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景福宫区位格局与乾隆造园思想探析
2023-05-30侯晓萱张纪平丁燕
侯晓萱 张纪平 丁燕
关键词:故宫;景福宫;静怡轩;造园思想;区位格局
景福宫位于故宫宁寿宫的后寝东路,是偏安于故宫东北一隅的一处园林式宫院。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康熙帝为颐养太皇太后即仁宪皇太后重建宁寿宫②,景福宫为其中一座宫院。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乾隆为打造归政后的燕憩之所,开始重建包括景福宫在内的宁寿宫③。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景福宫主体基本完工。
在营建过程中,乾隆将自己喜爱的建福宫花园几乎整个仿建至宁寿宫后寝区域,景福宫便是仿建其中的静怡轩④[1]。静怡轩作为建福宫东侧轴线的主要建筑,始建于乾隆五年(1740年)。《国朝宫史》中记载:“静怡轩,建福宫后之寝室也。”⑤静怡轩在建福宫花园建筑群中形制独特,有独立庭院和院门,深受乾隆喜爱。
在仿建过程中,景福宫因所在地形限制、功能区划改变等因素未能完全复制静怡轩的格局特征,在营造过程中进行了适宜性的调整变化。这其中有何营造思路、权衡取舍,又蕴含了乾隆皇帝哪些造园思想与精神寄托,或可分述道来探究一二。
一、拆分重组,联系紧密
景福宫的区位格局分析,首先从建福宫区域如何被仿建至宁寿宫后寝区域着眼。宁寿宫后寝部分共分为东、中、西三路,对建福宫区域虽有仿建,但却不是完全的照搬。从区域平面图可以看出,建福宫区域实际上被拆成了两部分后分别置入宁寿宫的东路与西路(图1)。西路的部分为第四进院落,包括仿延春阁的符望阁、仿敬胜斋的倦勤斋、仿积翠亭的碧螺亭等,东路的部分为仿建静怡轩的景福宫,以及周边建筑仿吉云楼的佛日楼、仿慧曜楼的梵华楼。
宁寿宫设计之初为何不能将乾隆喜爱的建福宫花园整体照搬过来,反而进行拆分重组,两个区域从根本上功能需求的不同,或许是导致空间格局差异的重要原因之一。
建福宫花园添建目的,一方面因为此地“稍称清凉,构为邃宇,以备慈寿万年后居此守制”[2],也就是为了将来为太后守制而用;另一方面“以为几余游憩之地”[3],即乾隆用来赏玩游憩之地。因此,建福宫花园整个区域更侧重游乐和短暂休憩的功用,它不同于就寝、理政的空间,对其只求富有园林之趣,即使东侧建福宫、静怡轩的轴线序列较为规整,依然通过屋面琉璃的色彩丰富、建筑形制的灵活多变等方式,来增加空间的韵律和趣味,使得各区域更加布局自由、灵活生动。
相对来说,宁寿宫是乾隆为自己建造的归政之后的太上皇宫,整个空间秩序性更强、威严性更高。宁寿宫建筑群分为前后两部分,常被称为“前朝后寝”⑥的布局模式,整体采用中轴对称的布局方式,后寝部分又分为三条明显的轴线贯穿始终。而从功能需求来看,乾隆的日常活动均应集中于此,除却前朝的受贺、祭祀功能外,还要在后寝满足就寝、读书、娱乐、礼佛、会客、游园等众多功能。宁寿宫后寝中路是以养性殿、乐寿堂为主要建筑的就寝休憩空间,西路为以乾隆花园之称闻名的赏园游憩空间,东路为以畅音阁、庆寿堂、景福宫为主要建筑的听戏以及宾客暂居⑦空间,各部分分工明确、布局紧凑。其中西路因地形较为狭窄、园林重新规划等原因,仅是将建福宫花园的延春阁东廊以西的部分建筑仿建至此,延春阁的东院则被予以舍弃(图2)。
关于其余部分曾作推想,若将吉云楼、慧曜楼、静怡轩仿建于中路是否可行,这样便可与符望阁继续连为一片保持整体性。从平面图中可以看到,这三处建筑是一个散点布局,而中路却是体现一个建筑群威严与等级的重要空间,对建筑的规整性、对称性要求更为严格,将这三处建筑放置中路显然不妥。因而,它们最终被放置在了威严感稍弱的东路,并进行了适当调整,反而形成一处别有趣味的宫院组合(图3)。
论述至此我们可以看出,虽然在平面空间上景福宫与符望阁、倦勤斋区域分别位于东路、西路,但是其中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因此就有学者曾就宁寿宫花园范围的问题提出,应当将景祺阁、佛日楼、景福宫、梵华楼等纳入其中[4]。
一则东路西路看似被中路切断,但实际曲径通幽。处于中路轴线的景祺阁虽然建筑仍保持中轴对称,但是其院落东西两侧打破对称结构,西侧小院内有回廊与符望阁相通,与符望阁周边多以连廊衔接的空间模式更为契合;东侧有敞厅3间与景福门相对,与景福宫宫院东西相连,打通中路与东路的联系;此外紧贴景祺阁东侧有假山一座,山顶原有翠环亭⑧,山顶平台与景祺阁二层之间飞架汉白玉小石桥一座,山下有洞名曰“云窦”,以园林造景方式,联系起了景祺阁与景福宫,巧妙地模糊了两者之间的边界感(图4)。二则礼佛是皇家生活中一項非常重要的事情,从清代皇家御苑的构成要素来看,佛教建筑也是必备,那么佛日楼、梵华楼便应属于花园的范畴内。从东路平面图中也可看出,佛日楼及其前侧院落仿佛独立的一个更短的轴线。
综上所述,景福宫、佛日楼、符望阁等建筑,虽仿自建福宫区域,但因地形限制、功能变化等原因,经过拆分与重组才始见今日模样。同时,宁寿宫后寝三路的后半段看似居于不同轴线序列,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因借,联系紧密。景福宫及其周边佛日楼、梵华楼、景祺阁,或可以看为连在一起的整体,与西路的符望阁等共同构成宁寿宫花园的范畴。
二、轴线东移,曲径通幽
景福宫所在的东路,自畅音阁延续至庆寿堂建筑组群可以看到清晰的轴线关系,然而轴线在景福宫处却不再延伸而是向东偏移,打破了轴线延续、中轴对称布局(图5)。若看景福宫仿建的静怡轩所在建筑序列,可以看到清晰的一以贯之的南北轴线,而为何在宁寿宫东路却无法延续这一轴线对称关系?在空间秩序、轴线对称要求如此之高的紫禁城出现这种布局情况,探究其原因,或可从空间尺度的适配情况和南北区域不同的布局特点进行分析。
首先,从宁寿宫后寝三路尺度来看,东路西路均宽约40米,而景福宫整个宫院仅宽约24.8米,显然从东西间距来看无法满足该区域的布局需求。同时,景福宫西侧还有相对孤立的不属于任何轴线的佛日楼,若想将两处院落均置于东路,那建筑轴线必然不能保持居中。
其次,再从宁寿宫后寝东路的南北布局来看,自戏楼畅音阁开始,其后依次为阅是楼、寻沿书屋、庆寿堂及北侧两进院落,除畅音阁外,每一进院落均以正殿辅以东西配殿或东西配楼⑨,规矩而严整,保持了传统的合院式布局形式。再看景福宫仿建的静怡轩所在的空间布局。静怡轩所在的轴线序列为宫门、抚辰殿、建福宫、惠风亭、存性门、静怡轩、慧曜楼,各进院落仅有正殿一座,东西以宫墙——游廊——宫墙——游廊间次交叉的方式进行围合,巧妙而灵动。比较看来,静怡轩所在建筑序列空间简约,东西两侧以墙体围合,东西跨度较小,而宁寿宫后寝东路前半段轴线空间规整,东西两侧以配殿围合,东西跨度相对较大,因而,仿建后的景福宫被置于后寝东路末端,便不可避免地向东偏移了轴线(图6、7)。
既然轴线无法保持南北贯通,轴线必然要东移,那么所带来的空间不协调、不对称感如何处理,便是要解决的一项问题。在西路符望阁院落,其实也有轴线东移的问题,淡化空间的轴线意识是解决方式之一[5]。而景福宫的办法也与此相似,通过调整行进路线,从而减弱人在空间中的轴线偏移感受。
静怡轩的院门位于正殿南侧,与正殿处于同一南北轴线。而现今景福宫的院门改在了西侧,使得路线从沿南北轴线自南门进入,改为了从西侧院自西门进入。也就是说,景福宫直接调整了行进路线,由中路的景祺阁自穿堂门进入,穿堂门与景福门东西正面相对,可视为主要行走路线。而即使由南侧庆寿堂区域进入,也会如图示般,路线先折而向西,转向北侧穿过琉璃门,再折而向东,才可进入景福宫。如此在行进方向的不断变化中,轴线的偏移感便会被极大弱化,进而使整个空间组合更加协调有序(图 8)。
三、格局调整,空间优化
从区位图中可以看出,景福宫与静怡轩相对应,梵华楼、佛日楼分别与慧曜楼、吉云楼相对应,虽大致相似,但整体格局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建筑空间布局结合所在地形的限制与需求进行了适宜性的调整,甚至部分空间更优于前者。
第一处即为上文提到的景福宫院门的调整。景福门的位置由南侧改为西侧,既是因空间限制而进行的调整,也是基于园林性质做的适宜性设计。一来,打破了原有南北路径,主要路线变为由西侧进入,即使由庆寿堂后墙西侧小门向北探出,也恰似曲径通幽。而景福门西侧院落正中立有文峰石,石峰东面下部镌有乾隆皇帝御制《文峰诗》,具有“景福宫前镇枢纽”的重要点景作用,四周景物都以此峰为中心联结在一起,而东、南、西、北四面均可行至不同地方,颇具趣味。二来,宫门朝西愈发强调景福宫與景祺阁、符望阁的关系,从横向上打通了西路、中路、东路,整个园林空间更加融为一体。三来,院门方向的改变,避免了开门见山一览无遗,正殿不会一下全部暴露于眼前,需向北转身才可见全貌,极大地丰富了空间趣味。这是不同于传统宫院的格局,恰似园林中常用的欲显而隐、欲露先藏的手法(图 9)。
第二处为景福宫正殿南移,南院空间压缩。从景福宫与静怡轩的对比图中可以看出,景福宫南院的南墙,依然与静怡轩保持了同一个水平线,而建筑的南移,其实是从梵华楼开始的。梵华楼仿建的慧曜楼是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增建的一所佛楼,楼进深一间,面阔七间,上下二层,楼内曾供有佛像若干尊。由于地域狭窄,房屋进深小,因此将后檐柱包砌于北宫墙,以增加进深,扩大室内空间,因而这个区域十分狭小而压抑。营造景福宫时压缩了前院的空间,进深相对静怡轩来说减少了约3.9米,使梵华楼的进深得以增加,空间更为宽敞舒适,大大减少了原有的逼仄感,甚至在南侧增添了一处较为狭长的院落,整个空间感受大为提升(图10)。
第三处便是佛日楼区域的改动。随着景福宫、梵华楼南移,佛日楼也因用地的宽裕而新增了一处独立前院,空间整体更为舒适,尺度更加宜人。在建福宫区域的布局中,延春阁位于中轴线上,对整个区域具有极强的主导性,其东侧、东北侧均有以其游廊延伸而形成的院落,佛日楼仿建的吉云楼便是位于这样两处院落的北侧,属于建福宫花园区域,可以说是较为不起眼的附属建筑。而佛日楼则是连同景福宫形成两个较短的轴线序列,相比吉云楼,新增了独立院落,其南侧两处连续的院落也是与其保持同一轴线,且院落的分隔则是借鉴了延春阁南廊东西两侧的细虎皮石墙,连续设置的两处细虎皮石墙墙上均开月亮门,将景致层层分隔,由此佛日楼也形成了独立的空间序列,与景福宫共同组成东路末端的建筑组群(图11)。
四、能主之人,借园言志
造园中有“三分匠,七分主人”之说,且有辨析“非主人也,能主之人也”。[6]⑩即是说园林反映的审美与意志,主要仰赖于这位能掌控全局的人。乾隆在位期间兴建改建宫院众多,自乾隆元年到四十一年宁寿宫建成,计有兴工竣工二十九项[7]。乾隆在宫殿苑囿建造过程的参与程度,从起初一般的审阅批准,到审查烫样,而后逐步体验建筑、体验设计,一步一步走到造园一线,成为“能主之人”[8]。以宁寿宫建筑群为代表,依乾隆设想在紫禁城东侧建成一座“城中城”,工程质量和规模皆不同以往,改变了明朝和清初的旧规,便是极大程度反映了乾隆的个人理想。
景福宫及其所在的宁寿宫后寝区域从规划到营造的过程,可以觅得乾隆参与其中的诸多痕迹与印证,体现了其当下的园林诉求与造园理想。相较于静怡轩及其所在的建福宫花园,我们更是可以从中窥得乾隆皇帝园林思想认知从早期到中期的提升和转变,而他的个人意志与情感寄托,也同样承载其中。
1.灵活的造园手法与文人气质的追求
皇家园林向来以规整、大气、磅礴的气质著称,紫禁城作为权力顶峰的象征,其内部园林更是如此。规整布局如御花园、慈宁宫花园等,皆是轴线贯穿、东西对称,而建福宫花园虽然吸收了江南园林的部分特点,开始进行新的园林尝试,但整体仍然以轴线统治全局,花园部分与建福宫所在轴线序列边界亦较为明显。
景福宫及其所在的宁寿宫后寝区域,则是尽可能发挥灵活多变的造园手法。首先是大胆打破轴线关系,不再囿于规整布局形式,无论后寝东路还是西路均因地制宜改变轴线路径,并使用巧妙手法弱化其中的不适感。同时加强横向联系,除却景祺阁以工字型庭院空间联系起东、中、西路,模糊不同轴线间的边界感,养性殿、乐寿堂等建筑的庭院,也都有横向东西路建筑的轴线布置[9],在规整中寻求自由。此外,空间的丰富变换也更加明显,在景福宫之中,可以看到步移景异、虚实结合、曲径通幽等许多常见于江南园林的造园手法,大大增加了园林空间的趣味与意境。
乾隆曾六下江南,他的造园思想或许深受江南园林影响。乾隆饱览沿途山光水色,尽赏江南园林美景,且命画师以画记之,并且在修建圆明园时就曾大量模仿江南园林,对江南园林的喜爱不言而喻。我们知道景福宫仿建静怡轩,而有学者研究表明,静怡轩仿建圆明园西峰秀色的含韵斋,圆明园西峰秀色又仿自庐山西峰秀色[10],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是以乾隆极尽其能将江南隽美与其生活居住的皇家宫苑相结合,也探索了皇家园林与江南园林融合的新形式。
而皇家宫苑的江南意蕴表面上展现的是乾隆对江南园林的喜爱,实际上其蕴含的自然野趣、诗情画意也正是乾隆所追求的儒学文人气质。乾隆对文人气质的追求始于其从小接受的儒家教育,潜移默化的士人气质深深影响了其审美趣味。而在建筑园林上的表现方式,则是打破规制空间的桎梏、追求园林的自由灵活。如宁寿宫后寝西路的褉赏亭,便显露了对王羲之墨迹的痴迷和王谢风流的追慕[11],这是在建福宫花园远远未能达到的,也是乾隆早期到中期對士人文化愈发推崇的体现。
2.亲和的园林置景与归政颐养的希冀
作为乾隆为自己打造的颐养居所,归政后绝大部分的日常活动均应集中于此,因而相较建福宫来说,宁寿宫区域的舒适性、生活性、赏玩性便也更强,园林置景更是以贴近生活、偏于享乐为主。从景福宫区域看,文峰石伫立于景福门前,并刻有题诗一首,与圆明园的玲峰石遥相呼应;院内配置以松树、柏树、丁香,丰富空间陶冶性情;灵活运用廊、垂花门、假山等要素,构建多变趣味空间。放眼于整个宁寿宫建筑群,还可看到在倦勤斋内搭建小戏台更便于听戏,联匾题刻处处隐喻诗情画意,诸多殿名则是饱含寓意,如“景福”可理解为期待更大的福分,“倦勤”可理解为厌倦于政事而寻求隐退,“颐和”则意为颐养天和,“养性”则意为修身养性、涵养天性。乾隆在《御制五福五代堂记》中说道:“景福者,皇祖(康熙帝)所定名,以侍养孝惠章皇太后之所也。”[12]或许乾隆正是感念其皇祖康熙帝的孝养之心,才将景福宫之名延续至此。乾隆还曾在《五福五代堂记》说道:“予葺宁寿宫内景福宫,以待归政后宴息娱老。”亦是讲述其归政燕憩之意。
乾隆此时与早年建造建福宫花园时的心境必然大有不同,或许他心中早已有对归政生活的期待,是颐养天年、一派祥和,是既有赏曲奏乐,亦有闲情雅趣。他将所有祥和的祝愿全然诉诸这片建筑群之上,承载其归政颐养的美好希冀。
3.繁复的空间信息与帝王一生的标榜
从乾隆早期到乾隆中期,我们虽然可以看到造园手法的愈发成熟和园林意境的愈加深远,但我们也可以看到在有限的空间中,乾隆期待把越来越多的元素、信息囊括其中,甚至造成了一种园景的堆砌和空间的拥挤。
一方面,乾隆极力推崇文人雅好,却因为过于追求文人品味的彰显,展示个人才华,使得过多元素叠加,反而流露出一种刻意,无论是建福宫花园的拆分仿建,还是各种园林元素、装修工艺的繁复,都给空间造成了一定的负担。抱着“移天缩地在君怀”的想法,乾隆希望将所有好的东西都集中到一处,以彰显帝国的强盛,却导致狭小的空间聚集过多景观,造成了“拥挤”“局促”的园林布局,失去了皇家园林的宏大气势[13]。
另一方面,乾隆为何强烈希望将建福宫花园仿建至此?整个宁寿宫仅仅是乾隆皇帝期待效仿尧舜“禅让”为自己建造的养老宫殿吗?探其本源似乎又有很多意味。景福宫仿建的静怡轩,其所属建福宫的东侧,即为乾隆的龙潜之地重华宫。当年建福宫的建造,从空间布局上将当时刚刚升为太子宫的重华宫,推到了一个新的地位高度。乾隆在御制《建福宫赋》中说:“俭不至陋,幽而匪遐。况在重华之右,比之兴庆之宫?……于是殿方馺娑,宫比骀荡?。”建福宫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而在归政后将这一空间几乎照搬于自己的养老宫殿,更像是对即位之初经历的一种回看,是人生首尾的一种呼应。
而实际上,宁寿宫内还有诸多乾隆人生重要经历的写照。景福宫所在的宁寿宫区域,名义上是乾隆为自己建造的归政之所,实际上是希望以建筑的形式,为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建一座丰碑,以彰显自己这高于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的功绩[14]。景福宫便也是这丰碑中着墨的一笔。
五、结语
景福宫所处区位看似偏远,却仍蕴含了大量的造园手法与园林美景,虽是仿建静怡轩,却在因地制宜的改造中显露了古代工官的诸多巧计妙思。景福宫现今的区位格局,是功能需求的改变与原有地形的限制下相互碰撞的产物,是江南园林与皇家园林结合的又一次典范尝试,是皇家宫院体系新的探索与完善。
同时也正如造园中的“三分匠,七分主人”之说,乾隆在逐步成为“能主之人”后,将造园理想与个人情怀极大地倾注其中,从整个空间布局设计之中,可以窥得乾隆对江南园林的喜爱、对文人气质的追求、对归政颐养的希冀、对帝王一生的标榜。事实上对皇家宫苑的研究与保护永远不是仅限于华美的建筑与园林本身,就像景福宫背后所蕴含的乾隆造园理想与个人意志,也会随着建筑与园林的空间一同传承延续下去,供后人品鉴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