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百鸟归巢》银河舞金翼

王进鑫

“天空为羽大地为翼，日月为眸 余光是星，乾坤里透露足迹，九天祈风 向东飞行……”2023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上，青年歌手谭维维联合厦门市南乐团与泉州南音传承中心、泉州师范学院和两岸南音演员同台献演南音名谱创新改编的歌曲《百鸟归巢》，南音 “上四管”古乐器、特色打击乐器“四宝”、南音古谱工乂谱悉数亮相，汇集成恢弘、优雅的乐音，惊艳了春晚舞台，为亿万观众所赞叹，该节目被央视《朝闻天下》聚焦并誉为“今年春晚最具文化价值的节目”。很荣幸，我能够成为厦门市南乐团参演春晚《百鸟归巢》18名演员中的一员，担任南音琵琶演奏，与同行们一起演绎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南音。迄今，春晚《百鸟归巢》仍余音绕梁，令我驰思遐想，仿佛翱翔于天地之间。

南音，中国音乐史上的“活化石”

南音亦名“南乐”“南管”“弦管”“南曲”“郎君乐”，为我国四大古乐”之一，发源于古代中原地区，宫廷音乐与民间音乐的结合，发祥于福建泉州。其起源年代，至今未见历史文献的证明，因而众说不一。但就目前较为一致的看法，认为：南音蕴藏于唐，形成于宋元，发展至明清两代时已是非常繁荣。它蕴含了晋清商乐、唐大曲、法曲、燕乐和佛教音乐及宋元明以来的词曲音乐、戏曲音乐，保留了唐宋古典曲牌，有着浓厚的中原古乐遗风，故南音享有“华夏瑰宝”“中国音乐史上的活化石”之美誉。至今，南音流传于福建泉州、厦门、漳州，中国台湾、香港、澳门及东南亚闽南华侨华裔聚居地。

南音上春晚的际遇

厦门市南乐团始终践行着传统南音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近年来，随着传统文化成为“顶流”艺术，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南音也成为“国潮”迎来了它的再度流行时期。2017年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会晤文艺晚会上，厦门市南乐团首次将《南音随想》（百鸟归巢）带上面向全世界的大舞台，再次叩开了世界了解南音的艺术之门，也催生了更多南音艺术创新发展的新形式。作为当时《南音随想》琵琶演奏员的我深深地被南音与西方管弦乐队碰撞出的新色彩所震撼，畅想着能够尝试更多跨界融合演出，终于在2023年春晚的舞台上再一次实现了我的梦想。春晚大舞台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是中国人必不可少的一道文化盛宴，是全球观众关注的舞台。春晚也是一个巨型的文化传播枢纽，通过这个舞台将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色推送到全国乃至全球华人华侨的电视机、融媒体端、移动手机端前，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广泛传播。据悉，央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举办的40年来，几乎把中华民族所有的传统艺术种类，甚至将即将失传或即将绝迹的文化艺术搬上了舞台，向全球的观众展现了传统艺术的价值和魅力。

福建南音首次上春晚是际遇，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次展示。2022年初冬， 我所在的厦门市南乐团收到了南音将融合流行音乐上春晚的消息，作为南音艺术工作者，我们深感责任重大，也对南音上春晚充满期待，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一是根植传统，信心满满。创作组选取的是我们熟识深谙的南音四大名谱《百鸟归巢》器乐演奏曲，一首描绘禽鸟特征、异彩生动景象的乐曲，全曲包含6个乐章，主要运用洞箫的特殊技巧，表现出各种鸟类的特殊姿态，寓意吉祥与美好。歌曲《百鸟归巢》，在传统南音的基础上融入现代流行音乐，二者相辅相成，让1000多年前的“流行”音乐与当代流行音乐“对话”，旨在通过南音“乡音乡情”的精神纽带，唤游子归来。二是“音”缘际会，再度合作。合作的歌手是在2017年金砖文艺晚会同台演出的青年歌手谭维维，一位将传统艺术与流行音乐结合的独具风格的实力派歌手。记得在2016年春晚上，谭维维老师一首《华阴老腔一声喊》，豪迈磅礴，霸气十足，是中国摇滚与民间传统艺术融合的典范，唱出了“八百里秦川，千万里江山”的民族气魄。或许是2017年谭维维老师在厦门“金砖”文艺晚会上与厦门南音的同台演出，早已在她心中种下一颗南音艺术的种子，7年后，谭维维老师选择与南音来一场流行音乐与传统南音的融合，才有了春晚歌曲《百鸟归巢》。

根植于传统的创作过程和演出形式

歌曲《百鸟归巢》的音乐创作过程中，作曲家刘迦宁老师特地赶往厦门，在录音棚中针对南音传统音乐的部分进行融合创作与调整。作曲者非常尊重南音的演唱演奏特点，在跟厦门市南乐团演员的频繁交流中，他强调既要让观众一听就能听出福建南音，又要完美地将其融入歌曲中。因此选曲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它关系到作品能否成功。也许是“金砖”版“百鸟归巢”《南音随想》给的灵感，创作组决定以南音古谱《百鸟归巢》为底色进行创作。鉴于《百鸟归巢》是南音的四大名谱，是经典流传之作，作曲者反复听传统完整版《百鸟归巢》古谱，并从中甄选最具代表性的典型乐句，并让南音演员演唱南音古谱—工乂谱。

南音记谱采用五声音阶固定记谱法——工乂谱，自成体系，它源于先秦宫商角徵羽——乂工六思一。南音的“工乂谱”系琵琶弹奏谱，它记录了南音的骨干音，南音的唱腔及其他乐器也以它为唱、奏的依据，并在此基础上润腔、加花。它采用固定唱名法读谱，乐谱既记录唱词、乐音、拍位，也记录音符的时值及琵琶右手弹奏法。它将音符的时值符号及琵琶的右手弹奏法符号合二为一。如此，当演奏者看见音符及时值时，同时也明确了该音符的弹奏法。因而，它对音符、时值、弹奏法起到严格的规范作用。

南音的古谱《百鸟归巢》是没有歌词的，只有工乂谱的纯器乐演奏曲。在歌词创作方面，词作者喻江老师，查阅了大量书籍，进行南音文化的研究，才有了《百鸟归巢》恢弘磅礴、寓意深远的歌词和南音演员演唱的“工乂谱”古乐之声。

歌曲《百鳥归巢》

词：喻江 曲：刘迦宁

天空为羽 大地为翼

日月为眸 余光是星

乾坤里透露足迹

九天祈风 向东飞行

呼唤朱雀鸾鸟

经山海千万里

同行雎鸠鸿鹄

逍遥的梦境

随鲲鹏扶摇直上

听闻两个黄鹂

鸣响华夏在春秋里

百鸟归巢 携四海再聚

再问甲骨求场春雨

百鸟归巢 邀八方同敬

再临汉字最初一笔

百鸟归巢 一行白鹭里

再舞动盛唐的衣襟

千羽万翼是归去来兮

看别来无恙的疆域

百鸟归巢 千年一朝夕

我的十指就是羽翼

百鸟归巢 千声一念起

每个心愿就是天地

此刻千里江山繁华如锦

此刻万家灯火闪耀如星

看百鸟归巢 银河舞金翼

与家国天下 同心共鸣

在整个节目的编排上，导演们融入了梨园科步等表现形式，将南音演员的优雅、细腻展现得淋漓尽致。演员们手持南音“下四管”之一的“四宝”，它是南音最具特色的打击乐器，由4块竹片组成，演奏时分握两首，靠手腕震动、力量的传输，碰击、握和，使两端发出跳跃、清脆的声音。《百鸟归巢》通过舞台调度与舞台机械舞美布景的衬托以及四宝细密、清脆的声响模拟百鸟翱翔嬉戏的吉祥情景，震撼和惊艳了全球的观众。

《百鸟归巢》经过两个多月的编排与调整，通过一次次节目彩排，我们终于走到了最后，向全世界观众递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在《百鸟归巢》节目上台演出之前，谭维维老师与我们一同加油鼓劲，期待演出的成功，大家心潮澎湃，怀着一颗对传统文化艺术膜拜的心，用我们的身体力行再一次将南音推向世界，为我们热爱的南音事业奉献自己的满腔热情。《百鸟归巢》汇集所有守护、爱护、传承南音人的精神力量，谭维维老师一开唱让我热泪盈眶，大气延展的家国情怀，这是与历史的交流，对先贤的致敬，对文化的膜拜与守护。

《百鸟归巢》的美好寓意

在南音中流传有一个美好的典故：“五少芳贤”与《百鸟归巢》。据林霁秋《泉南指谱重编》一书中记载：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六十大寿，普天共庆，因皇帝爱好管弦，四方笙歌毕集，宰相李光地带着南音乐师进京为皇帝祝寿，演奏南音，康熙皇帝心情大悦，特恩赐优待南音乐师们，欲授官爵让乐师们留京。然而南音乐师们只爱南音，并不想留京为官，于是南音乐师们便在御前演奏了一曲《百鸟归巢》，康熙皇帝听出了其中寓意，便给乐师们题下了“御前清客，五少芳贤” 的匾额，并赐曲柄黄帷伞、金丝宫灯，传驿荣归。这在当时是一大盛传的典故，后人尊进京的5人为“五少芳贤”。

在春晚歌曲《百鸟归巢》舞台上，厦门市南乐团5位男乐师位居舞台中央，凤箫声动，四管齐鸣，成为全场最为耀眼的标志，被媒体称为新时代“五少芳贤”晋京演出。

春晚《百鸟归巢》营造“银河舞金翼”的意象舞美。“千羽万翼，是归去来兮，看别来无恙的疆域。”这里有更深沉的寓意—祖国统一。“百鸟归巢，银河舞金翼，与家国天下同心共鸣。”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追求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美好理想。

守正创新 逐梦未来

南音历经千年积淀，百代人的传承。作为千年前的“流行”音乐，能够传承至今日，离不开一代代传承与守护它的人。南音的曲词、音乐中包含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教育理念与纲常伦理，更有历史故事的流传与闽南风俗文化的传承，承载着教育与自娱娱人的方式，教育了我们明仁义、知礼仪，实现我们的人生价值，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南音的与时俱进也是必然。一代代南音先贤们将如此宝贵的财富累积、传承给我们，我们要在做好传承守护的同时，用现代艺术形式去丰富它、发展它。传统的南音表现形式主要以南音四管—琵琶、洞箫、三弦、二弦及演唱为主，是一种清雅舒缓的“室内乐”听觉艺术，但受阻于语言问题，受众群体也局限于有闽南语系的地区，我们通过声光电等舞台技术与空间艺术，不断做出创新：让南音融合民乐、管弦乐、交响乐，从“室内乐”向表演唱、大型舞台剧和跨界融合等新形式迈进，将南音做得更加符合现代的艺术视觉听觉审美，让更多的人跨越语言障碍来了解南音，感受富有文化价值的南音艺术。

数十年的深耕与尝试，在厦门市南乐团的带动下，如今的厦门南音早已从民间南音“曲馆”老龄人的娱乐活动，变成剧场、校园、景区中大家喜闻乐见的艺术表演形式。南音以其自身的文化价值捕获了一代代传承人和热衷者，南音并不仅仅是闽南文化的一部分，更是全球闽南华侨华人世世代代的乡音，挥之不去的乡愁。

不忘初心，勇毅前行！我们期待更多有识之士加入到南音的传承与守护中来，让千年前的“流行”音乐，再次成为当代文化艺术中的“顶流”，南音的未来将更加璀璨辉煌。

（作者：厦门市南乐團演员）

（责任编辑/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