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案背后的治理大文章

朱珠

近年来，伴随着零售业态的不断创新和移动支付技术的迅猛发展，国内各大连锁超市相继推出顾客自助结账的新型收款模式。与传统购物模式相比，自助结账为顾客带来了便利，节约了超市的人力成本，但也暴露出一些安全隐患和监管漏洞，为不法行为人提供了可乘之机。个别顾客在选购商品后利用自助结账机以故意漏扫码、不扫码、扫码后又删除等方式“逃单”，屡屡触碰法律红线，严重者甚至构成盗窃犯罪。

勿以恶小而为之

2019年11月16日18时许，赵某某和好友仲某某，下班后一起到某知名自助付款超市采购商品。西冷牛排、银鳕鱼扒、奇异果……通通放入购物车。在自助收银台结账时，赵某某和仲某某两人，一人负责将物品从购物车取出后扫码，一人负责将扫过码的物品装袋，看似寻常又默契。其实，两人是在“心照不宣”地行窃。

扫码时，赵某某只扫取少量便宜商品付款，其他物品未扫码就直接放收银台上，仲某某便“默契”地把这些都装进购物袋中，随后两人离开超市，直接“逃单”1000余元。第一次尝到甜头后，时隔一周，两人又故伎重施，这一次下手更狠，共窃得3500余元。

两人前后两次的偷盗行为，都被超市内的监控记录下来。超市工作人员报案后，今年1月9日，赵某某和仲某某分别在各自住所被警方抓获。两人计划中的第三次行窃泡汤了。

杨浦区人民检察院（以下简称“杨浦区院”）审查后，认定赵某某和仲某某两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共同盗窃超市物品，数额较大，以盗窃罪提起公诉。鉴于两名被告人到案后坦白交代，自愿认罪认罚，退赔并取得谅解，依法可以对其从轻处罚。杨浦区人民法院经过审理，以盗窃罪判处被告人赵某某和仲某某拘役5个月，缓刑5个月，并处罚金1000元。事实上，这并不是该超市的收银漏洞第一次被人利用。

检察官在超市实地考察

杨浦区院就该类案情进行分析，发现该类案件呈以下特点：一是结伴作案。实施该类盗窃多为室友、好友或夫妻二人“合作”完成，部分犯罪嫌疑人分工合作，有的负责在结账时不扫码偷装商品，有的负责用身体遮挡造成超市工作人员视觉盲区或引开超市工作人员注意，掩护他人得手，两人作案时相互掩护、配合默契；二是多次作案。通常第一次轻而易举地得逞后，作案人的胆子和“胃口”都大了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地频繁作案，感觉这样“薅羊毛”一点也不费力，多名犯罪嫌疑人作案三次以上，且是长期多次；三是贪图小利。涉案主体多元化，从无业人员向有固定工作收入的人群扩展。超市自助结账模式的出现让盗窃行为可以轻易得手，使得盗窃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由以盗为生的人群扩展到家庭生活无负担且有固定职业的人群；四是认罪认罚。多数案件犯罪嫌疑人属于超市的常见消费群体，所盗窃商品在其可负担范围之内，虽有稳定收入及工作，但因法律意识淡薄、贪小便宜、侥幸心理等因素连续多次作案，每次盗窃商品金额较小，认为商品价值不大，即使被抓后向超市赔偿即可，不知已涉嫌犯罪。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后均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自愿认罪认罚，并在第一时间全额退赔。

商超偷盗案逐年递增

据统计，2020年1月至2022年12月，杨浦区院共受理超市盗窃案60余件，其中70%是以“多次”盗窃作为入罪标准，且案发数量逐年递增。2023年1月至今，杨浦区院已受理10余件超市盗窃类案件。

杨浦区院根据类案分析发现，盗窃主体愈发多元化，不仅限于以盗窃为生的惯犯，还从无业人员向有稳定工作、高收入、高学历、中青年人群逐步扩展。此类人群盗窃并非无法负担商品价格，一般是因偶然发现自助结账的漏洞，随后出于贪小便宜“铤而走险”；发泄不满、缓解压力等动机也不在少数。盗窃手段大部分为利用自助结账机故意漏扫码、不扫码等，少部分为利用随身携带的包、袋等夹带实施盗窃。针对的对象主要是价值相对较低的食品、日用品、进口商品等，单次盗窃金额一般达不到盗窃罪的追诉标准。

检察官在超市了解被盗情况

超市工作人员向检察官反映情况

杨浦区院承办检察官柴韵称，在办理超市盗窃类案件过程中，承办人会综合考虑涉案金额、盗窃次数、作案动机、前科劣迹、是否赔偿并取得谅解、认罪认罚态度等情节，对于性质恶劣的惯犯依法予以严厉打击，对于主观恶性小、犯罪情节轻微的则依法作出不起诉决定。在该院办理的一起超市盗窃案件中，行为人先后盗窃了10家超市共计2万余元，“我们认为该犯罪嫌疑人盗窃次数较多、盗窃金额较大，盗窃物品多为进口高价值商品，社会危险性已经达到刑事处罚的标准，故对该犯罪嫌疑人依法提起公诉。”在另一起超市盗窃案中，行为人虽然盗窃超市3次，但盗窃金额共计200余元，盗窃的物品均为零食或日用品，且无盗窃前科，检察机关最终作出不起訴决定。

虽然相关案件已办结，但这并不是检察工作的终点。

各方献计溯源治理

为更好地治理超市被盗乱象，杨浦区院举行一场主题为“超市盗窃案共同治理”的研讨会，会上，与会人员对检察机关充分参与社会综合治理表示肯定，并对自助结账盗窃溯源治理提出意见建议：在超市监管方面，建议超市在自助结账区、商品被盗高发区等区域张贴显著提醒标志和法律规定，增加监控录像数量，优化监控设备，进而警醒不法之人，倡导文明消费；在惩戒教育方面，建议检察机关研究形成自助结账领域盗窃案件公益劳动机制，安排不起诉案件的被不起诉人至不同公益机构从事公益劳动或社会服务，进一步警醒被不起诉人约束自身行为；在法律宣传方面，建议检察机关综合运用多种宣传方式以案释法，督促社会公众在日常购物行为中知法守法。

接下来，杨浦区院将积极落实代表委员的意见建议，通过一系列普法工作提高群众法治意识，同时增强对相关行为人的后续管理，不断加大解决问题的深度和广度。针对在办案过程中发现的各大超市普遍存在的防盗措施不完善、管理宽松有漏洞的问题，杨浦区院将制发检察建议，引导商超完善防盗管理措施。如在合适点位设置高清摄像头、人脸识别系统，增设防盗安全门，增加人员监管，商品及时盘点，注意更新防盗设备，加大防盗宣传力度。同时督促商超企业提升自觉自治能力，如定期开展普法教育培训。加强法治宣传，提升公众法治意识、自律意识。同时，在超市、小区等重点区域针对消费者群体开展系列普法讲座，并借助官方新闻媒体平台、公众号发布普法文章及新媒体作品，对盗窃犯罪的法律规定、典型案例进行生动讲解，提醒广大消费者“顺手牵羊”的盗窃行为会触犯刑法，从而提高社会公众的法治意识，形成人人自省、人人监督的良好社会风气。

柴韵称：“自助结账作为科技驱动零售革新的产物，为消费者带去了实实在在的便利。然而这种便利首先需要包括消费者在内的社会各方共同维护，背离这一条件，自助购物的推广必然难以为继，最终损害的还是消费者本身的利益。”

当前，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全新的科学技术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极大便利的同时，也对人们在信息社会中的行为规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随着科技的进步，违法犯罪行为更容易被发现。不法分子在自助结账时以“多拿货少扫码”的方式行窃，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在大数据的最新技术支持下，每家门店都实现了全链路数字化运营，通过预警系统和大数据智能分析，对于恶意漏扫的人会及时报警处理。全链路数字化运营全面铺开，自助扫码支付并不意味着无人监管。科技的进步，让不守法行为更容易被发现，从而付出更大代价。

在此，检察官提醒大家，社会信用体系发展越来越完善，个人信用也逐渐凸显重要性。以身试法、心怀贪念最终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无论有人收银，还是无人自助，敬畏法律、遵守规则，是每个公民应该守住的底线。切莫因为贪图小利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原本还是光鲜亮丽的白领，原本还拥有美好幸福的生活，用这种违法的方式“薅羊毛”，下一步坐牢留案底，只会让自己悔之晚矣。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