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妮萲的诗
2023-05-30林妮萲
林妮萲
游泳池奏鸣曲
我爱你。我们是这座城市遗忘的两条金鱼,
潜入天空的镜子里,互相做彼此的独奏。
那水波纹是混乱的装饰音,
我母性的鹅卵石是你灵感的来源——
风要来,树要晃,我们总要无尽的时间相爱。
此刻,夏天是一块世俗的翡翠,
我迷失在这悲怆又恼人的绿意之中。
看呐!从水底看,傍晚的天空是戏院璀璨的穹顶,
太阳搭建了整个梦境,似女王公园的草坪,
总戏弄相爱的情人,使他们在青春的幻象中别离。
死亡不存在。我们好似都拥有永生——
我窥见雷电雨将来,游进你的骨架中,
任由我的残缺拼接进你疼痛的那一侧。
我从左侧,
游至右侧,
最后在中间吐出一颗泡泡做定情信物
“。”
可该如何从泳池里起身?这无尽的雷暴,
下着冷静的雨,情欲都发着冷。又该,
如何终结一首诗?上岸后,我以吻雕琢你的躯体,
似我划开水面,像披头士说的,而我爱你。
异乡人的星期五
为什么咖啡馆会忧伤地高歌?或许,
工作日宾客的离去使它孤独。而躁动的家乡,
脱下了我星期五华服似的伪装。在异乡,我将生活
权当作一场没有字幕的外语电影。
在这条街旁的公园,那里的树上曾长满了雪花,
直到情人们为其染上绿色。自然的插画师,
生出一个个鹅黄色的吻,印满了整个晚霞——
异乡,我穿过你的身体,
居于你的心脏之中,昏睡过了我的整个青春。
你会记得我吗?——莫要拿雨水淋湿我的长发。
你的海鸥们都直立行走,同我般,从哪处来?
它们无休止地飞,
从东方来,从西方去,衔着路人给的薯条,
躲避震耳欲聋的雷暴,鸣叫出最后的一个音符。
我目睹这一切,走回歌唱着中文歌谣的咖啡馆,
坐在我一个人的座位上,度过异乡人的星期五。
我的生命是一名微笑着的女人
我,一个微笑的女人,在安大略湖中游泳,
泳姿好似不起眼的藤蔓一次惊心动魄的舞蹈——
生命,你置我于此,赋予爱、欲望及立体主义的脸
完整而真挚地解构着我的生活。向下看,
向上望,只有一片缄默的白。
我的生命是一名微笑着的女人,不似毕加索的情人,
不断创作胜利之歌,写下坚定的字句。她是
张开双臂的胜利女神,又是,不惧巨浪的水手,
承接失败及打击,倒数着二、三、一
如今,我不再在最幸福的时光感知痛苦。
我微笑着,挪开了他固定在我身上的画框,
钻出毫无秩序的时间,紧抓钢笔,向前奔跑着
请称呼我为你的朋友吧,
我不是供你研究的藝术品。
蒙特利尔之夏
喷泉、阳光。我贪恋蒙特利尔的夏天,
同我爱骑着单车奔下山坡的自由。在教堂中,
我被美攻击,好似蜜蜂一次狠毒的掠夺,蜇疼了
我的虹膜——像伊卡洛斯凝视太阳,
逐渐飞升,又悄然坠落。太多美,只令人心伤。
公园外,一对情人成婚,
教堂的钟声为他们反复地响起。听呐,
钟声像漫溢的爱意的回响,反复絮语着祝福——
我浸没在阳光中,丝毫看不到那两人身下的影。
这座城的叶是静默的,
风吹过也不出声,只安静地摇动它们的身体,
凝望着路过的行人们。我躺在破败旅馆的床榻上,
听窗外雨声,昏睡在此处的夏日夜。而明天
来迎接我的火车,已在前往此处的旅途中。
烟火
我旧日的回忆似亚特兰提斯般下沉
像某本辨认不清的古书里的章节,使我泪流。
我明白,科幻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仅三至四个小时。
鲜红的花蕾挣扎着,叫嚣着,坦荡而脆弱
我的母亲之于我,将永远是个谜。无尽的荆棘中,
我的骨架生长成自我的模样,成翅,欲飞——
我,锐利的三角体,
只想划过灰色之城的天空,刺伤那迷雾。
而远处的花蕊们随巨风摇曳,舞出绚丽的颜色。
我也是断翅的鸟雏,扇动着留着血的翅羽,
承载着落下的花瓣翱翔——
看啊,一,二,三百瓣。
我头顶绽放出刺眼的烟火,声音好似
会发声的石狮子,威胁着我。但我未曾畏惧,
只默默融为烟火的一员,自我燃烧,为他人绽放。
港湾
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幻想这是你的
怀抱,一次又一次地怀念夏日夜的味道,
就像燥热的两只昆虫,害怕死亡而
无法结合,我的泪水开始流了下来:
我该如何才能将你变成我的?
是否是,应该,将过往的列车
停班,是否是,该把我的泪水止住,
就像你年长的谎言。
湛蓝的天空,将被我捅毁
直到我对爱情再不抱任何一丝期盼,
再一次次痛苦地挣扎,
成为悬崖下的一具
女尸。
瑰丽的幻想最终会被我杀死,就同你
玩味的微笑,既飘渺又渺小,而我
只能把头枕回我的手臂上,一次次地
回想夏日夜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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