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车顶债

吴水群

一

周日下午，孟飞和妻子林倩去逛商场买衣服，开车回来的路上，正巧碰见以前的老同学万诚。万诚这几年混得可不咋样，上个月还找孟飞借过钱呢，不过，孟飞拒绝了。为啥？他听几个老同学说，万诚如今是债台高筑，借给他钱，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万诚，你这是上哪去啊？要不要搭我的顺风车？”借不借钱不要紧，可老同学相遇，搭个顺风车还是应该的。想到此，孟飞就停下车打起了招呼。

万诚也没客气，笑呵呵地说：“好啊！我正打算回去呢，省得挤公交！”说着就上了车。

万诚上了孟飞的车，一路上说个不停。林倩生怕老公这位穷同学张口借钱，因此，一路上不停地哭穷，丝毫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林倩早就想买一辆电动车了，就故意诉苦说：“哎呀，现在油价是越来越高了，这车子咱开不起啊！为了省点钱，我早就想买一辆电动自行车了，这样一来，每月能省下不少钱呢！”

正说着，恰好前方路边有一个卖电动车的专卖店，于是，林倩就急忙喊叫起来：“停车，快停车！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电动车！”

车子在电动车专卖店的旁边停下，三个人下车走进了店里。店铺里的电动车还真不少，林倩看着看着，就被一款五千多元的电摩给吸引住了。店老板很会察言观色，一看林倩被这款车给吸引了，就急忙上前介绍起来：“这款车是厂家最新推出的，款式新，性能好，性价比高，绝对包你满意！要么你试着骑骑……”说着，老板就把车子推了出来。

反正试车也不要钱，林倩骑上去试了一圈，随后又让孟飞试。孟飞骑上电动车跑了一圈回来，正要把车交给店老板，万诚手痒痒了，走过来说：“来，让我也试试！”

“好啊，你试试，这车不错！”说着，孟飞就把车子交给了万诚。

万诚骑电动车倒是挺老练，一抬腿跨上去，一拧电门就没了影子。

可他这一走，竟然再没回来。孟飞和林倩就这么傻等着，十分钟过去了，不见万诚回来，二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万诚回来。

卖电车的老板有点沉不住气了，问他俩：“他咋还不回来呢？”

“放心吧，有我在呢，还能坑了你？”孟飞装出无事的样子笑着说。

老板没再言语。可又等了好大一会儿，还不见万诚回来，这下孟飞也急了，急忙拨打万诚的手机。

手机很快就通了。可让孟飞意外的是，只听万诚支支吾吾地说：“哎呀……老同学，实在对不起呀！我、我回不去了。你、你就先把车款付了吧！”

“喂！喂喂……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

孟飞想问问到底是咋回事，但万诚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到底出了啥事啊？难道是发生了意外，和别人撞车了？或者是……孟飞心中着急，就打算开车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啥事，可他刚走到汽车旁，卖电动车的老板就走了过来，说：“哎———我说兄弟，你、你可不能走啊！我的车……”

孟飞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有些生气地说：“你担心个啥呀？我媳妇留下！难道我媳妇还抵不过你一辆电动车？”

孟飞的话，一下子就把店老板给噎住了，顿了一下尴尬地笑着说：“误会！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去，你快去看看咋回事吧！”

孟飞没再理会店老板，开车就朝着万诚刚才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可奇怪的是，一直追出老远，追到这条路的尽头，也没看见万诚的影子。

“这家伙到底去哪了？难道还会被人绑架了不成？”孟飞心里嘀咕着，就开车去了万诚家住的小区。可来到小区一看，单元门口的停车场也不见有那辆电摩。孟飞估计万诚没回家，只得开车离开。

店老板见孟飞回来，立刻上前急问道：“找见人没有啊？到底是咋啦？我的车……”万诚一去不回，这边车店老板当然不可能放孟飞两口子走。没办法，孟飞只得掏出银行卡交了钱，然后拿着发票和保修单离开了店铺。

二

离开店铺，孟飞没有回家，再次去了万诚家，他得赶紧找到万诚问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可来到万诚家门前按了半天门铃，一直不见回应。旁边的邻居大妈有点不耐烦了，打开屋门对孟飞说：“他家没人，你再按门铃也没用！”

无奈之下，孟飞就又打万诚的手机，显示关机。这辆电动车价格不菲，五千八百元人民币呢！孟飞稀里糊涂把钱交了，可万诚连人带车不见踪影，他咋能不急？晚上，就在孟飞打算再去万诚家时，没想到万诚竟然来了。

“哎呀，可见着你了！电动车呢？”

“别提了！真是一言难尽……”接着，万诚就说了他试车时发生的事———原来，万诚一年前借了老同学马明一万元，这钱至今没有还上。他开着电摩试车的时候，没想到正巧被马明两口子给撞上了。一看万诚骑着一辆崭新的电摩，马明心里可就不高兴了：欠债不还，却买这么好的电摩！马明不高兴，他媳妇丽丽更不高兴。这女人泼辣、刻薄，一点也不留情面，竟然上前从万诚手里把电摩夺了过去，气愤地说：“那一万元借给你时间也不短了，干脆，就把这辆电摩给我骑吧！”

其实马明也清楚，这电摩也就五六千元，顶债，自己吃亏大了，可他早对万诚还钱这事失去了信心，认定那一万元是绝对要不回来了，因此，见丽丽扣车顶债，并没有阻拦。就这样，那辆电摩被马明媳妇给骑走了。

帮人家试试车，却遇上老同学扣车顶债，这事太丢人了！万诚本来不想说，可纸里包不住火，这事想隐瞒也隐瞒不住，后来左思右想，他还是写了一张六千块钱的欠条找了过来。

末了，万诚一脸尴尬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近来情况不好，手头紧，这买电摩的钱，你就先……”

听了万诚的话，孟飞并不相信，心里嘀咕着：你就可劲儿编吧！

孟飞认为万诚在撒谎，目的就是想再从他手里借钱。他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看来，这六千元，是借也得借，不想借也得借了。

“咱是老同学，既然你手头紧，那钱就暂缓一下吧！”无奈之下，孟飞只得收下欠条，把电摩的保修单和发票给了万诚。

可万诚一走，妻子林倩就埋怨开了：“他欠下那么多的外债，啥时候能还啊！你要他一张欠条有屁用！”

孟飞也很生气，瞪着眼吼道：“他就是没钱，我还能咋的？难道还要把他脑袋拧下来不成？”

转眼半年过去，这期间，孟飞也曾见到过万诚几次，可那六千元欠款的事对方连提都没提。孟飞知道万诚手里没钱，要也是白要，于是就忍着没有开口。

这天下午，孟飞和林倩开车上街，大老远就看见万诚骑着一辆崭新的品牌自行车在前面跑着。

自行车再新，也跑不过汽车。很快，孟飞的汽车就渐渐追上了万诚的自行车，然后减速，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是一辆崭新的品牌自行车，最少也得三四千元。林倩有些生气地说：“这辆自行车少说也得三四千元。他能买这么好的自行车，为啥就不能还债？”

孟飞也有点生气，于是就开车把万诚逼到了路边。

一看是孟飞两口子，万诚有点尴尬，赶紧解释说：“牛亮喜欢骑行，要买自行车，我帮他试试……”

林倩认为万诚在撒谎，冷冷地说：“那六千元就算了……干脆，就把这辆自行车……”

万诚一听急了：“不行不行！这车……我是帮牛亮试骑的……”

毕竟是老同学，孟飞拉不下脸面，可林倩却不留情面，硬是把自行车骑走了。

“哎呀，你看这事闹的……”望着发呆的万诚，孟飞有些尴尬，“我媳妇她……她太不懂事啦！”

孟飞开车送万诚来到自行车专卖店，牛亮果然在店里。见万诚坐汽车回来，牛亮十分疑惑：“车子呢？”万诚有些尴尬，叹声道：“顶债了！”

孟飞想尽快离开，红着脸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自行车的事，孟飞觉得有些愧疚，其实他和万诚、马明、牛亮都是老同学，几千元，值得这样不留情面扣车顶债吗？这件事后，孟飞和万诚几乎断绝了关系，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联系过。

三

林倩本来不喜欢骑自行车，可自打顶债顶了这辆自行车，在家放着不骑也觉得亏，于是，便经常抽时间和几个闺蜜一块儿骑行。话说这个星期天，林倩和几个同伴骑车去九莲山游玩。不幸的是，返回途中，林倩一个没注意摔了一跤，竟然把右腿给摔骨折了。

林倩被送往医院，做过手术，上了夹板，打了石膏，医生让她回家静养。这下可麻烦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林倩最少也得三个月不能上班。

林倩躺在床上，看见这辆自行车就生气：“都是被万诚这个无赖给害的，如果不是他借钱不还，我咋会有这辆自行车？没有这辆自行车，我咋会把腿摔折？”

听着妻子的埋怨，孟飞不由得反驳起来：“你就别拿着不是当理说了。当初就不该扣车顶债，这事我总觉得有点过！”

两口子正斗嘴呢，突然门铃响了。孟飞赶紧开门，只见马明两口子带着礼品站在门外。进屋后，马明的老婆丽丽先询问了林倩的伤情，一番安慰后，便海阔天空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万诚。一说起万诚，林倩就埋怨起来：“都是那个万诚，借钱不还惹出的麻烦。如果不是他借钱不还，我的腿也不会……”“就是嘛，那个万诚太不讲信用了！当初借俺一万元……”

直到此刻，孟飞才明白，原来当初万诚试车时，那辆电摩被顶债都是真的。

兩个女人观点一致，越说越投机。可就在这时，孟飞的手机响了，竟然是万诚打来的。孟飞正要接听，铃声竟然断了。孟飞正要回拨，林倩突然阻拦说：“他找你能有啥好事？肯定又是借钱！你就说正在外地出差，不在家。”

林倩话音未落，万诚又打了过来。按下接听键后，孟飞看看林倩，犹豫了一下说：“我，我正出差，在外地……”

可就在此时，屋门突然被推开，只见万诚和牛亮各自提着一大包礼品走了进来。“哈哈！你小子还敢撒谎……”牛亮进来，对着孟飞就是一拳。

孟飞尴尬至极，用埋怨的目光看了看林倩，不知道该说啥好。还是林倩反应快，赶紧笑笑说：“这么点小事，你们还来啥呀！孟飞不想让你们麻烦嘛，所以……所以刚才说出差不在家。”

万诚放下礼品，看看马明，又看看孟飞和林倩说：“咱们几个老同学好久没在一块坐坐了。听说嫂子骑车摔伤了腿，我们特意过来看看！”

闲聊中孟飞得知，那天，林倩骑走了那辆自行车后，牛亮也没计较，随即又买了一辆，这更让他心生愧疚。

闲聊了一会儿，万诚突然掏出手机说：“对啦，前一段客户欠款太多，把我难死了！现在账追回来了，该还钱给你们了！那两辆车就当利息了，我按原先的数目还。”说着，万诚先给孟飞转了钱，随后又给马明转了钱。

转过钱后，万诚笑着说：“多谢老同学帮忙。走，我请客，咱们一块儿出去吃顿饭！”孟飞和马明相互看了看，红着脸，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