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词的守正与创新(二)
2023-05-30周胜辉
二、当代诗词创作的现状与展望
值得高兴的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一群致力于复兴中华诗词的有志之士站了出来,创立了中华诗词学会。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多方奔走,持之以恒地探索和推进,中华诗词学会及所属各级基层诗词学会,已成为文学组织中最大的群体。没有“之一”。各级诗词组织、诗词期刊、诗词活动遍布中国大地。这对诗词活动的推广和促进,诗词创作的繁荣和兴盛,确实起到了巨大作用。这些年来,各项诗词大赛层出不穷,诗词的创作也进入到一个全盛时期。据有关资料统计,各地诗词作者每天创作的诗词作品数以万计,单从数量看,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而按辩证法的观点,量的积累必然会导致质的飞跃。在这庞大的诗词作品中,也肯定有质量高超的精品或神品被创作出来,直逼古人。这说明,诗词创作还是大有可为,还是有其广阔的市场和受众。我们没有理由不感到振奋。
在当代诗词的复兴运动中,中华诗词学会无疑占有突出地位,也做出了突出贡献。在组织建设、阵地建设、理论建设、人才建设、活动建设等诸多方面,都有丰厚的建树。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难能可贵的是,在创会之初,仅仅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面对机构归属不明、经费没保障、付出没报酬等诸多不利情况,他们出于对传统的坚守,对诗词的赤忱,对理想的追求,就建立起了一个从中央到地方的庞大组织。这完全是一个奇迹。这些年来,在中华诗词学会的领导下,组织了众多影响深远的诗词赛事活动,如“百诗百联”“诗词中国”等;设置了一些权威奖项,如“华夏诗词奖”等;编辑出版了大量诗词理论和诗词工具类书籍,如《中华新韵》《中华通韵》等;创立了诗词专业期刊,如广东《当代诗词》(1981)、吉林《长白山诗词》(1984)、湖北黄冈《东坡赤壁诗词》(1985)、四川《岷峨诗稿》(1986)、北京《中华诗词》(1994);随着网络的迅速发展,还建立了官方网站,如“中华诗词学会官网”等。通过这些卓有成效的劳动,对当代诗词的创作和传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当代诗词不缺乏巨擘,如聂绀弩,叶嘉莹等。也不缺名家,如刘征、周笃文、星汉、范诗银、刘庆霖、林峰等,他们从创作成就上来讲,并不输古人。有的作品完全可以说直逼唐宋。近些年来,还有一大批诗词高手陆续涌现出来,也完全可以与古人齐肩。因此,我们既不能骄傲自大,也不能妄自菲薄。
当代诗词群体数量也非常庞大。如“云帆”“长青”“九头鸟”等为代表的诗友会、诗社等群体,麾下就聚集了大量诗词高手,相较于“花间诗派”“阳羡派”“江西诗派”等古代派别,其阵容更整齐,人数更多,地域更广,影响更大。
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今天,经济社会高速发展,也必将带动文学事业的繁荣,诗词当然也不例外。在可预见的将来,诗词创作还将继续迎来自己高光时刻,在文坛上占有重要位置。
然而,尽管当代诗词的创作完全不输古人,有些方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量上来讲,我们一天创作了上万首诗词,相当于全唐诗的总和,即使这样,却没有创造出唐诗那样的辉煌。既没有出现像李白、杜甫那样名满天下的大诗人,也没有出现像他们那样脍炙人口的作品,更不提有他们那样的广泛影响力了。诗词入史,是近年来的热门话题,被炒得非常响亮。但我觉得这个目标,也只是一种愿望,离付诸实施还似乎遥不可及。这当然既有客观原因,但主观因素,也不能忽视。客观上讲,由于当代文学逐渐趋向多元,诗词只是其中一个小部分,很难从一众文学产品中突围而出,加上快餐文化不断兴起,人们的阅读与欣赏习惯,日趋广泛化,越来越难于聚焦在一个群体上。再者,当代诗词的创作水准,总体上讲,也没有超过古人的高度。最多也只能说少数大家能像古人、追古人,还没有绝对的实力超越古人。所以,我们已很难复制古人的辉煌。从主观上讲,我们创作上因循守旧,墨守成规,不寻求创新和突破。在形式上作茧自缚,在手法上单调重复,即使再像唐人宋人,也只是他们的复制品,而不可能产生宗师级的人物,推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这应该是最重要的原因。
如前所述,即使我們现在的大家,不乏才气,不乏实力,但实际上还是无所作为,只是古人的模仿和复刻。我们推动的诗词入史,本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拿什么诗词入史?这才是我们要思考和研究的。难道我们还是拿一些模仿古人的诗词入史?这样地入史,究竟有什么意义?能不能拿这样的东西入史?值得我们深思。
三、关于守正、创新的思考
诗词是我国文学史上的瑰宝。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无法动摇的结论。如何使这一瑰宝继续发扬和光大,让其延续下去,则需要我们不断探索。
从历史上来看,就有不少关于诗词守正与创新的争论。南齐时期,就有“永明体派”和“古风意境派”的争论。前者有包括萧衍、沈约、谢朓、王融等所谓“竟陵八友”为代表,后者则以江淹、陆厥、钟嵘等为代表。其结果则是代表当时先进的所谓“四声八病”的永明体占了上风,而强调声律为意境服务的古风意境派落败。即使到了现在,有关方面的争论还在继续。如“龙网”上面关于格律诗词的争论就非常激烈。但不管怎样,这种争论总是有益的,更是有意义的。由于有上述论战,格律的工整美和古风的意境美才传承了下来。它们百花齐放,互相辉映,构成了近体诗的主流。而与之相反,在明清时期,过分强调与永明体音节清晰僵化的“八股文”,虽得到强制性推行,却走入了死胡同,到现在已被彻底抛弃了。
从历史的发展看,推陈出新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一些不适应社会发展的文艺形式,总会被其他文艺形式所取代。比如,兴盛一时的传统戏剧、歌剧、话剧等剧种,都逐渐被边缘化了,无复往日那种万人空巷的景象。为了适应当代社会的发展,这些剧种也谋求了求新求变,如我们奉为国粹的京剧,上个世纪中叶就在进行艺术改造,创造出了一系列现代京剧,深受人们的喜爱。但这种京剧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京剧了。从唱腔道白,到舞台美术,到音乐伴奏,都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特别是伴奏方面,更是有较大改变,将西洋打击乐和管乐,引入其中,极大丰富了现代京剧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取得了巨大成功。
联想到诗词方面,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进行与时俱进的改造呢?我觉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当然,我这里说的改造,不是说要全盘抛弃前人创造的并被历史所证明的成果,而是如何在前人的基础上的突破。比如,像小说创作那样,就有各种流派。有现实主义的,有超现实主义的,有黑色幽默,还有意识流的。再如,现代诗歌创作,有散文诗,有自由诗,也不乏口水诗。我们应该鼓励一切有益的探索,哪怕是脑洞大开,也不应该一味贬斥。比如,新诗初始萌芽时候,也遭到复古派的围剿。一些结构和句式也不成熟,但它终究还是一泻千里,不可阻挡,成为诗歌创作的中坚,成为主流的文学形式。这恰恰说明,新诗以其创新性的形式,突破了近体诗的围剿,满足了人们的精神生活需要,才会走在时代的前列,才会在文坛站稳脚跟。而诗词,又恰恰是因为受到各种清规戒律的限制,越来越丧失了自己的优势,不得不在与现代诗的竞争中败北。
遗憾的是,尽管有不少有志之士,也在呼吁诗词的创新,但究竟应该创什么,该怎么创,却鲜有人问津。与之相反的则是,如果有人进行了一些尝试,却有许多人站出来指责其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批评呈一边倒的状态。由于话题敏感,这里就不一一举例了。但这决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诗词的创新,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说一句危言耸听的话,如果继续思维僵化,固守传统,还自我感觉良好,也许我们这一代人过去以后,就是诗词的没落之时。
诗词的守正,主要还是在其精神内核上。中国文人一直有愛国主义的传统,有不屈不挠的气节,有百折不挠的风骨。这才是我们应该一直坚守并光大的。我们的作品,不能只是抒写小我,而是要有大爱,如屈原那样“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如杜甫那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如岳飞那样“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如文天祥那样“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灵魂和骨气,是诗词的根本,我们须臾不可背离。
诗词的创新,则是一个永远的课题,必须勇于探索,勇于摆脱传统里面过于陈旧的东西。该破的,一定要破;该立的,才立得起来。笔者以为,我们应该借鉴现代诗的一些成功经验,格律诗词能不能向散文化的方向发展?能不能把格律和歌行结合起来?能不能把格律的程式美和现代诗的语境美有机统一?能不能打破音律和句式的限制?我觉得,这些都可以大胆尝试,不懈努力。唯有这样,诗词才可能重新焕发生机,才会有突破性的发展,入史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总之,诗词的守正与创新本身就是辩证的,无法割裂的,但笔者认为,创新始终是事物发展的动力,没有动力,就没有发展和进步。
(周胜辉,研究馆员。历任湖北省作家协会文学院《新作家》杂志编辑部主任、《都市小说》文学期刊执行副主编、《长江丛刊》文学期刊副主编等职务。在各类公开报刊上连载、发表小说、诗歌、辞赋、散文、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百余万言。曾十数次获全国各类诗词、赋文学大赛一、二、三等奖项。传记暨作品被录入多种选集及辞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