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自来安若素
2023-05-19洪佑良
洪佑良
一个春风和煦的日子,我来到我国第一位女将军李贞的故乡——浏阳市永和镇佳成村,参观了李贞生平事迹陈列馆。接待我的是李将军的姨侄刘任名,老人今年六十八岁了,他除了向我介绍李贞将军的生平,还讲述了自己和姨妈之间的故事。
刘任名第一次见到李贞是1969年冬天,他和母亲来到湘潭滨湖村93号(干休所)看望下放的姨妈。推开一间平房虚掩的门,刘任名的妈妈叫了一声“姐”,一位穿着旧军装的老人从里面迎了出来。老人身体微胖,戴着一副眼镜,面容慈祥和善。母亲推了推刘任名:“任名,快叫姨妈!”刘任名赶紧叫了一声“姨妈好”。老人转过身来,厚厚的镜片闪着光亮:“是任名,都成小伙子了,好啊!”姨妈抓着刘任名的手拍了拍。一种长辈的关爱让刘任名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在姨妈家住了几天,姨妈很关心刘任名,问长问短,特别叮嘱要热爱劳动,多学习毛主席的著作。刘任名已没有刚来时的拘谨,他是一个勤快的人,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帮姨妈的一块菜地种上了白菜。当时,刘任名刚过十九岁,初中毕业回乡务农,厌倦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艰苦生活,他想要姨妈出面打个招呼,到公社当干部,或到工厂当工人。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姨妈讲后,姨妈很严肃地对他说:“任名啊,你想当干部、当工人,想法是好的,但要靠自己的本领,我不能给你搞特权。”见刘任名有点不高兴,姨妈便放缓了语气:“如果你们生活实在有困难,能帮的我会帮。”
李贞将军一生三次回到家乡,每次都是行色匆匆。
1954年回来时,只在祠堂里待了一会儿,默默向父母的牌位敬上三支香,连饭都没有吃就走了。当时只是路过浏阳,回家看一下,怕耽误工作。和平常人一样,对李贞将军来说,家乡是心里最温暖的部分,一样有亲情,一样有眷恋,她何尝不想在生她养她的故乡多待一些时间呢?
1963年,李贞再次回到家乡,这次她是专程回来的,轻车简从,只带了司机和秘书。她到了老屋,到了屋后的山里,还到了儿时常去玩耍的晒谷坪。一行人在公社食堂吃了一顿饭,李贞反复交代,只上了六个菜,四荤二素。饭后,她将几家亲戚都叫过来座谈。她与众位亲戚一一相认,对长辈很是尊敬。对晚辈们,她学着用不标准的浏阳话叫某某伢子、某某妹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气氛很是融洽。临走时她对大家说:“你们是我的亲人,感谢各位长辈对我儿时的关心教育,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同时请大家理解我,不要找我开后门,搞特权。”吃完饭,她一定要自己付钱给公社食堂。
1972年,李贞将军第三次回到浏阳,她来到老家看了看,因为房子年久失修,屋顶多处漏水,土夯的墙壁有几条裂缝,显然已经破败了。乡政府的领导提出,将房子修缮一下。李贞听后说:“我的房子亲戚们如果要住,他们可以住(刘任名一家住在里面),如果要修,只能由他们修,政府不能出钱。”见李贞态度坚决,乡政府的领导只能听从。
李貞将军一生勤俭节约,从不铺张浪费。刘任名几乎没有见过姨妈穿过新衣服,一件绿呢大衣还是授衔时发的,只有在重要场合才穿上,回到家马上就脱下来。常年穿的是几件褪了色的旧军装,印象最深是一件黑色的呢子衣。这件黑色呢子衣至少穿了十年,颜色黑中带灰,上面的绒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了里面麻布底子,袖口、领口和两肘补了十几个补丁。刘任名忘不了姨妈缝补衣裳的一幕:那是在湘潭干休所一间昏暗的平房里,就着四十瓦的电灯泡,姨妈戴着眼镜,坐在行军床上,床头放着一个笸箩,里面有一些线卷、剪刀、布头。姨妈一针一针补着那件黑色的呢子衣,那样专注,那样熟练。
土地革命时期,李贞和七名游击队员被敌人堵死在浏阳大光洞一个叫十八折的地方,为了不让敌人活捉,她带头往一百多米高的祖师崖下跳,好在落于一棵树上幸免于难。但身怀有孕的李贞流产了,从此失去了当母亲的能力。
新中国成立后,她抚养了二十多位烈士遗孤。
清风自来安若素,明月终有静如初,这应是李贞将军最好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