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向麦田的风

梦强读五年级了，平时都是爷爷照顾他。爸爸和妈妈在省城打工，农忙回家，农闲进城。

梦强是爷爷的宝贝疙瘩，爷爷是梦强的心头肉。家里张罗了好的吃食，爷爷恨不得全留给梦强。爷爷是个老烟筒，但梦强不喜欢他抽烟，爷爷也愿意忍痛割爱。爷孙俩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从梦强能坐在饭桌边吃饭时，爷爷的唠叨就没停过。“孙子嘞！你可别眼皮大肚皮小喽！”这意思是，吃多少盛多少，碗里不要有剩饭。那时梦强还小，不懂得节约粮食的大道理，但是他听话懂事，特别是爷爷的话，他得听。每次吃饭，梦强都是“光盘”，爷爷心里比光亮的白瓷盘还敞亮，美滋滋的，他希望梦强继承勤俭节约的好家风。只是后来，梦强大了，读了书了，倒让爷爷生气了。

每天清晨，校车准时出现在村口，接孩子们到镇上上学。梦强贪睡，早饭往往都是随便扒拉几口，就把剩下的倒在了鸡食槽里。爷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不知道为何小时候那样乖巧的梦强现在是怎么了，他曾和颜悦色地提醒过梦强，也曾气急败坏地呵斥过梦强，但是，孩子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你小子到学校没学好的，倒把坏习惯学到了。”爷爷一边嘀咕，一边想办法。

一天早晨，爷爷把十元钱和一碗蛋炒饭放在桌子上，待梦强背起书包上学的时候，爷爷指着桌子上的两件东西说：“来！只允许二选一呦！”梦强疑惑地看向爷爷，笑着伸手去拿十元钱。

“给爷爷说说为什么选十元钱？”

“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包括蛋炒饭。”梦强一边回答着爷爷的问题，一边背起书包跑着去等校车了。

看着孙子远去的背影，爷爷心酸不已。

七月骄阳似火，梦强说想外婆了。爷爷说：“那就星期天去外婆家吧，爷爷陪你去。”

爷爷这次出手比上次还要大方，给了梦强一百块钱，说：“天热，留着在路上买水喝，饿了，也可以买吃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梦强接过钱，心里美滋滋的。

爷爷真的变大方了吗？

远路赶早集，按理，这大热天的该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早点出发，能凉快不少。虽然梦强催了爷爷多次，可爷爷总是漫不经心，一直在忙别的活儿，临了了快出发的时候还一直磨磨蹭蹭，就跟今天不要出远门一样。快十点了，爷孙俩才上路。

路两旁的柳树上，蝉在拼命地鸣叫着，似乎也在哭喊着“热热热”。水泥路被太阳蒸晒着，翻滚着热浪。一路上，梦强既渴又饿，只是连一家商店也没遇见。不一会儿，他实在挺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水泥路上，又立马弹了起来——路面太热了，烫屁股，容不得他坐下来。

“爷爷，我饿了，也渴了。”梦强哀求着爷爷。

“你不是有钱吗？”爷爷一本正经地回他。

梦强明白了爷爷的良苦用心，愧疚地低下了头……爷爷从背包里拿出一盒蛋炒饭和一壶水递给梦强，梦强兴奋地直跺脚：“我的好爷爷！”

“孩子，钱不是万能的，我们老百姓，有些品质不能丢啊。”爷爷语重心长地对梦强说。梦强也懂事地点了点头，“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浪费粮食了。”

到了外婆家，外婆做了梦强爱吃的红烧鱼，梦强吃得很开心，外公外婆更开心。外婆夸梦强懂事，连桌上撒下的饭粒都捡起来吃了，是个爱惜粮食的好孩子。

十月，又到了收割稻谷的季节。一大早，爷爷就出门干农活了，他没有惊动梦强，想让孩子周末好好睡上一觉。他先去晒场把稻谷摊开，然后又挎着篮子，去稻田里捡拾遗落的稻穗。大黑狗欢快地跟着他，跑起来像风。

临近稻田，大黑狗抛开爷爷奔过去，原来那里有個拾稻穗的人。爷爷的眼睛不太好使，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梦强。他的篮里已经放着好些稻谷了。爷爷竖起大拇指，眼里亮晶晶的。

清晨的稻田湿漉漉的，吹着沁人的风。爷孙俩相视一笑，又低下头捡稻穗，争分夺秒……

张新文：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太仓市作家协会理事，作品见于多家报刊。

编辑 闫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