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那味道

每到冬天，母亲总是特地多腌上几大罐咸菜，远远超出我家要吃的量。

母亲说：“多备些，好送人。”

每当家里有人来做客，母亲就从咸菜罐中捞出一些，或凉拌、或蒸、或炒，总是能把朴素的咸菜做出别样风味。有客人夸赞母亲腌制咸菜的好手艺时，母亲会在客人临走前，将几样咸菜分门别类装好，给客人带走。客人推辞，她便说：“都是自家腌的，不值钱，你可别嫌弃。”客人欣然收下。

母亲还喜欢把腌制好的咸菜送给街坊邻居。一天，邻家阿姨笑呵呵地来到我家，说：“刘大姐，你这咸菜是怎么腌的啊？我儿子说比我腌得好吃多了，这不，我特意来向你讨教讨教！”

母亲带着自豪又羞赧的笑容，连连说道：“欢迎欢迎，我还怕你们不喜欢哩！”于是，因着这可口的咸菜，身为家庭主妇的母亲社交开始增多。邻家阿姨们总是借着学习做咸菜的由头，约母亲逛集市。母亲腌咸菜的热情不断高涨，邻居们也会时常带来一些自家炸的丸子、田里长的蔬菜之类作为谢礼。邻里感情，就在这你来我往中逐渐加深。

一缸咸菜，随吃随取，能吃到来年打春。但由于母亲的热心肠，我家的那几缸咸菜总是没等过完冬天，就被母亲送完了，可母亲却比自己吃了更高兴。

上了大学，我偶然间跟母亲抱怨食堂的飯菜太过寡淡。不出几日，母亲便寄来几罐咸菜，还特意嘱咐我给同学们分一些。吃饭时，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分享咸菜，同学们都赞不绝口，说在这异乡，仿佛品尝到了家的味道。因着这层关系，每次和母亲视频聊天时，同学们总是调皮地凑过来，“谢谢阿姨的咸菜，真好吃！”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也顺势和同学们攀谈起来。后来寄咸菜时，母亲会念及哪位同学爱吃糖醋蒜，哪位爱吃芥菜丝，哪位爱吃泡菜……她把不同的种类都寄了一罐。瞧，母亲比我还上心记挂我的同学们呢。同学们也会在开学返校之际带来家乡的特产给我，说：“带给阿姨尝尝。”这小小的咸菜，还成就了母亲和室友的“忘年交”。

再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超市、菜市场随时都能买到新鲜的蔬菜，咸菜也不再是稀罕物。今年入冬，在母亲搬出菜缸又要腌咸菜时，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超市里多的是，又不贵，何必费事自己腌。”

母亲闻言，怅然地搓了搓手说：“是啊，超市里啥都有，哪里还需要我哩。”看着母亲失落的样子，我心里一酸，猛然间反应过来：稀松平常的咸菜，承载了母亲对家人和朋友的关爱，还是母亲社交的“敲门砖”，凝聚着母亲生活的智慧。有了这咸菜，母亲就觉得她还是被需要的，是有价值的。

我忙接话道：“不过，超市里卖的哪有妈妈腌的好吃哩，前两天我的同学还念叨着让我给她寄两罐您腌的咸菜呢！”

母亲笑了，又开始忙碌起来，对生活的念想和期盼在一缸缸咸菜中弥漫开来……

闫慧芳：教师，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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