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梗项链

宫红妮

一

“小磊，你这孩子太淘气了，怎么能用球砸你宋叔叔家的玻璃呢？球没收了，明天正好放假，你跟我进车间，拿着作业本老实写作业去。”

“车间让学生去吗？”

“我们老板人挺好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常年待在车间里呢。”

“妈妈，我不是有意打碎玻璃的，就是球不听话，跑偏了。”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做了错事。”

“妈妈，你这是要关我的禁闭吗？车间里多闷呀。”

“就是要让你体会一下生活的不容易，省得你四处闯祸。”

小磊被妈妈训斥了一顿，还要被关进服装厂的缝纫车间作为惩罚，他满心不乐意，可也拗不过妈妈。

那个服装厂在郊外，门口有一块地种了红薯，满地都是绿油油的红薯叶。

一进车间，他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凳子上，一只小手捏着一根新鲜的红薯梗，另一只小手飞快地掰着红薯梗。她小手的力度刚好，每掰一次都不会将红薯梗完全掰断。

嘿，她倒挺会玩的。

不一会儿，她就把整段红薯梗掰好了，一扭头就看见了小磊。她有点自来熟地说：“哥哥，麻烦你帮我把它戴到脖子上吧，这条红薯梗项链多好看呀。”

小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变戏法似的把掰好的红薯梗前后分开，心形的红薯叶刚好在中间变成了一个挂件。

小磊接过红薯梗项链，一边戴在她的脖子上，一边暗暗地想：小女孩还挺臭美啊。

小女孩低头看着红薯梗项链，美美地说：“真好看。”

她又拿起另一根红薯梗，飞快地掰着，掰完了对小磊说：“哥哥，这条项链送给你吧。”

“啊，给我？不要不要。”小磊心想：我一个大男孩戴什么假项链呀，这不是胡闹吗？

小女孩一看小磊的脸色不对，就把那条红薯梗项链缠在自己的手腕上，跑开了。

二

小磊找了个箱子，趴在上面写作业。小女孩看见了，也找了个箱子，又在那些半成品的袖子里找了张厚纸板，拿出笔在上面画画。

小磊撇撇嘴：“真是一个跟屁虫。”

“丫丫，来，我给你买了牛奶。”小磊的妈妈说。

丫丫甜甜地答应道：“谢谢阿姨！我看你手上的活差不多都干完了，我再去给你拖些布料来。”

丫丫拿着牛奶，蹦蹦跳跳地跑去拖了一些要加工的布料过来。

小磊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真是一个小馋猫外加马屁精。”

丫丫喝完了牛奶跑到一个男工旁，说：“爸爸，你热吗？我给你打扇子。”说完，她就拿起那张画了画的纸板在男工的身后扇了起来。

小磊看了看丫丫，她的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

小磊问妈妈：“妈妈，那个男工是车间主任吗？”

“不是，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缝纫工。”

“啊？丫丫的爸爸是一个男裁缝？”

“男裁缝怎么啦？不偷不抢，凭本事干活，小孩子别瞎说。”

“我也没瞎说，这个车间就他一个男人，我觉得奇怪呀。”

妈妈忙着在机器上干活，不再搭理小磊。

这时，一个笑眯眯的阿姨从包里掏出一个大鹅蛋喊道：“丫丫，你过来，我这有一个香喷喷的鹅蛋。”

“我来啦。”丫丫小跑着过去，从那个阿姨的手里接过鹅蛋，她没有马上吃，而是蹦跳着送给她的爸爸。她说：“爸爸，你饿不饿？我有香喷喷的鹅蛋。”

她的爸爸头都没抬就说：“丫丫，可别老是蹭吃蹭喝。”

“我知道。我去给阿姨捶背，我还要把我的蜂蜜水送给阿姨喝。”

丫丫说完，果真去给那个阿姨送蜂蜜水，还用她的两只小手给阿姨捶背。

丫丫的红薯梗项链蔫了，从她的脖子和手腕上掉了下来，自己却不知道。小磊悄悄地把那两条红薯梗项链藏了起来。

“哥哥，你看到我的红薯梗项链了吗？”

小磊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丫丫，我没看见啊，是不是让苍蝇扛走了？”

“苍蝇才扛不动呢，那我再去门口摘几根红薯梗来。”说完，丫丫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嘿，小女孩又去臭美了。”

三

不一会儿，丫丫又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唱：“妈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你不要离开我，我是个乖小孩。妈妈，妈妈，你不要离开我，我是个乖小孩。”

小磊奇怪地问：“妈妈，丫丫的妈妈也在这个车间工作吗？”

“不在。”

“那她为什么不跟妈妈在一起，而是跟爸爸在一起呢？”

妈妈刚要说话，看见丫丫跑了过来，就说：“去和丫丫一起玩吧，你这孩子那么淘气，可别欺负她。”

小磊在心里嘀咕：这一天天的，满嘴都是丫丫，这个车间里的人也怪，都宠着丫丫。

只见丫丫的两只小手又飞快地掰着红薯梗。这一次，她不小心把一根红薯梗掰断了，丫丫笑着对小磊说：“幸好还有一根。”

“哥哥，你帮我戴上吧。”

小磊挺不情愿地把红薯梗项链戴在了丫丫的脖子上。

丫丫用小手拨弄着胸前的那片心形红薯叶说：“这条项链也很好看。”

小磊的媽妈看到丫丫满头大汗，就从保温瓶里掏出两根雪糕，一根给了小磊，一根给了丫丫。

小磊很是不满，他想：妈妈对丫丫这么好，好像她才是妈妈的孩子一样，妈妈对我都没有这么耐心。昨天，在家里训了我一顿，把我的球没收了，还把我带到车间，叫我陪这个小女孩玩。

小磊越想越不高兴，趁着妈妈不注意，手伸到丫丫的脖子后一拽，那条红薯梗项链一下子就断了，刚好被转过头的丫丫看到了。她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哥哥太坏了，把我的红薯梗项链扯断了。”

小磊妈妈脸色变了，一边把丫丫抱起来哄，一边气愤地说：“小磊，你又淘气了！去，再去掐根红薯梗，给丫丫重新做一条项链。乖，丫丫乖，我让哥哥赔你一条好看的项链。”

小磊看到丫丫哭了，也吓了一跳，怪自己出手重了，要是轻一点儿，她没发觉，自己就不会又被妈妈训斥一顿了。小磊赶快跑出去，摘了好多红薯梗回来。

等丫丫戴着新的红薯梗项链走远了，小磊问妈妈：“妈妈，你们为什么都对丫丫这么好啊？”

“这孩子挺可怜的，生下来就没了妈妈，家里的条件不好，她几个月大就被带到了车间里，喝着牛奶长大。她爸爸为了养活她，只好在车间做缝纫工，这样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丫丫的嘴很甜，又很懂事，车间里的这些阿姨都很喜欢她。可以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到现在的。车间里这么多人，谁家都不差她吃的那口饭。她呀，可比你这个小淘气懂事多了。”

小磊红了脸，他明白了妈妈带他来车间的良苦用心，说：“妈妈，丫丫真的比我勤快，比我懂事。”

后来，小磊在写作业之余总是会帮着妈妈干点活，还会给大家打打扇子、跑跑腿。大家都夸小磊长大了、懂事了。

有一天，丫丫的脖子上戴着一条水晶项链，水晶项链的挂件是心形的，像极了红薯叶。

丫丫逢人就说：“这是我的小磊哥哥用零花钱给我买的，真好看！”

（插图：郑毅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