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弹就弹

张利军

有一天，我走在校园的路上，忽然听到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其中一个说：“好郁闷啊，昨天音乐课，老师只让我弹了五分钟钢琴，说是学生多，每人都得控制时间……”另外一个说：“那也比我们老师强，她就让我们每人弹了三分钟！”又走了一段路，第一个女生说：“要是在教学楼大厅里放一架钢琴就好了，可以想弹就弹……”

自此，“要是在教学楼大厅里放一架钢琴就好了，可以想弹就弹”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为此，我甚至产生了由学校购买一架新钢琴的冲动，但是学校资金捉襟见肘，一时又不能付诸行动。

一天，音乐教室装修，音乐组教师向我打报告，让我找专业人员把钢琴挪走。我灵机一动，二话没说，立刻找人把钢琴挪到了教学楼大厅里，而且在琴架上放置了一块牌子，上书：想弹就弹。

很快，坐在二楼办公室里的我就听到了从一楼大厅里飘来的琴声，虽然大多数时候并不悦耳，但我心里却感觉很兴奋，像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我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音乐组的几名教师一起找到我，她们七嘴八舌，“奉劝”我赶紧把钢琴挪走，找一个封闭的地方放置，等到音乐教室装修完了再挪回去。否则，这学校里唯一的一架钢琴、音乐组的镇组之宝，定会毁在这群“顽劣”学生之手。

我微笑着听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一挥手，领着她们走出办公室，从二楼的栏杆往下看。此时，钢琴旁边围了一圈人，他们正在观看两名学生合作弹琴。说来也巧，從跳动的马尾辫和侧影看，弹琴的正是那天走在我前面议论音乐课上弹琴时间少的两名女生。此时，一曲优美的《致爱丽丝》正从她们指尖流淌而出……

围在两名女生身边的学生不时鼓掌。我们也认真倾听了一会儿，一名音乐老师说：“弹得确实不错！”听罢，我马上接过话头说：“不仅不错，而且大家想一想，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从容地弹钢琴，从中收获别人的赞美，心情该多愉悦，心里该多么自信啊！所以，如此放置钢琴，值！”

另一名音乐老师反驳我说：“还有弹得不好的呢？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敢弹吗？”我看了她一眼说：“你说得很对，但只要敢弹，于他们而言就是进步，而且总有一天会弹好！”“可是，万一弹坏了可怎么办？”音乐组组长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回答：“放心吧，只要钱到位，我会安排立马买一架新钢琴。”

结果真的有一天，教导处的王主任领着一名学生找到我。那名学生低垂着头，右手抓着一个琴键。王主任向我叙述：“他叫小强，只学过一点儿钢琴。刚才在教学楼大厅里，他眼热别人，也去弹钢琴，结果只弹了几下，那个琴键就掉了……”

我看着小强怯怯的神情，让他抬起头来，轻声问他：“能否告诉我，琴键是怎么掉下来的？”听我说话的语气比较缓和，小强勇敢地抬起头来，大声告诉我说：“校长，我不知道琴键为什么会掉下来，我没有故意搞破坏……”

看着他着急的神情，我自然理解他不是故意为之，也免除了对他的惩罚。小强向我鞠躬致谢，然后走出了我的办公室。我嘱咐王主任：“注意安抚小强，别让他心理产生阴影，我希望在今后还能听到小强的琴声！”王主任会意，点头出去了。

这件事传出去以后，其他学生很受鼓舞，课余时间，坐到钢琴前面弹钢琴的人越来越多了。又一天，王主任找到我说：“还是制订一套规则，让学生按照要求弹琴吧，比如筛选人员、限定时间……”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进而，我给出了新的意见：“你们教导处每天都有人在课间值班，从今天开始，不妨往口袋里装一些糖，每遇见有弹得好的、态度认真的、进步快的孩子，都奖励他一颗糖……”听罢，王主任连夸这真是好主意。从此，我渐渐感觉从楼下大厅里飘来的琴声越来越好听，越来越有韵味。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想弹就弹”这件事情开始在学生家庭里发酵。我通过各种渠道接收到很多家长的反馈：“我的孩子越来越爱练琴了，因为练好了，学校有奖励。”“我的孩子让我去买钢琴，他说想学琴了。”“我的孩子练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总之，家长们的种种议论，均围绕钢琴展开。

音乐组教师们也纷纷改变了过去的看法，不但如此，她们还纷纷“献计”说：“校长，把其他乐器也拿出来吧，比如可以把小提琴挂在楼道的墙面上，把二胡放在操场边上的凉亭里……”听着音乐组教师们的建议，我心里乐开了花。其实她们会如此建议的真实原因，她们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在音乐课上，学生弹琴的表现越来越好。

年终做新学期财政预算的时候，我在教师代表大会上说，打算投入大额资金购买钢琴等乐器，得到了大家全票通过。此后不久，一架崭新的钢琴被放在了新装修过的音乐教室里，另一架崭新的钢琴则被放在了教学楼大厅里，替换了原来的那架钢琴。原来的那架钢琴被专业人员拉走重新调音，待调音结束，我打算把它放到操场旁边的凉亭里，让坐在凉亭里的学生想弹就弹。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偌大的校园里不但琴声渐渐多了起来，学生的歌声也随之渐渐多了起来……

（作者单位：河北省玉田县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第一小学）

（插图：爪 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