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一生
2023-05-30刘玉新
刘玉新
好几次下班回家,总是看到母亲在厨房忙活,父亲则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两三个人的饭菜,母亲常说,她一个人做就行了。我有时要帮着炒菜、煮饭,母亲总是把我推到客厅,让我看电视。但一到饭菜熟了,母亲就喊父亲收桌子、端菜盘,父亲也乐得忙进忙出。
记得年前一家人围着二老说话扯闲篇,父亲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你妈到我们家今年整整六十年。”说得三分感慨七分自豪。六十年,相濡以沫,风雨沧桑,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长相厮守!
父亲并不是一个料理家务的好手,他活跃在村子的政治舞台上长达二十六年,天生有一定的领导力和影响力。他的决策也总是意义深远。比如: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他私下鼓励生产队包产到户,上下奔走筹措资金修小水电站;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又跨村修建小学,一呼百应,至今人们还在当故事讲。在家里,他不遗余力地支持我们五兄妹读书读到高中或大学。父亲做这些事的时候,母亲总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打理家里的一切。
父亲主外,母亲主内,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父亲当村支书的时候,会议日程多,路远,常常披星戴月,母亲从没有过怨言。母亲在家里的时候,种地、喂猪,照顾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一刻也不得消停。父亲开会回来不是背柴就是背猪草,从不走空路。好多个夜晚,乡亲们还看到父母趁着月光在地里挖红薯,一个挖,一个拣,回家的五斗背上,红薯和红薯藤堆成一座山。那样的日子里,父母并不觉得苦,因为,正是这些辛苦付出维持了一家八口人的生活。
后来,父亲不当村支书了,和母亲一起种着那几亩薄田,养一群羊,喂两头猪,一年四季守候着东山的太阳西山的雨。有了空闲,他们就来到县城小住几天,看看我们兄妹的生活境况。每次来的时候,父亲宁愿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也尽量让母亲空手走路。
前年,母亲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右手骨折了,穿衣洗澡成了大问题。父亲不会做饭,他们的一日三餐成了我们最担心的事。父亲说,他们自有办法:他请母亲当师傅,母亲动口,父亲动手,三个多月,父亲的饭菜居然做得有滋有味,母亲在电话里好好表扬了父亲一番。
去年,父亲突然患了脑卒中,走路像踩了棉花,高一步低一步,說话也不连贯,很多时候一个人默默地发呆,记忆力也突然减退。母亲很担心,天天守候在父亲床边端茶喂饭、擦洗身子、陪着说话,生怕父亲有个闪失。
每次喝药,母亲都默默地把药数好,放在父亲的手心里,温暖、体贴又充满了爱怜。父亲渐渐康复后,我让二老和我住到一起。
这一段时间,父母渐渐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天气好的时候,父亲母亲一同下楼走走,互相照应着。父亲偶尔也单独去散步,母亲必定会打开窗帘,隔一会儿看看父亲在哪里,怕他摔倒。父亲回家的时候,门一定是开着的。母亲会笑着递过去一双拖鞋。
每餐饭桌上,母亲总是给父亲夹菜,哪怕菜碗就在父亲手边。父亲泡茶,也总是先给母亲倒上一小杯,然后自己才有滋有味地喝起来。
今年是父母的“钻石婚”之年,父亲说,要给母亲送点儿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表示支持,至于到底送什么好,两个老人相知一生,还是他们自己去商量吧!
编辑|郭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