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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的形式感知

2023-05-30张德明

诗潮 2023年3期
关键词:奥利弗形式主义新诗

张德明

一般情况下,我们都将新诗的外在形式直接等同于新诗的形式,即是说,我们平时谈论新诗形式时,常常离不开对新诗的诗体(包括自由诗与格律诗、口语诗与意象诗、叙事诗与抒情诗等)、分节、分行、节奏、韵律、语气等方面的探讨与辨析。诚然,说这些是新诗的重要形式要素,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不过,对新诗形式的认知,如果仅仅停留在这些外在性的技术层面上,那未免有些偏狭和不周全。事实上,新诗的形式构造里,远非只是上述诸要素,我们只有在更为开阔的形式认知视野上来窥探当代诗之形式特征,才可能真正洞悉新诗内蕴的某些精神质素和美学奥秘,把握到新诗的要旨与真髓。

美国诗人诗歌批评家和教育家玛丽·奥利弗曾指出:“文学不只是词语,也不只是理念。它是形式的建构,映射出全部的生命,记录并质疑这种生命。”(《诗歌手册·诗歌阅读与创作指南》)这告诉我们,所有的文学创作其实都是一种形式建构,这种形式的建构是与文学对生命本身的观照密切关联的。奥利弗的观念与俄国形式主义极为相似。在俄国形式主义看来,文学就是形式,形式构成了文学作品的整体,正如艾亨鲍姆所言:“对于我们来说,形式的概念逐步与文学的概念、与文学现象的概念混合在一起了。”我认为,奥利弗与俄国形式主义所主张的形式观,对于我们重审当代诗的形式意识,重建当代诗的形式感知来说,无疑是具有极大的启示意義的。

启示意义之一在于,我们必须努力破除那种将文学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二元对立化的形式观,建立内容与形式一体化的整体性的形式认知。我们必须认识到,当代诗的形式,既包括了节奏、韵律、分行、节次、语气等外在形式(即我们习惯上所称呼的“形式”),又包括诗歌所牵涉到的情感、思想、历史学、社会学、文化学、宗教学、生命哲学等内在形式(即我们以前所称的“内容”)。而当代诗的内在形式和外在形式往往又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是密切关联在一起无法分割开的。举例来说,北岛的《回答》只有以那种义正词严的政治抒情诗式的表意方式,才能达到对曾经的历史加以审判和裁决的艺术效果;伊沙的《车过黄河》也只有使用那种充满反讽意味的口语化表达,才能凸显宏大叙事正在失效、个人主体性悄然复归的历史命题;西川的《在哈尔盖仰望星空》只有在那种充满了谦卑语气和神秘化氛围的诗句构造以及一气呵成、娓娓道来的情绪散发中,才能将诗人对于宇宙的敬畏与对生命的悲悯等情怀极力彰显出来。

启示意义之二在于,当代诗在形式上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它是否有效实现了对于生命本身的精微观照与对于人性的深度测量。一般来说,如果一首诗在表情达意之中,有效实现了对人类生命的强烈关注和对人性的深层次拷问,那么这首诗在形式上就是较为成功的。反之,如果一首诗隐含的凝视生命、窥探人性的精神指标不足,那么无论它的结构有多完整、语言有多精致、意象有多新奇、节奏感有多鲜活,它在形式上都是不完整的。当代诗人黄梵就特别看重诗歌形式背后的人性需要,他甚至认为,诗歌形式与人性法则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精神联系,“只要人性隐在形式的背后,就暗示,形式的样貌定会受到人性法则的支配”(黄梵《意象的帝国:诗的写作课》)。毫无疑问,黄梵所持的当代诗“形式观”是一种大形式观,即将传统意义上的“内容”与“形式”并连在一起的整体性的形式观,他还将当代诗的形式特征与诗歌所蕴含的人性法则捆绑在一起,这是不乏真知灼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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