问父亲:“大,这咋会是咱家的?您老上年纪了,记错了吧?”老汉说:“这东西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是稀罕物,谁家给娃结婚能弄上就很风光。那会儿我在乡供销社上班,去杭州出差时买了三条。你大姐结婚,我给了一条,你们兄弟俩,我也给了。难道都忘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兄弟俩马上想起来了,的确有此事。天明低头思索后问:“大大,您凭啥断定这条就是您给我的那条?”老汉这下撩起被面儿的四个角,众人发现有火燎过脱絮的痕迹。老汉说:“哪里会有这么巧,都像你老妈一样心细?”刘海洋这下立刻来劲儿了:“喂,你能想起你当初给谁了不?这案不就破了嘛!”天明摇头晃脑说:“时间太长,根本想不起来了。”
天亮说:“是谁,现在其实都不重要,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既行礼金,又要把老物件完璧归赵呢?”秦德贵听了儿子的话,反问道:“还不愿明着来?”然后,若有所思地继续说,“哥儿俩傻啊?你们一个是副镇长,一个是村组长,整天喊着要移风易俗,让村里人新事新办,现在你女儿出嫁,却摆酒席,还设礼桌收礼。老百姓得罪不起你俩,就有人还回这条缎被面儿。哎呀,这是在羞辱咱秦家人呢。”
天亮一听,顿时大悟,他满脸通红地对堂哥天明说:“哥,咱兄弟俩做错事了,人家这叫一石二鸟,你明白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