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冗余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基于吸收能力的调节效应
2023-05-18刘永松王婉楠施君然
刘永松,王婉楠,施君然
(1.云南财经大学 a.传媒学院;b.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昆明 650221; 2.华东理工大学 商学院,上海 200237)
一、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必须重视将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只有在社会生产过程中应用科技创新成果才能真正实现创新价值。推动科技创新成果转化,关键在于确立企业创新主体地位。高技术企业是实现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载体,是加强创新链产业链融合的重要途径,是实施创新驱动战略的关键(陈劲、张学文,2018)[1]。近10年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已增加至23个,中国高技术企业对国家经济增长贡献愈发显著,但其呈现创新“数量”大、“质量”低的特点(Duan et al.,2020a)[2]。据中宣部新闻发布的数据显示,全社会研发经费不断攀升,2021年达到2.79万亿元,相比2012年已增加170.87%;研发强度从1.91%提高到2.44%,然而仅仅接近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平均水平。此外,由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2021全球创新指数报告》显示,中国的创新能力排名仅位列全球第12位。由此可见,中国只是创新大国,还未进入创新强国。因而如果不分析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提升路径,如何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中国高质量发展如何推动?研究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提升机理刻不容缓。
高技术企业在提升创新质量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知识、信息、知识产权等外部资源,同时还需从企业内部寻找和挖掘有利于创新的组织冗余(Pan et al.,2018)[3]。组织冗余是为超出维持企业日常所需而保存在组织内部并被控制的资源(Laffranchini and Braun,2014; Josep et al.,2018)[4~5],它可能是由于企业前一阶段的计划不周而产生的(Voss et al.,2008)[6],能够在企业面对经济衰退等动态环境时,对企业的技术核心提供保护(Josep et al.,2018)[5]。如果高技术企业仅仅重视搜寻与引进外部资源,不重视内部组织冗余的挖掘,容易陷入被资源浪费拖累的困境。组织冗余与企业创新质量存在较为显著的影响,当组织冗余为企业创新提供了额外可使用的资源,能够为企业起到缓冲的作用(Laffranchini and Braun,2014;Soetanto and Jack,2016)[4][7],支撑管理层的战略举措,提升创新质量。相反,如果使用不当,组织冗余也会给企业带来负担和负面影响。过多的组织冗余导致管理者规避风险,不愿意开发和学习新知识,不去提升自身的创新探索能力,从而导致创新质量下降和效率低下(Laffranchini and Braun,2014;Huang and Li,2012)[4][8]。
企业在不同的吸收能力水平下会产生不同的创新绩效(Ubeda et al.,2019)[9]。吸收能力是企业对知识的反应能力,包含获取、消化、转化和应用知识的能力(Zahra and George,2002)[10],可以帮助外部获取的知识更快地转化为新产品、新技术(Buckley et al.,2009;Stephanie,2013)[11~12]。通俗地说,吸收能力就是企业能够将获得的外部知识消化,将其与内部资源进行融合,两者能够完美的转化为一体,再应用于新产品开发的能力。如果企业具备较强的吸收能力,可以将多余没用的组织冗余转化为能够为自身所用的资源,保证组织冗余实现最优配置。资源配置效率越高,外部技术知识转化为内部所用的效率越高,越有利于创新质量提升(Choi et al.,2010;Hoarau,2014)[13~14]。此外,如果企业具有较强的吸收能力,可以根据其战略目标,选择相应的外部资源制定适当的战略,将组织冗余与战略目标有效结合。因而企业应重视吸收能力的积累和利用,积极促进吸收能力对组织冗余和创新质量的调节效应影响。
综合而言,组织冗余、吸收能力、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仍然存在较大的研究空间。例如,组织冗余的不同类型如何影响企业创新质量,组织冗余是否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呈现非线性影响,吸收能力在不同维度的组织冗余与创新质量中间是否存在调节效应,这些问题值得进一步研究和检验。本研究可能从以下两个方面对企业创新质量文献作出理论贡献。首先,从组织冗余的视角分析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提升机理,本研究的结果为创新质量理论和组织冗余理论提供了新的实证数据。学者们对组织冗余与企业创新的关系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本研究的实证结果补充了学者们的发现,实证结果说明需要对不同维度组织冗余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基于此,本研究把组织冗余分为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分别探讨了其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得出可利用冗余、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呈U型关系,可恢复冗余与创新质量呈倒U型关系的结论,这一结论进一步补充和完善了创新质量和组织冗余理论。其次,从吸收能力的视角分析了组织冗余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进一步补充和完善了知识管理与创新质量相互作用机理理论。在研究组织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关系中,本研究将吸收能力引入其中,研究发现吸收能力在不同组织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中存在不同调节效应,吸收能力在可利用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关系中为负向调节效应、在可恢复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关系中为正向调节效应,具有一定创新性。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创新质量概念及测度的研究
Haner(2002)[15]基于创新理论和质量管理理论,首次提出创新质量的概念框架,认为创新质量可以用来衡量企业创新产出的总体质量,是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程度,能够反映企业在各个领域的整体创新绩效。在Haner(2002)[15]的基础上,学者们提出创新质量是创新能力和创新绩效的重要体现(张古鹏等,2011)[16],是创新产出的影响力(Hung et al.,2011)[17]。为区分创新质量与创新绩效,Duan等(2020b)[18]认为创新质量与创新绩效分别代表了创新活动过程中的质与量。进一步,Chin等(2021)[19]指出创新质量与创新、创新绩效的不同之处在于:创新是指企业的一种行为,而创新绩效和创新质量是指企业的创新结果,前者仅考虑了企业的创新产出,后者既考虑了创新产出,又强调了质量程度。
(二)组织冗余概念及分类的研究
Bourgeois和Singh (1983)[20]认为冗余是一种因超出企业日常所需而可以随意使用的资源,其可以被充当为企业的资源缓冲器。Nohria和Gulati(1996)[21]将组织冗余界定为超出企业产出水平但必须投入的资源,提出由于组织冗余具有特殊性质,其可以增加企业潜在的产出水平。当资源未被完全利用时,就会产生冗余,因此George(2005)[22]将其定义为可被转移或重新部署以实现企业目标的潜在可利用资源。郭立新和陈传明(2010)[23]将组织冗余界定为在不影响企业正常经营的情况下,企业能够随时支配、转化和利用的多余的内部存积的资源。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认为组织冗余指超过企业运行所需资源以外的资源,它在一定程度上为组织利用,解决因资源引起的内部矛盾问题,发挥缓冲作用。同时也由于其自身具有资源浪费性,导致企业效率低下。
关于组织冗余的分类,目前应用较为广泛的分类有三种:冗余的可获得性、冗余在组织的存在状态以及具体的资源形态。按照冗余的可获得性,将组织冗余划分为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Bourgeois and Singh,1983)[20];根据冗余在组织里的存在状态,将组织冗余划分为未吸收冗余、已吸收冗余(Singh,1986)[24];基于企业具体的资源形态,组织冗余可分为物质冗余、人力资源冗余、财务冗余、技术冗余、关系资源冗余。由于目前组织冗余的研究大多围绕未吸收冗余和已吸收冗余,很少考虑潜在冗余,且其他分类的数据指标不易获取,本研究基于冗余资源融入组织过程程度的角度(Bourgeois and Singh,1983;Meyer and Leitner,2018)[20][25],将组织冗余分为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三种类型。
(三)组织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研究
关于组织冗余与企业创新,目前有两种不同的观点。组织行为理论认为,组织冗余为企业创新提供额外可使用的资源(Laffranchini and Braun,2014)[4],管理者可以更自由地决定是否应该开展新项目。在企业面对环境剧烈变化时,组织冗余可以保护企业技术核心免受影响(Josep et al.,2018)[5],从而提高创新。代理理论认为,组织冗余是资源的浪费,是低效率的根源,管理者可以利用组织冗余进行低风险活动,抑制管理者的冒险精神和创新(Huang and Li,2012; Suzuki,2018)[8][26]。组织冗余会导致组织惰性,使管理者不太感受到紧迫感(Kraatz and Zajac,2001)[27]。过多的组织冗余使管理者不愿意学习新知识来更新其现有的能力,从而抑制企业创新。之所以出现以上两种研究结果,是因为组织冗余和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复杂的,不同组织冗余对企业造成不同的影响(Suzuki,2018;Lecuona and Reitzig,2014)[26][28],且其在不同时间对企业的影响也是不同的(Bao et al.,2019)[29]。因此本研究对组织冗余进行维度的划分,从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三个方面分析其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
1.可利用冗余与创新质量
可利用冗余指企业中已存在的可以使用的过剩的创新资源(Meyer and Leitner,2018)[25],是组织冗余中最具流动性和易于获取的资源,如现金和有价证券(Voss et al.,2008)[6]。可利用冗余是满足企业生产需要的资源投入后剩余的资源累积,是不必要的成本,会造成企业低效率。此外,可利用冗余可能导致管理者规避风险,使管理者在进行创新项目的决策时变得放松,使企业面对环境变化可能变得反应迟钝(Yang et al.,2009)[30],导致一些次优的创新项目被管理者采纳,降低了企业创新质量。然而,可利用冗余可以被用于捕捉企业拥有的尚未开发的但随时可以利用的资源,这种资源很容易被管理者配置到创新活动中(Huang and Li,2012)[8]。当可利用冗余超过一定的程度范围,由于存在可利用冗余,管理者更有可能寻求有前景的项目,增加企业创新产出(Nohria and Gulati,1996)[21],从而提高创新质量。因此当可利用冗余超过一定程度后,额外的可利用冗余能够提高企业创新能力,促进创新质量提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1:可利用冗余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U形的影响,即随着可利用冗余的增加,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
2.可恢复冗余与创新质量
可恢复冗余又称已吸收冗余,指已经进入企业流程、被企业吸收了的资源(Meyer and Leitner,2018)[25],它要大于企业日常运转所需的资源。但是当企业遇到财务困难时,可恢复冗余资源可以被恢复,例如,企业雇佣超出日常运转所需的员工。在可恢复冗余资源被恢复的前期,它可以起到缓冲作用,为企业创新提供必要的资源,以维持经营进度,帮助企业实现范围经济(Huang and Chen,2010)[31]。当企业突然接到大订单而库存紧缺的时候,多出来的员工可以加快产品输出的频率,使企业从产量中断的困境中走出来,有助于企业开展更多的创新活动(Nohria and Gulati,1996)[21],以提升创新质量。然而,当可恢复冗余超过一定程度后,并不利于企业创新质量提升,其原因如下:可恢复冗余是已经被吸收到企业中的资源,其需要时间和实质性的组织变化去解锁(Laffranchini and Braun,2014)[4]。当可恢复冗余过多时,其不灵活的特质就会显现出来。同时可恢复冗余是一种已经承诺用于特定用途的通用资源,过剩的产能一般无法轻易回收,因此很难重新部署(Voss et al.,2008)[6],且非规范的冗余资源的分配会降低企业创新质量。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可恢复冗余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倒U形的影响,即随着可恢复冗余的增加,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现先升后降的趋势。
3.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
潜在冗余是指管理者潜在的未来可以利用的资源,它衡量企业可获得的债务数量(Chandler et al.,2011)[32]。对于寻求筹集额外债务或股权资本的经理人而言,潜在冗余代表企业未使用的借贷能力。由于潜在冗余不是企业内部的当前资源,因此初期会造成企业创新质量下降。例如,企业的未来收入会给管理者一种错觉,使管理者误认为潜在冗余资源可以任意分配,管理者会减少在潜在冗余决策上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管理者战略决策上的错误,可能会造成企业潜在冗余的配置与其外部环境不匹配,抑制企业的创新能力和工作效率(Laffranchini and Braun,2014)[4],进而导致企业创新质量下降。然而,超出一定程度的潜在冗余会促进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企业不用过于担心研发风险和短期绩效问题,额外的潜在冗余鼓励企业进行产品创新等试错(Geiger and Cashen,2002)[33],为企业创新活动起到“缓冲”的作用,因而会提升创新质量。因此当潜在冗余超过一定程度后,额外的潜在冗余能够提高企业创新能力,促进创新质量提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3:潜在冗余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U形的影响,即随着潜在冗余增加,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
(四)吸收能力的调节效应分析
利用外部知识的能力是加快高技术企业自主创新的关键因素。随着可利用的外部知识资源的增加,高技术企业吸收知识转化为成果已成为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具有较强吸收能力的企业能够从外部知识储备中获得更大的收益,换句话说,具有更强吸收能力的企业,其创新能力越强,创新质量越好,其理由如下:首先,吸收能力在企业的现有知识、内部资源和先前学习经验的基础上,塑造了企业未来的创新活动。高水平的吸收能力使企业更能够应对来自多个外部技术知识源的管理复杂性和风险性(Leiponen and Helfat,2010)[34]。其次,吸收能力可以保证企业在创新过程中的组织冗余得到有效利用,提高企业转化和利用组织冗余的效率(Leiponen and Helfat,2010)[34],从而为提升创新质量提供持续支持。具备更强的吸收能力使企业对有限的资源进行深度学习并有效消化,从而使企业获得竞争优势。具有较高吸收能力的企业更善于识别和获取具有高潜力的外部技术知识,将外部技术知识与企业组织冗余和内部知识相融合(Wang et al.,2017)[35],将外部技术知识转化为内部所用。具备较强吸收能力的企业能够将融合后的新知识有效地应用于创新,从新的知识组合中获取技术突破,从而提升创新质量。最后,企业可能根据自身吸收能力水平对内部组织冗余进行重新分配,从而提升其创新质量。吸收能力使企业产生新的见解,促进对机会的认识,同时改变企业看待自己的方式和竞争格局(Zahra and George,2002)[10]。具有较高吸收能力的企业,由于其制定了明晰的战略目标,更有能力识别外部机遇并获取相应的外部技术知识,从而将其与组织冗余有效融合在一起,从而提升创新质量。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4a:吸收能力正向调节可利用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关系,即企业的吸收能力越强,可利用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越显著。
H4b:吸收能力正向调节可恢复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关系,即企业的吸收能力越强,可恢复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越显著。
H4c:吸收能力正向调节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的关系,即企业的吸收能力越强,潜在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越显著。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的研究框架如图1。
图1 研究框架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为更好地对实证模型进行验证,根据《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2017)确定高技术企业类别。通过查阅中国沪深A股高技术企业的财务报表和国泰安数据库,共确定811家高技术企业,为确保样本的规范,对811家高技术企业进行筛选:(1)剔除ST,ST*和财务数据异常的企业。(2)剔除未披露完整财务信息的企业。由于高技术企业年报中报告的专利数据不完整,企业的选取数量随着年数的增长而逐渐减少。兼顾年限以及企业数量,最终确定230家高技术企业作为样本,提取企业2016—2018年连续3年无缺失的专利数量和相关财务数据。考虑到组织冗余对企业创新质量影响的时间滞后性,本研究中的解释变量用的是滞后一年的变量,即创新质量选取2017—2018年中国高技术企业的相关数据,解释变量、调节变量以及控制变量分别选取2016—2017年的相关数据。
(二)变量选择与变量定义
被解释变量(Innov)。被解释变量为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当前关于创新质量测度的研究,主要从专利引用率和引用次数(Lahiri,2010)[36]、专利授权率和付费期长度(张古鹏等,2011)[16]、专利数量(Comino and Graziano,2015)[37]、专利知识宽度(李飞等,2019)[38]、发明专利与申请专利之比(Yu et al.,2019)[39]、专利授权数量与申请专利数量(Duan et al.,2020b)[18]等方面展开。本研究认为高质量的创新必定是能被市场认可、应用于新产品、被广大消费者接受、实现经济效益的创新,它满足了利益相关者的需求。另外,由于省际高技术企业的专利代码长度数据难以获取,因此选取有效发明专利与申请专利的比值作为衡量创新质量的指标。
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为组织冗余。参考Bourgeois和Singh(1983)[20]、Geiger和Cashen(2002)[33]的文献,将组织冗余根据冗余可获得性分为三类进行衡量,该指标被大量现有研究直接引用。(1)采用企业的流动比率(流动资产/流动负债)作为可利用冗余(AS)的衡量指标。该值越大,说明可用来支持企业创新活动的可利用冗余越多。(2)采用管理费用与企业销售额的比率作为可恢复冗余(RS)的衡量指标。该值越大,说明经企业恢复后可以转为支持企业创新的可恢复冗余越多。(3)采用企业的债务权益比率作为潜在冗余(PS)的衡量指标。债务权益比例越低,说明股东提供的资产对债权人投资的“缓冲”作用越大,即潜在冗余资源越多。因而本研究假设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之间呈U型关系,债务权益比率与创新质量之间呈倒U型关系。
调节变量(AC)。调节变量为吸收能力。当前大多数学者以研发支出来量化吸收能力(Zahra and George,2002)[10]。研发投入使企业能够雇用知识丰富的外部专家,提高吸收能力(Stephanie,2013)[12],促使企业获取研发所需的资源和知识,加快将技术知识转化为成果的周期。本研究选取研发投入在企业当年销售额中的占比来衡量吸收能力(Xie and Li,2017)[40]。
控制变量。选取企业年龄、企业规模、内部研发强度、资本结构、企业所在地区作为控制变量。
企业年龄(age)。由于企业年龄可能会影响知识的获取和利用,因此要考虑企业成立以来的年限。一般随着企业年龄增长,组织冗余越多,从而影响创新质量。年限长的企业会依赖其原有的发展路径,形成组织惯性(Xie and Li,2017)[40],从而阻碍新知识吸收,限制企业创新。此外,年轻公司通常被认为比年限长的公司更具创新性,因为年轻公司经常引入新技术(Liu et al.,2017)[41]。本研究采用样本所在年份减去企业成立年份衡量企业年龄。
企业规模(size)。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有利于企业创新。大型企业能够用于研发的组织冗余相对较多,有利于提高创新质量。另外,大型企业具有更强的吸收能力(D’Souza and Kulkarni,2015)[42],但也可能缺乏获取和吸收新的外部知识的灵活性。本研究采用当年在职员工数量衡量企业规模。
内部研发强度(RD)。研发投资产生的知识可以通过许多渠道外溢到企业边界之外。企业接触外部知识的渠道以及知识的来源将决定它是否可以从中获益(Aldieri et al.,2018)[43]。研发投资是成功利用组织冗余的重要驱动力,并且会影响企业绩效(Guo et al.,2019)[44],从而影响创新质量。本研究采取研发人员(人/年)占研发投入金额(万元)的比值衡量内部研发强度。
资本结构(ROA)。资本结构代表了可投入创新项目的资金,高技术企业管理者对创新活动的投入决策和策略选择可能会受到资本结构的限制(Bartoloni,2013)[45]。本研究选取利润总额与总资产的比值衡量资本结构。
企业所在地区(Area)。位于沿海省份和内陆省份的高技术企业拥有不同的创新质量。相比于内陆省份,沿海省份企业的投资收益得到较为完善的市场机制的保障,有效提高企业积极主动性和自主创新能力。企业所在地区采用虚拟变量表示。
各变量的具体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模型设定
根据上述变量设定与已有的文献,考虑到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对创新质量可能存在非线性的影响,增加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的二次项。考虑到当组织冗余转化为创新质量时,可能会存在时间滞后,建立如下模型:
(1)
根据Haans等(2016)[46]对倒U型曲线的研究,以可恢复冗余(RS)为例,如果可恢复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倒U型关系成立,需要进行以下三步的检验。首先,可恢复冗余的一次项系数β1显著,二次项系数β2显著为负。其次,在样本数据范围内,倒U型曲线的两端斜率必须足够陡峭,即当可恢复冗余取最小值时,β1+2β2RSmin显著为正。当可恢复冗余取最大值时,β1+2β2RSmax显著为负。最后,倒U型曲线的拐点须在样本数据的范围之内。同理,潜在冗余的倒U型曲线检验也是如此。而对可利用冗余的U型曲线检验,则需要将第二步的斜率检验变换为:当可利用冗余取最小值时,α1+2α2ASmin显著为负,而当可利用冗余取最大值时,α1+2α2ASmax显著为正。
为检验吸收能力调节效应的假设,在上述方程的基础上,加入吸收能力与组织冗余的一次项和二次项的交互项,建立方程如下:
(2)
(3)
(4)
其中,ø为吸收能力的回归系数。
(二)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本研究对所有变量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2所示。在样本数据中,创新质量的极值分别为0.500、19.792,说明高技术企业之间的创新质量相差较大。在三种组织冗余比值中,可利用冗余大于潜在冗余大于可恢复冗余,说明中国高技术企业的可利用冗余最多,其次是潜在冗余,而可恢复冗余最少。其中可利用冗余的极小值、极大值分别为0.176、26.382,说明可利用冗余的差值比另外两种冗余大。而吸收能力的均值、极小值、极大值仅为0.055、0.001、0.349,说明中国高技术企业的吸收能力较弱。
表2 描述性统计
表3为标准化之后的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分析,可以看出,企业年龄与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的相关性分别为-0.163、-0.029、0.170,说明企业成立时间越长,内部的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越少。企业规模与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潜在冗余的相关性分别为-0.479、-0.308、0.515,说明企业规模越大,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越少。此外所有变量的VIF均小于10,平均VIF值为2.2,说明没有多重共线性。
表3 Pearson相关系数
(三)回归结果分析
为了检验H1~H4的6个假设,使用具有广义最小二乘(GLS)方法进行估计,模型结果详见表4。模型1仅加入了控制变量,结果显示内部研发强度显著正向影响创新质量(η3=1.810,p<0.01),企业规模、资本结构、企业所在地区对创新质量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η2=-0.047,p<0.1;η4=-2.407,p<0.01;η5=-0.130,p<0.05),说明内部研发强、企业规模小、资产收益率低以及处于内陆地区的企业会积极寻求创新质量。
表4 组织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的多层次回归结果
表4(续)
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及其二次项。结果显示,可利用冗余的一次项系数为-0.085,二次项系数为0.103,在5%的水平上显著。当可利用冗余取最小值(-1.740)时,曲线的斜率α1+2α2ASmin=-0.443<0;当可利用冗余取最大值(3.274)时,曲线的斜率α1+2α2ASmax=0.589>0,样本边界斜率的符号相反;曲线的拐点为0.413,位于样本区间范围之内。随着可利用冗余的增加,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现出先降后升的趋势,H1得到验证;可恢复冗余的一次项系数为-0.625,二次项系数为-0.108,且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当可恢复冗余取最小值(-4.337)时,曲线的斜率β1+2β2RSmin=0.312>0;当可恢复冗余取最大值(-0.707)时,曲线的斜率β1+2β2RSmax=-0.472<0,样本边界斜率的符号相反。曲线的拐点为-2.894,位于样本区间范围之内。随着可恢复冗余的增加,高技术企业的创新质量呈现出先升后降的趋势,H2得到验证;潜在冗余的一次项系数为-0.101,二次项系数为-0.089,且一次项在10%的水平上显著,二次项在1%的水平上显著。当潜在冗余取最小值(-3.287)时,曲线的斜率λ1+2λ2PSmin=0.484>0;当潜在冗余取最大值(2.860)时,曲线的斜率λ1+2λ2PSmax=-0.610<0,样本边界斜率的符号相反。曲线的拐点为-0.567,位于样本区间范围之内。债务权益比率与创新质量之间呈倒U型关系,即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之间呈U型关系,随着潜在冗余的增加,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H3得到验证。
模型3加入了吸收能力及其与三种冗余的交互项,其中可利用冗余与吸收能力的交互项在10%的水平上显著(α3=-0.170;α4=0.125),可恢复冗余与吸收能力的交互项在5%的水平上显著(β3=-0.573;β4=-0.134),说明吸收能力可以显著调节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与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之间的关系,因此支持H4a和H4b。而潜在冗余与吸收能力的交互项不显著(λ3=0.031;λ4=-0.064),其结果不支持H4c。吸收能力不能显著调节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之间关系的原因如下:较高的吸收能力使企业对有限的资源进行深度学习以及有效消化,从而为创新质量提供持续支持。然而潜在冗余是管理层未来可能利用的资源,是摸不到的冗余资源。当潜在冗余变动时,企业来不及随变化的创新需求作出反应,管理复杂性随之上升,可能会削弱企业转化和利用相关资源的吸收能力。此外,目前中国高技术企业的吸收能力总体较弱(均值仅为0.055),大多数企业依靠外部获得的资源进行创新,识别和获取潜在冗余的能力有限,导致吸收能力不能显著调节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之间的关系。
(四)调节效应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吸收能力在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与创新质量关系中的调节作用,根据Haans等(2016)[46]对倒U型曲线调节效应的研究,测量可利用冗余曲线和可恢复冗余曲线的拐点。本研究将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与吸收能力的交互项引入方程后,可利用冗余和可恢复冗余曲线的拐点分别为:
(5)
对其求偏导数可得:
(6)
拐点的位置随着吸收能力的变化而变化。由于分母2(α2+α4AC)2和2(β2+β4AC)2大于零,因此曲线拐点的移动取决于分子,即如果α1α4-α2α3>0和β1β4-β2β3>0,则随着吸收能力水平的提高,拐点将右移;如果α1α4-α2α3<0和β1β4-β2β3<0,则随着吸收能力水平的提高,拐点将左移。
图2 吸收能力在可利用冗余与创新质量之间的调节效应
图3 吸收能力在可恢复冗余与创新质量之间的调节作用
从图2可以看出,在不同吸收能力水平的调节作用下,可利用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呈现如下变化:高吸收能力比低吸收能力的曲线更陡,表明当企业处于高吸收能力水平时,随着可利用冗余的增加,其创新质量的变化更快,即吸收能力加强了可利用冗余对创新质量关系的影响。曲线拐点左移,说明在样本范围内,与低吸收能力曲线拐点相比,高吸收能力曲线拐点向左下方移动,创新质量的底点更低,表明高技术企业处于高吸收能力的水平时,随着可利用冗余的增加,创新质量的水平更低,即吸收能力负向调节可利用冗余与创新质量的关系,其结果不支持H4a。这可能是由于中国大多数高技术企业没有将可利用冗余进行重新分配使用,或者没有将其与外部技术知识进行有效转化。并且企业利用自身的吸收能力,将可利用冗余转化为创新质量时,容易受到企业的组织结构不稳定、自身发展程度落后等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因而导致吸收能力负向调节可利用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
从图3可以看出,在不同吸收能力水平的调节作用下,可恢复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呈现如下变化:高吸收能力比低吸收能力的曲线更陡,表明当企业处于高吸收能力水平时,随着可恢复冗余的增加,其创新质量的变化更快,即吸收能力加强了可恢复冗余对创新质量关系的影响。曲线拐点右移,说明在样本范围内,与低吸收能力曲线拐点相比,高吸收能力曲线拐点向右上方移动,创新质量的顶点更高,表明高技术企业具有较高吸收能力时,随着可恢复冗余的增加,创新质量更好。因而吸收能力正向调节可恢复冗余与创新质量的关系,其结果支持H4b。
(五)稳健性检验
表5 稳健性检验
(六)内生性问题讨论
测度误差、遗漏变量、互为因果等都有可能导致内生性问题。借鉴郭家堂和骆品亮(2016)[47]的做法,对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进行相关处理。首先,关于测度误差导致内生性问题,本研究使用企业年报作为样本数据,在稳健性检验时采用了面板数据的随机效应,实证结果均与前文结果相同,可以弱化测度误差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其次,关于遗漏变量导致内生性问题,本研究对企业年龄、企业规模、内部研发强度、资本结构、企业所在地区等变量加以控制,同时采用企业和年份的固定效应模型。最后,关于变量互为因果导致内生性问题,本研究的实证过程使用组织冗余的滞后期作为被解释变量,进一步减弱潜在的内生性。本文的研究假设在排除了内生性后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五、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当今中国正向制造强国迈进,加快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尤为重要。在这种背景下,提升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基于此,从组织冗余、吸收能力的整合视角,研究不同维度的组织冗余和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质量之间的效应及其原因,并以230家中国高技术企业数据为样本进行了检验,得出如下主要结论:
第一,不同维度组织冗余对高技术企业创新质量呈不同的U型关系。可利用冗余、潜在冗余对高技术制造企业创新质量影响呈显著的U型关系,可恢复冗余对高技术制造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呈显著的倒U型关系。适当的组织冗余能够帮助高技术企业获取战略优势,起到“缓冲器”的作用。然而,过多的可恢复冗余是满足生产需要的资源投入后剩余资源的累积,是不必要的成本,会造成企业的低效率,继而对创新质量产生不良的影响。
第二,吸收能力对可恢复冗余与创新质量有显著的正向调节效应。企业根据自身吸收能力水平对可恢复冗余进行重新分配,同时吸收能力保证企业在创新过程中的可恢复冗余得到有效利用,提高转化可恢复冗余为企业所需资源的效率。具有较强吸收能力水平的企业更有能力识别机遇并获取相应的外部技术知识,将其与可恢复冗余有效地结合起来。在企业创新过程中,通过利用和扩展现有能力,提高创新质量。
第三,吸收能力对可利用冗余的调节效应为负向,对潜在冗余的调节效应不显著。企业利用自身的吸收能力,将可利用冗余转化为创新质量时,容易受企业组织结构不稳定、自身发展程度落后等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导致吸收能力负向调节可利用冗余对创新质量的影响。另外,潜在冗余是管理层未来可能利用的资源,是摸不到的冗余资源,企业无法对其进行有效消化,更无法将其与外部技术知识进行整合,导致在潜在冗余与创新质量的关系中,吸收能力的调节效应不显著。
(二)管理启示
第一,高技术企业要充分意识到组织冗余影响创新质量不是呈线性关系。管理者需要对组织冗余进行合理配置,使组织冗余保持在适当的位置,使其充分发挥“缓冲器”的作用,发挥组织冗余在企业创新质量提升中的重要作用。由于不同组织冗余在企业创新中发挥的作用不同,因而管理者要认识到三种组织冗余的不同并区别对待,减少可恢复冗余,过多的可恢复冗余可能造成企业惰性。保持适度的可利用冗余和潜在冗余,积极将可利用冗余和潜在冗余转化为创新质量,以维持竞争优势。
第二,高技术企业要充分意识到吸收能力在可恢复冗余影响创新质量中的调节效应。随着推动中国高质量发展,企业转换知识为成果的能力已成为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具有较高吸收能力的企业能够在外部知识与内部冗余的融合中获得更大的收益。管理者需要根据自身吸收能力水平对可恢复冗余进行重新分配,把可恢复冗余配置到最佳状态,提高转化和利用组织冗余的效率,利用高吸收能力将与外部知识融合后的新知识有效应用于企业创新实践,使可恢复冗余与外部知识之间的协同作用提高,以发挥吸收能力在可恢复冗余与企业创新质量关系中的调节效应。
(三)研究局限性及展望
本研究存在如下不足和待验证的问题:
第一,本研究将组织冗余分为可利用冗余、可恢复冗余和潜在冗余,由于前期的研究较少,因此仅使用单一财务指标度量,今后的研究应使用多种指标以扩充相关研究结果。
第二,由于本文样本仅有230家中国高技术企业,且数据年限较短。今后的研究应增加企业数量和年报年限,以使研究结果更加有效。
第三,本研究仅从企业年报获取专利数据,而没有从管理者中获取关于他们对企业创新质量的看法,未来的研究可以通过相关的信息和数据进一步补充类似的研究,例如,与该领域的专家进行一些访谈,以便加强和支持研究结果。