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弗所的赫拉克利特

吉庆

他认为催促着万物消逝的火

才是万物的本源。他不相信永恒。

向上的路，也是向下的，他说，

善良与罪恶，永恒与毁灭，幸福与灾祸，

都在不断地交替中，如同黑夜和白昼。

世界本来就是纷繁复杂的，

混乱，无序，胶着，又暧昧不明。

唯有变化是不变的。一切都会像水一样流逝，

又会水一样涌现，源源不断。

别拿永恒当作安慰，他说，

要去往未來的人，

绝不想两次踏入的是同一条河流。

（选自本刊2023年第一期“星空”栏目）

伊甸点评：

写《以弗所的赫拉克利特》这样的诗，在当下的诗歌审美氛围中是一种大胆的冒险，很容易被人戴上“直白”“说理”“没有诗意”等帽子。人们相信“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辨》），说理成了诗的负面。尤其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中，“思想”是一座悬崖，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冒险攀登。但《以弗所的赫拉克利特》这首诗，让人读后却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诗中的每一个句子似乎都那么直接、清晰，但细细体味，便觉得每一个句子都值得再三回味。“他认为催促着万物消逝的火/才是万物的本源。”是说理吗？是说理。为什么说火催促着万物的消逝？为什么说火是万物的本源？火是怎样让万物消逝，又让万物诞生？这样的诗句，虽然是说理，但跟藏着无穷意蕴的优秀意象诗一样，值得读者细细品味。并且，一千个读者心目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读者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除此之外，“向上的路，也是向下的”“唯有变化是不变的”“别拿永恒当作安慰”……都耐得咀嚼，余味无穷。当然，这样说理的诗要写得好，作者的哲学、思想修养和语言修养都必须出类拔萃，否则写成了心灵鸡汤，就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