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路传奇:从故宫到巴黎
2023-05-30刘煜
刘煜
光明悦读栏目将作为《留学》杂志全新栏目与广大读者见面,为读者推荐光明日报出版社系列好书。本次为大家献上一本纪实文学读物,编辑言:“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女画家不同凡响的人生历程:从一名搬运工,先后考入天津美术学院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师从国画大师孙琪峰先生,皇家宫廷画家爱新觉罗·溥佐先生、‘现代艺术先驱庞薰琹大师,曾与启功先生、徐邦达先生、朱家溍先生、冯先铭先生、刘炳森先生、刘北汜先生等大师共事。机缘巧合,成为故宫博物院第一位公派法国的博物馆员,作为访问学者就读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在法期间,成功举办14次具有‘中国古代元素的画展,成为名闻巴黎的中国画家。在巴黎这个世界艺术巅峰之都,有世界顶级的博物馆,不朽的建筑艺术,引领世界潮流的顶级服装品牌,令人拍案叫绝的橱窗设计,积淀历史精华的贵族画廊……有的是璀璨和光华,还有孤独、艰辛与挑战。她将严谨的艺术规则引入国内,把西方艺术生态中的阳光带回来,为搭建中国与世界之间的桥梁、促进祖国文化繁荣而努力奔 走……”
精彩书摘
ENSAD——法国最好的艺术创意教育
这是我人生当中进入的第三个高等美术学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Arts Décoratifs。
在法国艺术类院校中,排名第一的是两所学校:一个是ENSAD,翻译成中文应当是“法国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另一个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这两所学校相当于中国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清华美术学院)和中央美术学院。
法国高等教育与其他国家不大一样,分两种:一种是Grande Ecole,即“大学校”,另一种是Universite,即“大学”。前者是“精英学校”,后者是综合大学。通常最优秀的高考生第一目标都是“大学校”,出来很容易找到好工作,并且名气很好。考上Grande Ecole,就如同进了高级人才保险箱一样值得夸耀。
ENSAD是法国艺术学校中排名第一的两个Grande Ecole之一。
巴黎有很多艺术大学,比如,巴黎八大、巴黎一大等,中国人相对比较容易进。这些大学里面的艺术专业,如同中国的师范学校或者综合类大学里面的艺术专业,对外国学生比较松。如果中国画家语言不便,最好先进这类学校。如果要学位,论文也比较容易通 过。
ENSAD可是完全另类,正如中国同行们所知道的,进入ENSAD可能是最难的。
ENSAD位于巴黎五区的拉丁区,拉丁区以文化特点著称ENSAD旁边就是著名的居里夫人的学校。街区很幽静,并不宽大,不张扬,但是历史悠久。这个街区和学校曾经走出过一些世界著名的科学家和世界艺术大 师。
邀请我的校长Mr Tourlier是赵无极先生的好朋友。尽管像赵先生这样的世界级艺术大师在这所学校任教绘画教学,证明该学校绘画教学师资很强,但并不影响学校同时开设许多设计类专业、传播专业、工业设计专业、服装设计专业,等等。各个设计专业教学力量在法国都是排行第一。
学校里许多设计大师是大牌设计师兼任教学,使得学生们从教学一开始,就直接与社会最高阶层的设计市场接轨。
我由于在国内已经就读过两个高水平的专业美术学院,又是故宫博物院馆员,被ENSAD校长定为“访间教授”级别,不需要学分,只要我自己感兴趣,想在哪个专业就可以参加哪个专业的学习。
由于我报到晚了,学校里连我的座位都没有。最后导师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安排了一个位置,就是在上下层中间的楼梯口处,拿大木板遮挡后形成的一个空间。我不知道应当怎样理解这个待遇,于是我拍下了照片, 纪念这个我久经沙场后终于来到欧洲最高学府的特殊学习环境。
在ENSAD,第一年里,我先選择了“绘画艺术与空间”专业,我疯狂地饱览当时国内不曾接触过的一切学习内容:做丝网印、做壁画、和水泥、使用马赛克、凹石版画、做大画稿、练习当时最高端的摄影机器,去联系各种没有玩过的时尚艺术工具。
但是当我参加教授给学生指导作品的活动时,才恍然大悟。
我看到学生们拿来的居然是头发、铁丝、废报纸,甚至带着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不搭界的材料来上课,向老师阐述对自己发现的材料的感悟和准备做什么艺术品。法国老师则耐心地帮助他们挖掘自己的创意和新的感觉。
中西方不同的教学方法是:中国老师们多数在教技巧,拿前人的作品临摹、说教,留给学生的基础思维方式是“模仿”;而法国教育却是不拘范围,不拘泥任何事前的框架,先要求学生努力凭自己的感悟,去挖掘生活中任何材料,经过思索和创造将它们变成艺术品。鼓励学生“创意”新的东西,强烈地避免“模仿”。
基石决定整个建筑—教育人,也是同 样。
我觉得法国这种教育非常重要,这种创新理念的基础训练,无论对创作艺术作品,还是对创作设计作品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基础课。
据说ENSAD最牛的专业是视觉传播,教授们是欧洲著名大师。
第二年,我对新事物和优秀大师有了好奇心,这又促使我转到了传播专业。
使我深深感到震惊的是,ENSAD创作教育的严肃性,苛刻的推敲和严谨的创作态度,真是令人佩服!
我和浙江美院的朋友王雪青、学红几个中国人,一起讨论他们的教学时,得出一个共识:在法国需要“洗脑”。
比如,我和同学们接受一个标志设计时,老师常常让我们画上百个草图,一一推敲,最后上课时,老师们审查评议你的草图,往往我们认为很好的草图,被老师否掉,却是我们几乎扔进垃圾堆的草图,我们没有看中的草图被他们选中(注意,这是非常重要的中西方审美理念不同)。老师让我们再进行推敲。创作几十个,然后再选出优秀草图,最后再画龙点睛地修改一下这使我们都服气了!
再回头看以前的草图—真是“第三世界”的作品!
这就是我们的“洗脑”论的来源。
当我没日没夜地迷恋当时国内从没有见过的电脑设计时,一心想着等我学会就回国教给国内的同行们,这种兴奋令我痴迷。
然而,我的法国导师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不要在电脑上下太大的功夫,那只是一个工具。艺术与创意训练是最重要的,要在头脑中下功夫这种指导我在国内美院从未感觉如此深刻过。”
法国的艺术教育重在训练“头脑创意”,而技术类是辅助学习。学会各类绘画技术是你职业分内的事情,是你应当在进入高等专业美术学院之前就要完成的东西。大学培养的是“思想”和“思想方法”。
而我在国内两个美术学院中得到的是,学会绘画技术就是艺术家。无怪乎当今的中国艺术品市场中,大量的模仿中国古画的作品被当作艺术品销售,被“市场”接受。
1996-1997年,当我为中国广告创意行业引进法国戛纳广告大赛的时候,我充分感觉到,中国的创意教育缺乏创新基础,缺乏幽默,缺乏震撼。中国广告创意市场的大部分订单都落在国际公司手里,这就是中国美术教育的后果。本土人才所欠缺的创意特点,体现了国内美术学院教学的重要问题。
如今回国后,在近10年里,看到许许多多太过保守的、脱离社会需要的教育,同时又生产出太多浮躁的作品,我很难过。这些作品冷眼一看就知道没有经过严格的创作推敲过程,却不可思议地在拍卖公司的成交记录上比比皆是。中国的艺术教育还远远没达到这个境界。
作者简介:
罗小华,1977年起先后就读于天津美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89年赴法留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故宫博物院第一位公派法国的博物馆员。作为访问学者就读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在法期间举办14场个人画展。曾任世界广告主联合会(WFA)核心团队顾问、欧美同学会美协副主席兼秘书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